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奥里斯

    奥里斯-斯普莱恩特。

    这个名字早在二十年前，在圣城中就小有名气了。虽然在三皇的弟子中，灰的年纪最大，但奥里斯才是最早入门的一个。六岁进入神学殿堂，是神殿有史以来的最年轻记录；十岁被神皇招入门下；二十五岁晋入龙魄境，也是足以载入神殿史册的傲人成就。可以说，从小到大，这个男人就在一个个耀眼的记录下成长，处于绝对的光环当中。而更难能可贵的是，其本人还并不是一个骄纵横肆的人。虽然谈不上谦逊温文，但这位神皇的大弟子不仅习得老师的技艺，待人处世也一脉相承。强势之余循规蹈矩，硬派而不专行独断，严厉却能忍让，拥有几乎一切上位者该有的性格特质。

    早两年，奥里斯晋升为神殿殿长，俨然成为了神皇之下，处理日常事务的第一人。这几乎意味着，神皇的继任者已经确立。大事件之前，奥里斯首次输给了同属年青一代的对手，冥紫河。在这个前提下，仍能得到神皇的认可，本身就说明了他的优秀。要知道，神皇的另一弟子景无尘，在大事件中受挫后，可是差不多幽闭了三年之久才得以重新复出。

    自从埋入龙魄境，奥里斯已经很少与同代人交手，大多时候，他只在学堂授课的时候才偶尔展现实力。这自然和他自觉找不到适合的对手有关，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被暗定为神皇继承人，他也输不起了。虽然他觉得自己不会再输。

    冥紫河已废，需要另一块垫脚石。这个龙王大公子的出现，正是时候。

    “是个男人的，别躲在女人后面！”

    奥里斯撇开蓝馨，目光炯然地指了指先瞳。虽然有着自己的想法，但在他心目中，蓝馨是有分量的，只是他自以为，解决事情还是用最直接的方法才好。在他看来，只要是个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被别的男人彻彻底底地击败，那无论是谁都不会有脸留下。

    我？

    先瞳愕了下，看了看对方，有些疑惑地眨眨眼。如果不是确实知道奥里斯这个名字，先瞳很想问问他……你是哪根葱。没有目中无人或者刻意贬低的意思，而实在是，先瞳对对方的认知，真的就仅限于神皇大弟子这一层面上。

    蓝馨俏脸冷若冰霜，横移莲步，拦在蒋雯与先瞳前面：“你想做什么！”

    奥里斯的表情有点僵硬，视线没敢接触蓝馨的清寒眸光，答非所问地道：“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理。”

    “都下去！”

    另一边，闻讯赶来的几人过来了。灰挥手遣推从最开始的警戒变成现在的围观的护卫军，见到场上的情形，脸有苦色：“奥里斯……”

    话还没出口，扯着净光过来的季雨一把扯住他，眼珠子滴溜了一圈，义正言辞地道：“你没听到吗？这是人家两个男人之间的事，你掺合什么？”说完她又把净光拉过来，像对弟弟训话一样警告道：“你也给我记好了，别管闲事。”

    净光翻翻白眼。你不死拖硬拽，我特么愿意来的么我。

    “唯恐天下不乱……”灰满脸的无奈，没有理会季雨的胡闹，但当他刚转过神来，那边的蓝馨已经罕见地发飙了。

    “无缘无故，你能和瞳有什么事情？”

    蓝馨蹙着黛眉，看似平静，却一反平常的柔慧，秀美的脸容冷冽如冰，神色漠然：“还有，什么叫不要理？于公，我按照老师的吩咐，负责接待龙王大公子，于私，我是瞳的女……”顿了顿，蓝馨的脸颊微微红润，还是改了口：“好友。你作为殿长，不相不干，有什么事情，该先问过我才对。如果你是要无理取闹，我就告到你老师那里去！”

    你……

    奥里斯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就忍住了，沉着气，索性不理会蓝馨，偏着身体往她后面看，想要直接找到当事人。

    先瞳置若罔闻，手掌离开了蒋雯的背脊：“没事了吧？”

    嗯。

    蒋雯的面色恢复了淡淡的血色，感激中，心情复杂地轻轻哼了哼，随后又压低声音，语气急速：“先瞳，小心这个奥里斯，他是神皇的大弟子，除了道皇的弟子道尚灰，在三皇的弟子里，他的实力应该就是最强的。虽然你也变强了，但是……”

    “他喜欢蓝馨？”

    “他有神皇赐予的神甲‘佑神’庇护，最擅长近战，号称同辈中物战第一，连高他半辈的战族族长的儿子祁战都吃过他的亏……呃……”说得快，蒋雯说了一大段话才对先瞳突然插了进来的问题反应过来，螓首转了转，一时间停了下来。

    噢！

    先瞳露出一个微微恍然的表情。

    “你打伤蒋卫长的事，我会向神皇陛下要个说法的，但是现在，请你离开这里，道塔不欢迎你！”平日里，蓝馨总是露着柔和的微笑，给人温柔娴静的感觉，然而这时动了真怒，表露出来的决绝，不近人情，仿佛就换了个人。

    这让奥里斯觉得眼前的女子忽然间变得有些陌生，不由得怔了下。

    灰扬起手，凝起眉头：“别闹了。”

    眼见还没对上外人，内部就先不对劲，季雨总算是察觉出苗头不对，松开了灰的衣袖，抿着唇弱弱地笑：“好吧。”

    蓝馨一扭腰肢，淡蓝的裙摆旋了一圈。转身的倏忽间，她露出懊恼的样子，去拉先瞳：“我们走！”

    “等等。”

    先瞳由着女子握住手，但在她拉的时候，反力一扯。

    欸。

    蓝馨原本就没用多少力气，这时反被拉了过去，步伐轻挪，身子不由自主地了转半圈，噗地一下跌入先瞳的怀里。

    虽然最近的人群远在好几百码外的外庭，可黑压压一片，看不见，心理上也有众目睽睽的感觉，何况周围灰等人还在看着，更别提那些明着驻守岗位，暗里却不时偷窥的神卫军了。蓝馨一下红了脸，晕乎乎地，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

    前一刻还冰冷无情，这一会又温软如水。前后的落差之大，别说其他人，就连心思紊乱的蒋雯也霎时为之瞠目了。

    惨剧……

    净光面无表情，细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声。季雨一扭脖子，看了看他，愣是无话可说。

    喀。

    奥里斯近抿着厚实的嘴唇，额头上青筋蠕动，垂下的双手握紧，发出轻微的骨爆声。当终究是没有立即做出过激的行为，只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目光在蓝馨身上停留了不长的时间，他的双眼闪耀出淡淡的金芒，瞄着看了过来的先瞳。

    两道视线撞了一下，先瞳揽着蓝馨的腰肢，偏偏头：“听说，是你和……”朝旁边颌首，先瞳问：“她，把冥紫河打败了？”

    她，指的是季雨。灰原本要出来救场，闻言一顿，出现了一些迟疑，最后停住，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愣一愣的季雨。几乎同时，净光从稍后的位置上前了两步，站在了季雨的前边。这个呆木的青年一反刚才的漠不关心，盯着先瞳，两目蒙上一层白茫茫的银光。

    “我听说，你和冥族魔孽有关系，看来是真的了。”奥里斯眯眼，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你们输了？”

    “输了。”磊落坦然，奥里斯并不否认，不过接着加了一句：“冥紫河已经废了。”

    “哦。”

    先瞳点了点头。按常理说，以紫河至少龙魄境的实力，如果想要独自逃脱，有部下掩护，机会是有的。死战到被生擒的程度，唯一的解释就是洛格思。再最后，就是大事件的爆发。苦难，那是先瞳继亲历家破人亡后，最难以磨灭的刻骨痛苦。

    当然，先瞳不会幼稚到把所有责任都推搪到某个人身上。他往后偏了一下脸，笑道：“来这里，我本来就打算向各位讨教讨教，迟早的问题。这样吧，既然有兴致，那就切磋切磋，你输了，给蒋雯道个歉，刚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场上静了静。

    “先瞳！”

    蒋雯率先反过来，惊急地脱口喊了声。

    蓝馨随之惊醒，来不及细想，抬眸急道：“瞳，不要……”

    “好！”

    奥里斯似乎有准备了，不等其余人有插口的机会，冷静地一点头，然后昂起首，朗声打断所有声音，问：“如果你输了呢？”

    “傻，你忘记我现在是谁了？躲得开吗？”

    先瞳揉揉蓝馨的秀发，又回头对蒋雯笑了笑，示意焦急的女子安心。等做完这些，他慢条斯理地转过去，看向奥里斯，嘴角往上勾了勾，似笑非笑地说：“呵，你不一定要答应的，如果你说不，我无所谓，但是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言下之意，你爱接不接。不过说实话，对这位神殿的殿长，先瞳心里已经多少有数，不怕他拒绝。

    果然。

    奥里斯皱起眉头，看向灰那边，目光浅淡地一闪，表明了态度。

    唉。

    灰瞧瞧双方，略踌躇，终于还是摇头叹气，退了一步。这样一来，季雨和净光就更没话说了。虽然两者本来就没有规劝的意思。

    奥里斯的身体放松下来，拳头也松开了，问先瞳：“换个地方？”

    蓝馨一揪先瞳的衣摆。

    “打不打得过一回事，敢都不敢，丢人啊。”

    先瞳低下头，在怀里的女子耳鬓间呵气：“这家伙，竟然敢打你的注意，我不揍他一顿，怎么能噎得下这口气啊。”

    噗。

    蓝馨想要做出严肃的表情，闻言还是失声笑出来。虽然很快因为担心而纠着脸，但她知道这时候是不应该再阻拦了。强忍着心头的忧虑，蓝馨无视了周围的异样眼光，伸手抚了抚先瞳的脸庞，轻轻地咬咬下唇，柔声道：“小心些。”

    先瞳咧嘴一笑，放开了她，而后回过身来，冲蒋雯笑道：“暂时交给你了。”

    我……

    蒋雯微启红唇，刚开了口，看着蓝馨面带忧色，不情愿却因为不想让先瞳分心而走过来，不知怎地，又没了下文。

    等到两女走到安全的一旁，先瞳这才重新搭理奥里斯，先松了松肩骨，然后展开双臂，淡淡地笑了：“不用麻烦，这里就挺好的。”

    嘭。

    徒然间，好像与之呼应，围聚在神殿内外的白色火炬爆开，窜起，相互呼应，形成璀璨的光瀑！

    呜嗷嗷嗷嗷。

    霞光映衬下，染成淡淡赤红的平静了不多时的人潮开始涌动，白色的光焰在期间烁动，让神殿广场成了汹涛的海洋。

    而这一切，全部成为了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