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名为天赋的病（三）
热心肠的爱莉迅速换好衣服，她似乎比阿尼娅更加兴奋。明明仍是一副很累的样子，却催着阿尼娅和涂月快些，再快些。 在此之前，阿尼娅与爱莉的关系并没有特别亲近。在阿尼娅看来，活泼好动的爱莉实在过于开朗，行事风格时常以自己为中心，她决定要做的事几乎不会考虑身边人的意见。阿尼娅并没有很喜欢这个任性又调皮的女孩，两人的性格差得太多了。 但爱莉似乎很喜欢阿尼娅，不仅经常来找她聊天，还时不时带些平日里吃不到的点心甜品来一起分享。 不过两个人的关系也就仅此而已，否则阿尼娅不至于连爱莉是巫术师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 爱莉口中的法娜老师也是王城的贵族，住在上城区中靠近西侧的一处院落。爱莉的家也在上城区，不过是在偏东面。 这时天色已晚，但爱莉对附近非常熟悉，离开学院区后，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 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阿尼娅想象中的大型院落，庭院的布置很简单，院中仅有一座两层的独栋房屋，透过镂空的金属大门便能看到里面的灯光。无论是院落大小还是房屋的高度在上城区中都有些不太显眼。 爱莉上前叫门，没一会便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位瘦高的中年男性。爱莉认识他，他是这里的管家，也是唯一的佣人。简单交涉后便带着三人走了进去。 这是阿尼娅第一次到王城的贵族家做客，显得有些拘谨，紧紧地跟在涂月身旁。而在院落中迎接她们的却是个熟悉的面孔。 “涂月，沙耶。我听说是爱莉带着朋友来了，没想到是你们。”悠娜与沙耶简单打了招呼，然后与涂月郑重其事的握手并相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看起来十分亲昵。 “悠娜老师？”阿尼娅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哈哈，是我啊。你们是来找法娜的吧。法娜是我二姐，我是家里的老三。”悠娜哈哈一笑，领三人进了屋。 “缇娜议员没在家吗？”涂月轻声询问道。 “嗯，大姐还没回来。只有二姐和我在家。”悠娜随口回应道。 “议员？”阿尼娅略带惊异地问道：“难道是，王城的评议会吗？” “对，我们的大姐是评议会中的议员之一。哈哈哈，是不是想不到，地位崇高的议员大人会住在这么小的地方。” “那倒没这么想。”见悠娜可能有些误会，阿尼娅急忙解释道：“只是觉得议员这个称谓很遥远，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听到。” 走在前面的爱莉突然转过头来，笑嘻嘻地对阿尼娅说道：“沙耶，我跟你说，这可是王城中的传奇家族。悠娜老师一家五姐妹，都特别厉害。放眼整座王城，能够仅靠五位女性的力量支撑起来的家族仅此一家而已。简直就是咱们女孩子的骄傲和榜样。” 这时从走廊转角处传来另一个声音：“爱莉又在乱说了，明明你们家更厉害好不好。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出现在转角处的女人十七、十八冬左右的年纪，长相与悠娜如出一辙，只是她要稍胖一些，不似悠娜那般英气十足。 “法娜老师，法娜老师。”爱莉大声说道：“快来快来，给你介绍个学生。涂月说她有可能有巫术天赋，想请您帮忙证实一下。” 法娜微皱眉头，轻声说道：“证实天赋的话，你不是也能做嘛。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说着，法娜的目光投向走在最后面的阿尼娅。她的目光格外严肃，像是要把阿尼娅穿透似的审视着她。 “既然是涂月说的，想来应该有所依据。过来吧，随我来。”说完，法娜转身朝走廊深处走去。 爱莉一把拽过阿尼娅，将她推了过去。“快去吧，跟着法娜老师，听她的话就行了。很快的，马上就能结束。” “哦。”阿尼娅应了一声，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见阿尼娅走远，悠娜指引涂月和爱莉在大厅的圆桌旁坐下，饶有兴致地说：“这个沙耶是什么背景啊，能让你们两位这么关注？” “我们是好朋友呀，对不对，涂月jiejie。”爱莉答非所问，也不知道她是没听懂悠娜的意思，还是故意不去接话。 涂月轻轻点头，说道：“沙耶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怎么特别？是说她那奇怪的身体吗？”悠娜追问道。 “也包括在内吧。我和她聊过几次，就总觉得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我也说不好。”涂月如此说道。 悠娜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三人开始聊起了其他话题。 另一边，阿尼娅跟着法娜走进一间稍显窄小的空旷房间。法娜席地而坐，面对着阿尼娅说道：“你叫什么？” 法娜的声音很低，听起来是偏中性的声音，而且语调稍慢，严肃而沉稳。与meimei悠娜的说话方式完全不同。 “法娜老师您好，我叫沙耶。”阿尼娅急忙施礼道。 “过来，坐在这边。”法娜的语气不容拒绝。阿尼娅依言席地而坐，两条腿叠放在身前。 “今年多大？六冬，还是七冬。” “是六冬。” “好，那我们开始吧。你只需要尽量放松，闭上眼或者躺倒怎么都可以，让身体放松就行。” 阿尼娅稍稍向后靠去，用双手支撑身体，闭上眼开始深呼吸。她感觉心里很紧张，闭上眼后有些不知所措，反而放松不下来，便又重新睁开。 “尽量什么都不要想，安静地听我说。” 稍稍停顿，法娜继续说道：“巫是沟通天地之人，术是链接万物之法。身若有灵，方可感知原初之存在。心若有法，即可觉见，素流之光。” 法娜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听在阿尼娅耳中却越来越不清晰，这三句话之后就完全变成了碰、碰的声音，像是耳边的空气正在爆炸一样。 阿尼娅的意识仿佛离开了身体，似乎只有一瞬间，却又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周围的环境自然而然地出现改变。 窄小的房间中突然显现出一道道流动的光点，无数的光点汇聚成线，繁密的光线编织成网，层叠的光网围绕着阿尼娅转动，忽上忽下，忽明忽暗。 她想伸出手去触碰，发现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瞬间的慌乱却引得周围的光点开始抖动，连带着，全部的光网都开始毫无规律地运动起来。 这时，阿尼娅猛然察觉，周围已经没有了房间的墙壁，也没有了法娜老师，甚至没有了自己。意识就像是那无数光点中的一员，与所有光点汇聚在一起，编成线、结成网，最终形成一个更大更密集的新光点。 新光点形成的瞬间，又吸引来无数同样大小的新光点，它们汇聚在一起，编成线、结成网，循环往复。直到视野中的一切都被光芒占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才重新睁开眼，阿尼娅的身体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周围也恢复成了窄小的房间，法娜同样坐在她对面，仿佛一切都不曾改变过。 “发生，发生什么了？”阿尼娅感觉自己好累，刚刚经历的一切，被光包裹住的感觉令她联想到了上个寒冬被困在黑暗时的处境。明明那些光很温暖，阿尼娅却只能感受到孤独。 见阿尼娅清醒过来，法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恭喜你，成为伟大的巫术师的一员。希望将来能够看到你的进步和成长。” “成，成功了？我，我，这样，我就是巫术师了？”身份的转变来的太过突然，阿尼娅不敢相信这一切。 法娜露出微笑的表情，说道：“是的。我看到了你身上的素，你应该也看到了身外的流。虽然并不强大，但很纯粹。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什么都不要干，睡醒了起来走动走动吃点东西，然后继续睡。能睡多久就睡多久，睡眠能让你的身体更好的适应新的状态。其他的等你睡到再也睡不着再说。到时候你再来找我。” 阿尼娅点了点头，这会她就已经很想睡了。 这一觉的确睡得足够深，足够沉。再次醒来时竟然直接就是一天两夜之后了。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好像还没走出法娜老师家的房门，我就睡着了。这是哪？ 阿尼娅坐起身，环顾四周。很快她就察觉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但这并不是自己的卧室。 床边的椅背上搭着一件熟悉的衣服，那是涂月的外套。 我知道了，这是涂月的卧室。我睡着了，就没办法打开我自己的卧室门了。那jiejie呢？她在哪？ 房间中并没有涂月的身影。 阿尼娅起身下床，睡了这么久，再次醒来时，整个世界都不同了，她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新，眼中的世界充满了光亮。那不是普通的阳光或灯光，而是更加熟悉的光点，闪烁着的光为她眼中的世界蒙上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光彩。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光点，但没有成功。光点触碰不到，或者说是没有触碰到的感觉，手与光点刚一接触，光点就被身体吸收进去，消失不见。 这样的视野很快就能习惯，完全不影响正常的一举一动。甚至阿尼娅还生出一种，好像从小到大自己看到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场景的感觉。一瞬间的惊奇感过去，便再无陌生的念头了。 有点饿了，先出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