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平内讧镇策反(五)
梁司令他们穿林带越沟岭,转过一片河崖头,就看见有五六个队员站在张家屋子门楼围墙上,刀、枪、剑、戟叉八五梢,乱哄哄地嚷咕着。骡驹袁、拴宝们都紧握手里家伙,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戴凤兰想着自己带领卫生队曾来张家屋子替许多战士治过病,便奔到姥爷的前边想着先进,可是姥爷用命令的口气说: “戴教导,退后!这些弟兄我都认识,你一个外乡人,又是女的,很不方便!” 紫骅骝仍然四腿生风,翻蹄亮掌,昂首向前。望见寨子门口剑拔弩张,煞气森严,以为马上就冲上去搏击了,便一个无限亢奋,忍不住振鬣长嘶,虽被姥爷一扯缰绳慢了下来,高高斜立着身子,喷出一串响鼻。 猞猁孙留下一部分手下鼓噪哗变的弟兄包围住村中周家的四合院,一部分由飚子率领登上寨墙,来到寨门口,有的人敞开胸,有的人光着上身,有的人用红布包着头。他的跟班威胁性高呼着,不许梁司令再往前走。猞猁孙身边站着一条黑脸壮汉,两道浓黑的扫帚眉,一双凶暴的牛蛋眼,方口厚唇,张口露出一对虎牙。他用黄绸包头,右鬓边插一个猩红大绒球。这些打扮跟当年的杆子一样。 这些对抗梁司令的人们看清楚大当家的一马当先,渐渐来近,感到受了强磁场的推搡个个慌张萎靡,两腿发软起来,不少都低下了头。再瞧他背后并没有多的人马,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更自觉理亏,陡升疑惑和惊骇,相互猜忌着窃窃私语开了。等大当家的走到一百米以内,他们竟然变得鸦雀无声,一团阴郁沉闷忧悸,仿佛空气也颤抖着。大家都摸不准事态将如何发展,会发生什么,各自紧紧地握着兵器,注视着眼前的对峙,似乎听得见对面的呼吸,只有姥爷的紫骅骝不耐烦地挪动马蹄的声音。 大姥爷如无其事的地继续往前走,约离寨门不到二十丈远,他翻身跳下紫骅骝,把马缰递给跟随在后边的弟兄,向猞猁孙发问: “山猫王!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随即大踏步向寨前走去。骡驹袁紧靠在他的左边,拴宝紧靠在右边,一步不离地跟着前进。猞猁孙急忙走下围墙让人拉开寨门,离猞猁孙十几步远时,骡驹袁、拴宝和生铁牛他们不约而同抢在大当家的前边,仗刀举枪卫护。 猞猁孙不得不缓缓后退,而他的背后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样跟着节奏,人拥着人,都一步一步后退。贴近寨门的人群开始乱起来,纷纷嚷叫,其中一个惊慌失措地把鬼头刀高举过头顶向他的党羽大声咋呼着壮胆。 双方来开架势,刀枪相対,剑戟顶角,偶尔发出铿锵之声,眼看要一场格斗在所难免,一阵燥风刮来,仿佛狼牙噬咬着寒光闪闪的钢刃,只要碰出一星火花便会燃起遍地大火,顷刻间,人仰马翻,刺砍射杀,血流成河…… 大当家的挥手喝退身后紧跟他的队员:“后退!哪有自家人打自家人的道理,没有我的话一律不许动手!” 又向张家屋子的弟兄们大喝道:“岂能兄弟相残?不许动手!” 双方各自后退几步,鹰眼鳄视的局面渐渐分开了。 在鼓噪哗变的人群里也传出:“不许碰着大当家的一指头,让开路!”的叫喊。 拴宝、拐子杨他们等只得退到两旁,让大当家的走在中间稍前。大当家的走到离飚子七八米步远的地方停下,先是冷静地微笑着继而用严厉的目光把猞猁孙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 “几天不见长本事不是?要扎台子唱大戏吗?” 一句话说得猞猁孙心头怦怦乱跳,他脸色腾地涨红起来,瞪着牛眼委屈地一扭脖跟说:“我要替我的把兄弟和手下弟兄们报仇,要三愣和他的手下人偿命。” 梁司令双手交叉在胸前,随地转了一圈逼近两步道:“要三愣们伏法不难。我这次亲自来就是要秉公处置,平息众怒,解决内讧,至此国难当头之际,让弟兄们跟着咱们枪口一致对外打小鬼子。假使三愣该杀,我梁司令向来大公无私,决不姑息迁就假公济私,定然将三愣绳之以法。你看咱都站在这里不怕让弟兄们笑话啊,走到你府上喝茶去!” “我正在围攻三愣大院,讨要说法,你还是……” 梁司令虎眉一竖厉声问道:“怎么了?咱俩谁是大当家的?” “当然是你。” “既然你还认我这个大当家的,就应该听我的命令,马上给我让开!” 猞猁孙还绷着一股子拗劲,不过已没有了刚才威风和底气,他只是耷拉着脑袋,挡在梁司令面前不动身子。 姥爷单刀直入,戳向了他讳疾忌医的要害,便隔山打牛地问道:“听说你要跟着飚子投靠城子土顽和日本人?” 猞猁孙猛地抬头,一副受了冤枉又怒气未消地语调回答:“我断没有投降土顽和鬼子的意思,都是别有用心的人造谣诽谤。小鬼子祸国殃民,是站着尿尿的中国爷们没有不想着报仇雪恨的,俺杀他还来不及呢。” “哪你为何挟众鼓噪,攮臌乱子?” “没有啊!弟兄们就是想着不惊动大当家的,自己解决纷争,拿三愣砸一顿出口恶气!” “我的好弟兄啊,猞猁!好险啊!你差点让人利用了,飚子恨不得你们自相残杀,他好渔翁得利,引小鬼子乘虚而入,嫁祸作乱啊!”梁司令抬手拍着猞猁孙肩膀苦口婆心地说道。 刚出发时,骡驹袁和拴宝、拐子杨等都以为大当家的会怒不可遏,让他一刀把猞猁孙劈为两半。但是大当家的怒目注视着猞猁孙的眼睛,挺着胸,背着手,大步前进。真是邪不压正,一鸟进林,百鸟哑音,对着这么一个威严、倔强、正气凛然的锦秋湖上的大人物,猞猁孙和他的弟兄们无不感到茫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