第四十四章 大才许令史
“其实吧，你师父想差了，那么多要给我叔父修生祠的，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想靠着这招让我叔父高兴，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魏良卿一边吃鱼，一边说着，他又朝着鱼腹夹了一筷子，送给许默，笑道：“怎么样？我算是对你推心置腹了，你也该说点心里话吧。” 许默笑道：“我到底只是老师的弟子，不方便说的。其实在我看来，与其浪费心思讨好魏公公，不如孝敬好宁国公，毕竟您近在眼前，说一句话就管用。” 魏良卿仰天大笑，“好，还是你聪明。许默啊，你以后的官，肯定比你师父大多了。” 许默笑而不语，只是埋头吃鱼。 魏良卿又道：“许默，前面你跟我提到挖掘煤矿，赈济灾民的事情我叔父同意了。” 许默筷子一顿，忙抬起头，“当真？” “笑话，这种事情岂能作假？只是我叔父说了，现在朝中没有多少钱给我，一切都要我自己想办法，你又知道，我这人不太爱想主意。” 许默笑道：“我知道，这事情我已经替宁国公打算好了。所有矿工，每日两餐，每月工钱三百文。” 魏良卿就是一怔，“区区三百文工钱，是不是太低了？我府上一个大丫鬟还要一两银子。这可都是卖力气的活儿，搞不好要累死人的。” 许默淡淡一笑，“宁国公，灾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能吃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我这一次，打算让灾民自我管理。” 魏良卿不解。 许默笑着解释，过去开矿要怎么办呢？ 朝廷先安排一个矿监太监。 矿监太监再让地方官负责。 地方官交给豪强商贾。 豪强商贾在征召地痞流氓。 这些地痞流氓监督百姓矿工。 一层层压下来，层层扒皮，每经过一道手，都要留下丰厚的油水。 就这么办事，不管多肥的差事，朝廷也拿不到多少钱。不管多高的工钱，老百姓也落不到几文钱。 好处都被中间层占走了。 许默当然不会采用这么扯淡的方式……他还是要求矿工自我管理，每人每天，有个基础的工作量，完成之后，饭食工钱，就一定不少。 如果还有余力，想要多挣钱，就可以加班。 然后所得另算。 “许默，你这么干，对老百姓未免太好了。他们真能老实干活？万一偷jian耍滑怎么办？” 许默道：“宁国公，老百姓为什么偷jian耍滑？” “这个百姓生来jian猾，贯会偷懒，拿轻躲重，素来如此！” “当真吗？”许默追问。 魏良卿沉吟，反正这么说的人很多。 “宁国公，那些污蔑百姓的，又有几个，设身处地替百姓想想？让人干活，不给吃饱，工钱也克扣，又没有详细的规矩，赏罚不公，只会拿着鞭子，吆五喝六，像牲口一样，驱使百姓。既然如此，又怎么指望着百姓尽力做事？大家伙自然是能偷懒就偷懒，能耍滑就耍滑，不然岂不是傻子！” 魏良卿眼珠转了转，连声长叹。 “许默啊，你话说的明白，但做事可不是一张嘴就行的，我要看你的本事。” 许默欣然答应，他其实多少还有点保留，没有把事情的真正关键说清楚……让矿工自己管自己，怎么管？ 谁来负责？ 工怎么记录，奖励怎么发放？ 如果出了争执，又该怎么处理？ 如果这些事情都没有弄明白，依旧会出事的。 许默对症下药，首先第一步，就是针对所有矿工，参考民兵的模式，进行编组。 然后各组民兵，公平划分矿区。 “徐政，我问问你，这个矿区要怎么划分，才算公平合理？” 一个年轻人，垂首立在徐师爷的面前。 他稍微思量，就说道：“自然是请明白人划分，才算公平。” “那什么是明白人？” 徐政道：“这就要去走访，请品德好，本事过人的。” 徐师爷哈哈大笑，“徐政，你要是这么回答，只怕过不了许默那一关啊！” 徐政脸上一红，“叔父，小侄实在是不知道这事情该怎么办？不知道您老能不能提点一二？” 徐师爷道：“其实这事情也不复杂，无非是分的人后取。” 徐政眉头微皱，“您老能不能说得明白点？” 徐师爷道：“比方说，让你去划分矿区，你分好之后，不能先去，要让其他人先去。你明白用意吗？” 徐政想了想，猛地一拍大腿，“我明白了，如果我分得不公平，就会把最差的留给自己，所以我要尽力划分公平，才能不至于吃亏！” 徐师爷含笑点头，“还不算太笨。” 徐政也不得不涌出一股钦佩之情，“叔父，这是我那位表弟的主意？” 徐师爷笑道：“你能想出其中的不足之处吗？” 徐政认真想了想，这才道：“我听闻矿工有十几队，人多嘴杂，就算这么分派，也会有人不高兴的。” 徐师爷道：“没错，所以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一次徐政面色凝重，不敢等闲视之。 他在家中，也有神童的名号，要不是叔父言辞恳切，希望自己过来，他根本不会跑陈州这个小破地方。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来了之后，竟然大开眼界。 “我想来只有在挑选之前，让各队签下约书，承诺不可反悔。” 徐师爷笑道：“这也是我给许默的主意，只可惜他没有同意。” “难道他有更好的办法？”徐政吃惊问道。 徐师爷笑道：“许默说了，如果谁对这一块矿区不满，可以站出来，只要削减适当的数量，就可以拿走了。” 徐师爷又道：“这个法子，在分配田产的时候，许默也用过，你不妨仔细想想，想通了其中的道理，你的眼界手段，都能提上来一大截。” 徐政眉头紧皱，默默思量。 这个方案不断在他的脑袋里推演……分配这东西，从来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如果有人觉得一方拿得多了，那就主动提出来，然后将“多”的部分留下来，选择剩下正好的部分拿走。 还有人觉得这个多了，同样可以站出来，继续削减，直到大家伙都觉得公平合理，也就没问题了。 所以这一套分配办法的核心，就是谁分配谁后取，谁有异议谁拿出解决办法……你不能自己分配，自己先拿，那你肯定拿走了最大一块。 也不能只是空口说白话，而不负担任何责任。 徐政思忖良久，越发觉得这套东西颇有神奇之处。 现在的朝廷，不就是有人一手分配，一手抢先拿走好处。 一面高声指责，却不用负担任何责任。 好好的天下，让他们搅得一团乱麻！ 换句话说，如果朝廷能采用这一招，势必天下大治…… “叔父，我这位表弟，有匡扶天下之才啊！”徐政红着眼珠子，由衷感叹道。 徐师爷满脸含笑，“所以你听我的，不会有错的。” 正在这时候，许默从外面走进来，徐政连忙站起，冲着许默深深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