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霸俏狼烟紫芦花在线阅读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禁闭与疗伤(一)

第一百五十四章 禁闭与疗伤(一)

    浪妮那真下不得手哇,因为说来梁拴宝是领他上道的患难导师,然则,姥爷的命令就像达摩克里斯剑明明白白悬在头上呢,就算买一赠二,董永故乡好事成双,硬塞给你一对牛腰石磙胆子,谁敢置若罔闻轻举妄动,以卵击石地违拗对抗?

    一九三七秋天,梁拴宝跟着一个本村的街坊爷爷一起从老家到济南,准备投奔那里的老乡找工作干,没有想到在走到南鹭山附近的时候,就和那爷爷走散了。梁拴宝只好一个人随着逃荒的人群,流浪到附近的岭子煤矿。

    为了混口吃的活命,梁拴宝只好下到煤窑,给矿主背煤。就在那期间,梁拴宝认识了一起下煤井卖苦力的浪妮。浪妮和梁拴宝同岁,原来靠在锦秋湖上打渔和吉日里干迎亲喜庆班子谋生的。为了多挣点钱养家糊口,一个偶然的机会,随着姥姥家的一个小包工头出来下了煤窑。

    下煤窑虽然挣钱多,可好比下地狱,三日巷道塌方,五日瓦斯爆炸,窑劳花子都是有今天没明日的人。

    当时煤矿的有个陈户镇来的监工,人称“癞痢头”的,不认老乡也就罢了吧,可远没有玩呢,还仗着苍蝇飞到那D头子上巴结沆瀣一气的副矿长,专门欺负浪妮他们一些个年纪小的,隔三差五没事找事的敲诈他们买烟买酒“孝敬”“管家”。

    有一次,“癞痢头”把刚下班的浪妮叫到一边旮旯里,硬行摊派他凑份子给副矿长老娘过生日。无端被窝窝囊囊敲诈,穷苦出身可有骨气的浪妮理论了几句,却当即遭了他一阵没头没脸的拳打脚踢。浪妮皮rou吃苦人格受辱,而“癞痢头”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

    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幕,梁拴宝实在看不下去,忙上前拥着嘴角流血的浪妮,责骂“癞痢头”不是人。从此,梁拴宝就和‘癞痢头’顶着角干,找机会为浪妮出气。

    过了几天,“癞痢头”故意找茬说浪妮背的煤份量少了许多,浪妮和他争辩几句后,他不由分说地举起手中的榆木枝子棍,又丧心病狂地殴打开了浪妮。梁拴宝忍无可忍,马上冲上来,双手从背后紧紧箍住了“癞痢头”的双手和腰部,使他动弹不得了。

    浪妮趁势夺下了“癞痢头”手里的棍子扔了,因为一时气愤,浪妮又拾起掉在地上的棍子,朝着“癞痢头”的头上狠狠地打了两闷棍。当时就把“癞痢头”的脑袋瓜子打得淌出血来了。

    梁拴宝松开抱着“癞痢头”的手后,“癞痢头”就像醉汉一样成了一滩烂泥,摔倒在地上成了晕蛤蟆。

    “癞痢头”的样子,把浪妮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脸色慌张气喘吁吁地靠在了一旁柱子上,脑袋瓜子里一片空白,呆着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浪妮懵懵枉枉发愣的时候,梁拴宝一把拉起浪妮说:“兄弟,还不快点跑,晚了就没命了!”

    梁拴宝推开围观的人群拉着浪妮就朝煤矿外跑去,在他们颠出不远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矿上急促的警笛声。

    梁拴宝连拉带拖地拽着浪妮,一口气跑到了煤矿东南面的山林里。梁拴宝和浪妮跑进山里以后,看见后面没有人追上来,两人就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块山坡草地上大喘气。深秋天冷得早,粱拴宝把自己的夹袄脱下来给浪妮穿上,两个人依偎着,却感觉前途渺茫,不知如何是好。

    缓过劲来以后,梁拴宝一拍浪妮肩膀头说道:“兄弟你真行,打得真他妈的解气!”听见夸赞后,浪妮很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一时性急才动的手,没想到把你也连累了。”

    虽然窜了出来,算是躲过了一劫,可想到家里日子急等着支撑,两人半个多月的工钱又都泡了汤,浪妮显得有些沮丧,梁拴宝看着浪妮的眼睛问道;“好兄弟,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浪妮无可奈何地说:“我只有讨饭回博兴老家了,别的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监工是个披着人皮的狼,迟早都会害人,咱们离开那鬼地方也是件好事,你不要太自馁喽!”梁拴宝瞅了瞅浪妮迷惘的脸蛋,轻轻地摇了摇头,话到嘴边哽咕着像要下咽,一副欲言欲止的样子。浪妮看到大舅好像还有什么话要他我说。”就问:“梁大哥,你打算怎么办?”

    只见他瞪圆双眼一脸杀气模样冲着浪妮说;“俺也是原打算出来打工挣点钱先巴结全家上下的光景来着,可这邪世道不是为穷苦人开的啊!现在咱们受财主把头压榨,他娘的还不是因为他们认贼作父有日本鬼子做靠山?天下乌鸦一般黑,与其再忍气吞声受活阎王们的气。还不如回黄河三角洲老家去投奔老门子东家——锦秋抗日游击大队!”

    这样第二天两人就踅回了莲花村加入了姥爷的队伍。

    三天的禁闭命令下来,尽管梁拴宝的小腿先用盐温水洗,但仍然肿得像油罐子似的,发着明晃的紫红。

    由于禁闭室矮窄逼仄,人站不起来,又是六月天,高温潮湿得像蒸笼似的,弥漫着难受的压迫折磨气息,整得他们大汗淋漓却就是撒不出尿来。

    一头午,拴宝就受不了了。刚过了一个中午,三愣看着大舅的伤势,眉头紧锁,过去找姥爷说情,问可不可以只关一天,然而,姥爷主意铁定,“只要死不了,一天不能少!就是要他再难受也要陪着一视同仁的纪律约束,记住教训。”

    不过,在同关一室的几个人一致要求下,哨兵也连续四次报告说害怕伤势恶化。最后,姥爷皱了眉头,背剪着双手在屋里踱了半天,一脚踢飞了周嫂给编的麦秸墩子,才勉强冒出了一句“特赦令”——“先治疗再说!但受罚少不了!”

    闻听有了活络头,安碌碡急忙借坡下驴接着就安排人去请起凤镇夏庄村的田先生田瘸子来给大舅疗伤了。

    三愣一旁茫然不解地问:“听说田先生出过家当了十几年和尚,不就是每天打坐念经嘛?也就是顶多会治个头疼脑热四肢痒痒什么的,这枪伤淤肿糜烂活计他能接得了?”

    安碌碡嘴角子一撅一抿不紧不慢地说:“你是有所不知啊!这位和尚出身的民间野大夫可天生不简单,好几家大医院来请,都被他婉言谢绝了,就爱自己撑着门头干,技艺了得。他是清政府第一批派往欧洲的留学生,专攻西医,回来后在北洋水师医局供职,治疗各种枪火红伤很有经验。后来,因为北洋水师覆灭,他又得罪了朝廷中的腐败权贵,弄得境遇潦落,心灰意冷,看破红尘,才出家去五台山当了六年和尚。在咱们鲁中北方圆二三百里地之内,他可是个鲜有比拟的神医啊。所以,我们得恭恭敬敬去请,千万不能动粗,礼多人不怪嘛。人家那道业,真叫月牙上挂暖壶——水平高大喽劲了!要是不信,你就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