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崩陷

    呸。

    先瞳啐一口血痰，双脚怦地扎入地，双拳同时击出，结结实实地打在怪人双腿上……以他的身高，只能打到那个位置了。

    “怪，怪物！”

    噔、噔两声，双手上传来的反震力让先瞳悚然变色，只来得及做出这样的评论就再一次被野蛮地横向扫飞。

    啊。

    朱小佳趁着先瞳引开怪人的间隙溜到柳渔和李芝的身边，试着和强自要站起来的柳渔扶起软绵绵的李芝，正好瞄到先瞳被打飞的一幕，不禁脱口轻呼。

    “快走！”

    怪人的注意力随即转移了过去，翻滚爬起的先瞳立时惊怒交加，狂吸一口气，双脚在地上一蹬，再次不要命地冲了过去。

    咕叽咕叽。

    得逞地笑了两下，怪人拍皮球一样一只手掌就把先瞳拍下地。

    噢呜呜呜~~~

    怪人张开双手，得意起仰天长吼，水纹一样的声波在空气中荡漾开来，引起轰轰的一阵地动山摇。

    “瞳！”

    眼见一直以来给人感觉无所不能的先瞳体无完肤，朱小佳凤目一缩，不再理会柳渔和李芝两人，径直朝着怪人走过去，表情冰冷的吓人。

    “走！别……”缓过气的先瞳抬起头，又惊又急，可嘴里挤出来的声音实在不大。

    朱小佳置若罔闻地笔直往前。

    怪人歪歪头，伸起长及小腿的干黑裤长手臂，张爪一挥，拍向眼里的小不点。

    “你敢？！”

    先瞳急怒攻心，胸膛一起一伏，声浪嗡地从口中涌出，无形的涟漪扩散，扭曲了虚空！

    嗯？

    怪人眼里的红光剧烈得晃动了一下。

    朱小佳眸子里炽光闪闪烁动，可随着先瞳的咆哮，在她头顶的爪子却不可思议地停顿在半空中，僵住了。

    怦、怦、怦。

    静顿了一阵，怪人突然脚步不稳地转身踉跄往后倒退，一步一个脚印，最后轰地跌坐在墙角，双手垂下，张着嘴仰起头，暴虐的目光变得呆滞。

    这突然的变化让在场的人为之一愣。

    噗唦。

    先瞳从凹陷的地面爬起来，发怔的朱小佳回过神，立刻上前扶住他。两人相偎在一起，警惕地留神着怪人的一举一动。

    轰隆隆。

    地底震了震，几人站立不稳，神情大变。

    整座地下城在经过连番的破坏后，终于是支撑不住了，开始出现大面积的崩塌，并且相互牵连，大有彻底陷没于地底的趋势。

    “别管它，走！”

    说实话，先瞳是觉得自己捡了一条命，这时候哪还敢去招惹眼前这个实力高自己不知多少级的怪物，当下就拉着朱小佳朝柳渔那边汇合过去。

    “先……瞳！”靠近看见先瞳浑身破破烂烂的凄惨模样，柳渔心头一跳，迷茫的眸子里终于发生了一点变化，露出了浓郁的关切。

    嗨。

    先瞳勉强笑笑，二话不说就从柳渔身边暴起还昏昏沉沉的李芝，苦声道：“好了，什么都别说，想办法出去！”

    唔……嗯！

    柳渔鼻子一酸，忍住没有掉眼泪，咬着青白的双唇用力地点点头。

    这时候挖洞出去显然不现实了，先瞳只能指望柳渔，眼巴巴地看着她道：“还记得下来的路吗？”

    “可以！”柳渔吸吸鼻子，指指就在前面十几码外的出口石阶，信心满满地道：“来路只有一条，我虽然没有做记号，但是虎......他们有做，大概可以记……”

    隆。

    柳渔的话还没完，那边剧烈地摇动一下，顶部的石壁全部塌落，不禁摧毁了地下室唯一的出口，连通道都瞬间被完全堵死了。

    ……

    仿佛一阵凉风吹过，几个人石化了。

    “喂，小鬼。”

    正当几人心里泼凉泼凉的时候，一道雄厚的声音在震耳的轰鸣声中突兀地响起来，有些嘲弄：“想要出去？求求我，心情好的话或许会帮你一把。”

    先瞳想都没想就把李芝扔给朱小佳和柳渔，脸色紧绷地看向那个坐靠在墙壁上的怪人。

    嗬一口浊气，恶魔一样的怪人睁开红得发黑的双眼，裂嘴阴森森地笑了两下：“虽然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可想在临死前杀死你还是轻而易举的，所以不用摆出那种表情。”

    “怎么帮我？”先瞳在转机中抓住了重点。但即使确定怪人是智慧生物而不是怪物，他心里的戒备还是一点不敢放松，暗中留意着对方的反应。

    “你都长那么大了，外面过了多少年了？”说了一句让众人一头雾水的话，怪人抬起手在眼前摇了两下，哑声道：“我都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大概也要十几年吧？”

    忽然间，先瞳脑海中闪过了几段模糊的记忆碎片，恍惚一下，脱口问道：“你……认识我？”

    “你可以这么认为。”远远地瞥了先瞳一眼，怪人神色间透着些许的悲悯，不过一纵即逝，默默道：“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全部被埋入地下，不想死的话，我们做一个交易吧。”

    “说说看。”先瞳没有一下答应，而是皱起了眉头。

    啪。

    怪人伸手折下脑侧的两根半弧的弯角，伸手递向先瞳，有些惆怅地道：“我的身体大部分都变异了，现在这副鬼样子，连我妈都未必认得出我，你拿着这个东西去皓丽蓝交给天战神族，他们会知道我是谁，帮我恳求他们转交给我的婆娘，顺便给我捎一句话。”

    “怎么？不敢拿”望着迟疑的先瞳，怪人嘎嘎怪笑了两下，旋即平静地道：“放心好了，身体虽然变成了怪物，但是在失去神智前，我把大部分的力量都凝聚在了角上，上面绝对没有污秽之物，不会牵连到你。”

    “而且，你不要小看它，这两根角可是坚不可摧的，多少人想要都要不着，如果你没有趁手的武器，在交给我婆娘前，拿去先用着也没关系。”很豁达地摆摆手，怪人看先瞳仍然犹豫，不禁牛眼圆瞪，怒道：“有完没完，老子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行还是不行，不行我现在就拍死你！”

    你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吗？

    先瞳无语了半天，怕这个怪胎会突然发飙，踌躇一下后，十分无奈地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他手里的两支弯角。

    双角入手，先瞳就觉手臂一沉，竟然差点没有握住。

    咦？

    先瞳咦了一声，不禁认真地打量手里的两支乌黑弯角来。相对于在怪人手里的短小，双角在先瞳手上就成了一尺多长的长角，大致扁圆的形状，顶端尖锐，外弧有锯齿，摸上去冰凉，握在手里沉甸甸的，竟不比一般的大剑轻多少。

    “哼哼，小子，这东西值钱的很，在人类里面起码可以卖上百八十万个金晶，平时可不要随意拿出来晃悠，你小命丢了不重要，可别把我的事搞砸了。”怪人鼻子里喷出一股红气，隐隐可以听出它语气里的得意。

    “你不怕我拿出去卖了？”先瞳一手一支弯角地把玩了一下，顺口问完的时候顿觉不太妙，下意识地后撤了两步。

    “对噢！”怪人猛然醒悟过去，腰肢一挺，不过很快又靠后坐回原位了，无所谓地道：“反正我也快死了，你帮就帮了，不帮我也当你帮了。”

    ……

    怪人不久前才在先瞳心里树立起的恐怖形象，经过几句的交谈后荡然无存。

    先瞳略微犹豫一下，最后不忍也不敢扑灭怪人的希望，酝酿了一下言辞，问道：“天战神族是吧？我尽量，还要带什么话？”

    “如果你有机会见到族长，那就帮我告诉他，他是对的，还请他给我的婆娘说声……”怪人耷拉下头颅，幽幽地道：“对不起，我没能把我们的儿子带回去。”

    “好……”先瞳点点头，多少感受到了怪人如此收场的落寞。

    “还有，让她别吃那么多酸辣的东西，她会肚子痛，有空去看看我的老娘，告诉她老人家我在外面过得很好，让她不用cao心，哦对了，如果死了就省了，另外家里的狮蛩……”仅仅停了一下，怪人就重新抬起头，张嘴滔滔不绝地道。

    怦。

    地下室的顶端受不住开始塌了，怪人喋喋不休的声音也被打断。

    完了，怪人伸手拍拍身边的墙角，头颅深垂，低沉地道：“打穿这里可以看见通风口，里面加固过，一时半刻塌不了，一直往上爬就出去了。”

    “谢了……”原本在这种危急的时刻，先瞳是没空听怪人胡扯的，不过后者的气息越来越弱，到最后几乎和一个垂死的普通人一样，于是忍住了，尤其当听到他念念叨叨地诉说琐事，心里就莫名地泛起同情，然后不知不觉间就一直听到了最后。

    “过来吧！”

    最终确定怪人失去了威胁，先瞳回头喊了一声。

    隔着十几的码距离，四处又轰隆声不停，三女其实听不太清先瞳和怪人后面的对话，在那一边紧张地等了半天时间，到这个时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等等。”柳渔把李芝交给朱小佳后，走到一片废石堆下面，蹲了下来。

    楚易的大半身体都被埋了，只露出胸口以上的部位，由于失血过多，皮肤显得惨白，眼珠依旧半凸着，保持着不甘咆喊的表情。

    “我知道不是你。”柳渔掩上了楚易的双眼，冷淡地道：“我讨厌的是你的懦弱，从小到大，你都没有真正的勇敢过，不过无论怎么说都好，今天......谢谢你。”

    轰。

    墙脚在狂暴能量的轰击下炸开，露出一个斜向的黑黝管口。

    “小子！”

    在先瞳要钻入管口的时候，坐在边上的怪人突地又开声了，说的话没头没脑：“好好的活下去，不要辜负了命运的垂爱。”

    “我会的……不吃酸辣，看望亲人，照顾狮蛩……”先瞳点点头，随后又轻轻地语速非常快地说了一段话。

    嗬。

    怪人笑了一下。

    “也算……有个埋骨的地方了。”

    嘣隆。

    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黑暗凝实，再也看不到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