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霸俏狼烟紫芦花在线阅读 - 第六十二章 皇军落水喽!(一)

第六十二章 皇军落水喽!(一)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骡驹袁酒量大,那可不是吹的,不过,在此仅简单提及。

    据说他老袁家族系里一窝一块的有办婚事待客的,需要主家劝酒了,老袁被首推独当一面,也不吃菜,干啃上大半个馍馍垫垫底,提搂着个酒瓶子就上阵,不一会儿十席八席的让一圈下来,当场喝趴了几个出头客,他却楞没事一样。

    有一次,刚出嫁没几年,本来尚在青春年华的侄女面容憔悴,左眼眼眶发青。他就让老婆追问原因,侄女显得很尴尬,一再说没什么,称自己摸黑走路撞墙角上了。“你糊弄谁啊?我和你婶子在这里,不说清楚,今天我就甭走!”沉了一会儿,脸色渐渐发红,眼泪也禁不住“扑簌簌”滚落了下来,“咋着了?妮嗳!”谁知这一跟诘,侄女竟然抑制不住地“哇……”的一声,发着委屈破洒的哭声,抹着眼泪跑走了……

    晚饭后,嫂子和侄女过来,慨叹一阵家丑不可外扬后,终于,哭着说出了实情。

    原来,侄女婆婆家住陈家村,那个姑爷拿鱼摸虾好活道,按说两口子摽着劲奔日子该多好啊,可惜他的脾气往邪里长了。本来侄女生性愚鲁,跟木头人似的,而姑爷就是将就不了,一喝上点酒,不是说她猪脑子,迟钝夯货,就是说饭菜做的味道不香,更不会过光景,再不就是损她为人处世看不出“眉焰高低”。侄女就赌气反驳,一来二去“擦枪走火”,她挠他,他扇她,闹腾得个家庭不得安宁。仲秋节前,姑爷喝完酒,因为一件小事又把侄女打得鼻青脸肿,而后还用小船把她扔到了村外的荒甸子里,多亏了那天貔子大赦路过相助,才没出啥事被送回了家……

    骡驹袁听着嫂子娘俩的诉说,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真是张三(狼的俗称)不吃死孩子——活人惯的!欺负咱娘家没人了咋的?从今往后,他再敢动你一手指头,你找我,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事隔不久,骡驹袁赶上收网早,养好捕捞的鱼虾,便一声不响地拎了两瓶子高粱大麯两包点心去了陈家村侄女家。他先在侄女公公婆婆那里坐了一会儿,侄女两口子听说他来了,就马上过去了。

    而一见面,骡驹袁即开门见山地说:“想和侄女女婿好好拉拉。”对面子亲戚登门,公公婆婆不敢怠慢,说话间已经弄几个好菜,虽无山珍海味,可鲜菜鸡蛋鱼虾不用出门买,不一会儿六个菜就摆了上来了。

    侄女一头雾水,心想平常叔叔也不大来,今次估计是专门要说服自己丈夫了,可怎么喝酒呀?这心也太大了。

    侄女女婿小名叫大胜,他心知肚明,猜测着叔丈人是来找家门的,也忐忑不安地掂量了好多话,防备一旦提起,好让他也顺便说说妻子的不是。

    可是,骡驹袁只管喝酒叙爷仨情意,对小两口的过节闭口不谈,女婿爹老实巴交,不喝酒吸烟,老哥俩寒暄几句后,骡驹袁笑眯眯地冲着女婿说:“孩子,辛苦了,日子巴结得强了不少,酒量也一定见长?”女婿强装笑脸:“哪里,喝不多点。”

    骡驹袁不是心思的样子:“喝不多哪像纯爷们儿?谦虚了!来,我喝多少你喝多少。”女婿答应着将刷干净的酒盅子摆到桌子上,骡驹袁一摆手道:“那玩意倒着麻烦,漓拉得多,闷烦人。”

    说着指了一下碗橱,姑爷拿来三个大碗,替换下桌子上的小酒杯,咕咚咕咚倒满了,“待要好大敬小!”,说笑间,骡驹袁三碗酒已经见底。

    礼尚往来,女婿硬撑着分三次喝了第一碗,当端起第二碗酒当时手就哆嗦了,当第七口喝完碗里酒时,女婿两眼冒金花,只晃荡了几下,就雷厉风行地一头栽到了桌子底下——大胜是连小胜也没捞着,骡驹袁根本就还没有敞包,他便惨惨败下了阵来,那个麻利劲就别提了,趴到地上醉成了一堆烂泥。

    骡驹袁站起身,拍着手对侄女和亲家说道:“咋着啦?这孩子,你看看,好生没礼貌,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去睡上了呢?等他醒了告诉他,过几天我要不忙,还来陪他玩!”说完饭也没吃一口,就向对面子亲戚道别,无事一样,哼了扥腔小调,撑着小船回了莲花村西屋子。

    果真,第三天傍晚,骡驹袁又趁热打铁,提了刚打的一条青鳝,胳膊窝里夹了两瓶酒来了。刚刚缓过魂来的女婿见状,连忙苦皱着脸颊,病鸡啄米般地点头哈腰赔笑告饶:“叔丈人手下留情,我再也不敢欺负水妹子(侄女)了,那晚你走后,我折腾到天明,把青肠子都吐出来了!”

    骡驹袁见女婿服了软,就说了一句话:“把青鳝给你爹送过去,我走了!”到了下一年大年初二,侄女和女婿特意来看望他,还给他抱了一坛子上等的锦秋稻谷老串香酒。侄女高兴地对婶子说:“真绝了,一人降一人,二叔两碗酒把大胜降住了,从那次喝多后,像换了个人,私下里嘟囔着服了,再没动过我一次粗。”

    这酒量了得,江湖人品评高了吧,传说几嘴也就算了,然而,树大招风,也惹来了不少麻烦。有不服气的,自然找上门来。

    曾经就有一帮市井湖野兄弟借着过中秋节的机会,说是打了个大鳖外加两只鸭子、半筐子莲藕炖了一六印铁锅,便裹伙着骡驹袁前去吃喝“份子酒”。

    骡驹袁不是不知道他们设鸿门宴的用意,但作为性情中人,觉得抬头不见低头见,“我说伙计你再忙,也不能忘了本村老街坊。”于是,就搬了一坛子锦秋稻谷老串香放在小船上,撑着去了贾家屋子赴约。

    酒局设在船帮联排甲板上,他们按照早商量妥了的,一个个地扯亲带故拐着弯子续交情捧场轮番给骡驹袁敬酒,谁成想骡驹袁来者不拒,一开场就来了个下马威。

    等到骡驹袁回敬了,他提出将小酒碗换成大酒碗,吓得他们慌里慌张的,只招架了几下子就觉得晕晕忽忽的了。两轮酒喝下来,骡驹袁起来下到船码头大柳树边上撒了泡尿,回来跟那几个人继续猜拳行令有板有眼地喝。

    “霸王别鸭”吃了没有小半锅,不到三个回合,那帮组团来陪酒比劲的主儿便先自全军覆没,一个个都找不到了人影——须臾,随着鼾声一片山响,忙着提水沏茶的几个渔农诧异半天,才发现原本吆天舞地发誓定要战败袁大叔的好汉们,纷纷出溜到了桌子底下,扎堆安逸去了。

    渐渐地“一溜边河崖”都传说骡驹袁有酒漏,喝到肚子里的酒全变成了尿,随着老二高兴地放歌都挥洒出去了,有多少酒才能把他灌醉呀?谁还敢和他打摽绞呢?如果说“酒茶财色物各有所好。”那么,他好“酒”,而且海量,斗酒不醉,能喝但从来没有谁见到他醉过。

    当然了,光能喝酒也算不了啥,“一溜边河崖”喝家子再少,要是三两只小船装的话,往圈里说也得从早上撑到黑咕隆咚,还不一定能驾完喽,可像骡驹袁那样人品好水性好行事好营生好的渔农“大将”还真的凤毛麟角,就连往小清河入海口羊角沟跑了几十年船的老渔把式,也都会翘起来大拇指——“人家老袁擂鼓晃锣当着安渔庭婚庆班子里的乐手台柱子不说,还精道着拿鱼摸虾深潭喽捉鳖;为人厚道仗义,勤苦巧实干活;办事有板有眼干净利索;更有划拳行令,甩指猜数,即使一响一压一倒指也稀松平常,一律来者不拒,得心应手,出神入化,最关键的是他老倌酒量了得!本事大人呐!半根小清河上,除了梁九不会喝酒外,真个再也找不到这么行的角了!”

    却说那几艘鬼子的巡逻小汽艇在湖里碰到捕捞的渔农们,便常常连唬带叫地让渔船靠停下来接受检查,鬼子兵荷枪实弹地从小汽艇上跳下来,登上渔船,野蛮地连捡带翻挑上几条闷棍大黑鱼、咧嘴子大胡子鲶或锦秋大红鲤,扬长而去。渔农们心里怨恨发怒,而嘴上却不敢吭声,倘若谁表情流露出不满,上前制止,鬼子兵便连打带骂,端着亮闪闪的刺刀胡乱比划着恐吓威胁,甚至“哗啦哗啦”地拉动枪栓警告射击。

    那为首的就是清渤航运保安特遣队巡逻大队佐佐木手下一个叫做山本二十四的日军小队长,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庞,鼻梁子上架着一副玳瑁框膏药眼镜。别看他显得文质彬彬,满腹经纶似的,其实一肚子坏水,整个一无恶不作的大yin棍,贼眉鼠目乱转悠,真是四眼子到处抡,不是抢鱼虾,就是找女人。

    作为酒色之徒,他也从臭味相投的汉jian队长张逢五那里风闻了骡驹袁酒量了得,自然很不服气,心想一个堂堂的大日本帝国军人,哪里是下贱的支那野湖渔猫子可比的啊?当他打听到骡驹袁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俊俏媳妇后,就禁不住更拉屎臌了帽垫子——来了大劲头,于是,便心怀鬼胎不服地瓜涨钱地执意要登门会会他,跟他比划比划指拳,试活试活酒量,非得一决公母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