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走投无路1

    这个料峭春寒就在学儿姐的淡淡一笑中走远了。

    四月的梨花绽放，小风微微，赤脚踢啦着一双木履站在西郊一字街的街尾，阳光温暖，他的眼前是一遍绿色的原野，生机无限。

    这个四月，赤脚离开校园已近一年了。

    一年来，这个全江城最最特立独行的小混混子目光颓废，面色枯槁。

    赤脚遇上了难题，其实，现实生活中多半的难题都与钱有关。

    很多时候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说的就是赤脚这种情况。

    赤脚算不上英雄好汉，但此时的钱真把赤脚难倒了。

    若说争强斗狠，从红旗中学出来的那几波人中，赤脚绝对算得上一号人物。

    一方面是赤脚没根基，他起来时，他哥赤练正在荆北劳改农场里蹲大狱，另一方面是赤脚特立独行的性子，他们这一伙歪瓜裂枣几乎与江城的黑 道完全脱离了。

    西郊的这一亩三分地赤贫，不但隔着一道深河，路两旁越往远里去越是一遍荆棘遍布的河床滩涂地，再往远里就是西郊了。

    这个西郊不是指城市的西边郊区，而是这个地名就叫西郊。

    西郊之所以能在江城混混子心目里存在，完全是因为当年出了个出类拔萃的赤练，就像下卡子一样，因为大哥二五的存在，才名声鹊起。

    除了极微薄的一点名声，赤练几乎没给赤脚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甚至于班底。赤脚的班底全是靠自己打拼来的。

    这个春天的四月，赤脚他爸老赤头犯了愁，原本黑漆漆的一头发，一夜间苍山皓雪。

    这个皓雪把赤脚一家给惊坏了，在这个四月梨花飘香的早晨，赤脚妈惊悚的呼声响彻云霄。那时候，赤脚躺在西边老屋的木板床上鼾声四起，一般这样的日子，不到日出三竿，赤脚基本不会醒。

    赤脚是被他妈的呼声惊醒的，赤脚这时还不知道事情的起因，他习惯性的嘟噜了一句，神经呀！

    后来赤脚感觉到了不对，他听到了妹子赤霞的哭声。

    草！赤脚蹦跶了起身，闪身就来到大门口。

    这一次，赤脚倒吸一口凉气，他被老赤的一头苍山皓雪给震惊住了。

    极度的震惊！极度的内心里生出了无限愧疚，直到此时直到此刻，赤脚才觉得自己是这一家庭里的一份子，可这一年来，赤脚把这个家当成了旅馆，他也与亲人越来越远，远到熟悉开始了陌生。

    等了解清楚了真实情况后，赤脚跟他妹子赤霞说，没事了，全包在哥身上，三天内，这个钱，哥给你弄来。

    老赤气不打一处来的骂，滚蛋！这个家被你糟践的还不够吗？

    赤脚妈也骂，老二，你能灵清一点行吗？你哥已经进去了，你别再把这个家都毁了成吗？

    赤脚妈一连两个“吗”，叫赤脚泪要下来了。

    赤霞哭着说，爸、妈，你俩别骂二哥了，织布厂的这个工作我不要了不行吗？

    赤脚在他妹子赤霞的哭声中红了眼，自小到大赤脚最疼妹子了，但凡能有一些能力赤脚也不愿赤霞受一分委屈。

    离开了家门，一路上赤脚的耳轮里都回荡着赤霞的哭声，这个四月，赤脚内心里很是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滋生。

    站在西郊一字街的街尾，阳光刺眼，赤脚很茫然很茫然的吞云吐雾，脑子里晃荡着浆糊，赤脚不知道上哪里能弄来三千块。

    一连两日过去了，已经是第三日了。赤脚满嘴燎泡，一双深陷的眼窝泛着绿光。

    几个歪瓜裂枣聚在一起，一个说，真没辙了，老子把烟钱都贡献出来了。

    麻痹的！另一个说，咱几个在贡献都没几巴用，打死了能凑个小两百，那可是三千的数呀！妈的，你说那织布厂是啥子单位，张口就三千，妈的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给丫的点了。

    草！可别几巴胡吹大气了，有这本领你丫的抢银行多实在呀！那儿钞票的大大！！！

    都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一日，赤脚萌生了抢劫的心。

    赤脚倒不是准备抢银行，抢银行风险太大，而且，太坏名声了。

    赤脚准备抢西郊最远的那个叫驻马镇的供销社，那年月很多社会上走投无路的混混子开始抢供销社。一则供销社防范措施简单，资金相对较少，风险也小，只要丫的不走绝户路，几乎没有闹成惊天动地大事的。

    赤脚离开了几个歪瓜裂枣，怀里踹着军刺独自一人去找了沈树。

    沈树是赤脚他哥赤练的老兄弟，那年赤脚在驻马镇遭遇周小鱼时就是沈树喊了一嗓子“公安来了”，因为沈树的一嗓子，赤脚得救了。

    沈树家离街尾不远，二百多米的距离，一个十来户的小村。

    村口一个小店，简陋之极。

    除了店门口的一张台球桌，店里面都是最低廉的一些生活日常用品，连烟卷也就那几样，多半不带滤嘴的那种。

    小店是沈树家开的，台球桌却是赤脚的大股份。

    沈树基本就是代看，闲暇时台球桌也能赚钱，不过赤脚一伙打手大脚惯了，自然没多少剩余。

    这一日，台球桌清闲，见赤脚满嘴燎泡的来了，沈树开了瓶汽水。

    赤脚说，不用，我有急事找你。

    沈树一听就明白了，把汽水蹲桌面上，沈树进了里屋，出来时，手里一把面票，有二百的样子。

    知道你等钱用，这二百你先拿着。沈树消息灵通早知道赤脚筹钱为他妹子买工作的事。

    赤脚看着钱，眼神里泛起了一样的光。

    与沈树之间，原本存在的就是利益关系，感情很少。沈树能不闻不问的拿出二百，已经是他最大的限度了。

    谢了！赤脚并没伸手拿钱，赤脚说，树哥，我想借你那把土铳一用。

    干啥？沈树脱口而出，但知道赤脚借枪不是为了单纯的打猎。

    你别管！把枪给我。赤脚一双眼里蒙上了一层霜。

    沈树忍禁不住的寒颤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