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五 这样的世界
恺撒在苏儿哈战区的无名湖面上，完成了至今为止最重要的一步蜕变，当然他本人现在还不明白这点。 蜕变无声无息，没有引起任何了不起的天地异象，同在苏儿哈战区的军士们、森林族人们，几乎没人感受到任何的不寻常。 诺诺或许是个例外。 但这个天生敏锐的女孩，也只是若有所觉地往恺撒所在的方向看了两眼，没有感受到后续的异样。 “殿下，有什么问题吗？”旁边的一名森林族老者问道。 诺诺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大概是错觉吧……” 这件森林族风格的会议树屋里，一共有十名年纪看起来都至少在五十以上的老者，他们都是森林族最德高望重的十名长老，在族中被称为“守序长老”。 阿塔和阿姆死后，这十名长老就是森林族的首领以下，话语权最大的人。 十个人的力量加在一起，甚至可以左右如今的诺诺的意见。 “殿下，我们讨论下来的结论，还是认为应该把叛党之首兰德里，想办法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为首的老者看着诺诺，语重心长地说，“有关他和娜美殿……和娜美的关系，以及他们究竟如何联手谋害了先王，我们有必要弄清楚。” 有关娜美是害死前代森林王的主谋之一这件事，森林族内部还是有不少人无法接受，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甚至有人认为这是诺诺为了谋夺jiejie的权力而故意诽谤。 如今兰德里是凯撒的俘虏，森林族根本连兰德里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这让十名长老心中很不是滋味。 诺诺想了一下，点头说：“我会找时间和恺撒谈谈。” 另一名长老不依不饶问道：“殿下有几分把握把人要来？” 诺诺脑海中浮现出恺撒和从前截然不同的样貌和气质，无奈摇头道：“不确定。” 长老们难免面露失望，却也知道不好强求什么，恺撒在他们的心目中，不止强大，而且来历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诺诺见长老们沉默着还不肯散去，问道：“诸位还有什么事情吗？老实说，今天长老们忽然全部齐聚于此，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找我？” 长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为首的那名老者咳嗽一声，缓缓说道：“诺诺，我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天赋和潜力，我们都很清楚……” 诺诺挥手说道：“长老们见外了，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老人看着眼前的少女年轻却坚毅的脸庞，心中叹了口气，终于说道：“是这样的，当初先王被暗算过世，莲殿下也跟着一起走了，我们森林族的实力便是一次大减。虽然风雷帝国方面没有特别的动作，但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我们森林族在南方的影响力和话语权，逐年下降。本以为娜美突破到传奇，会是一次我族复兴的转机，没想到她其实是谋害先王的元凶之一。而今，阿塔和阿姆两位又已不在，殿下您也年纪尚轻，未到传奇。如今南北之间的局面凶险残酷，我族却是最空虚的时候。” “所以呢？”诺诺眉头越蹙越紧，“结论呢？你们到底要我干嘛，痛痛快快说出来，不好吗？” “我们希望您能考虑一下这个。”那名长老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来，“刚刚从风雷帝国帝都那边送来的，龙将军和蓝将军联名寄来的。” 龙将军和蓝将军联名…… 诺诺眼皮跳了跳，她对帝国的政治格局是了解的，什么时候龙、蓝两位将军竟会联起手来？而且是在这个非常关键敏感的时间点上。 近乎本能地，诺诺没有伸手去接信，而是低沉问道：“各位都看过了把，信里什么内容？” 那名长老的嘴唇动了动，最后下定决心似的，一字一顿说道：“这是一份森林族和风雷帝国之间的……联姻提议。” 世界很大，也很复杂。 世界也很小，很简单。 因为那一切复杂的东西，最终的目的往往是一致的简单：为了更好地活下去，哪怕牺牲他人的生命或人生。 龙、蓝两位将军，这两个几乎从未有过政见共识的人，在收到了来自苏尔哈战区的问候之后，终于联起手来，以了不起的反应速度，向森林族伸出了橄榄枝。 那封诺诺不愿意看的信里，所提到的条件之丰厚，简直让人无法拒绝。 这也是森林族十大守序长老齐聚的理由。 如今的南北纷争的动荡局面中，每个人都是不安的，战争从来都不美好，同一片天空下，各方的人们都在为更好地在这场结果未知的战争中活下去，而做着各自的努力。 “为了活，真的是可以不择手段呢。” 在帝都和苏尔哈战区之间的一片无名荒野之中，有人看着几名因为战争和饥饿而疯狂争抢着那仅有的一点食物的难民，轻声评价着。 这里位处帝都以北，理论上仍在帝国的疆土之内，但实际情况是，如今的帝**部已经无暇保护这里了。 如今帝都真正守护着的，只是帝都以南的土地，虽说核心战场在帝都之外的绝望平原，但其实整个横断山脉以及山脉附近的村镇，都已被或大或小的零星战火点燃。 之前发出评价的那人，是个少年。 他身穿一袭连帽的黑色大衣，摘下帽子后，星月之光照亮了那张英俊得近乎完美的少年人的面容。 是休斯。 休斯从帝都出来之后，一路直奔苏尔哈战区而去，但他的脚步，在恺撒念出“青色愤怒”那个名字的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这一停，就是半个多小时过去，直到现在。 难民们在野兽般的争抢中，慢慢走远了，其中有人在争夺中被杀死，胜者的身影在荒野中渐行渐远。 休斯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弹。 “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苏尔哈……看来是去不了了。”休斯凝望那最后的难民胜利者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到，才收回了目光。 他好像在对人说话，可现场看起来只有他一人而已。 “本来要去苏尔哈战区找恺撒的，你我联手的话，机会还是很大的。但……现在不同了啊。”休斯不无遗憾地说，“现在过去的话，我和你加起来，估计也不够他一个手打的。” 这一次，他的话有回应了。 回应的却不是任何人声，而是一种让人听了便心中发寒的某种野兽般的低咆。 休斯嘴角微微一翘，轻声说道：“等吧，等合适的机会，再出手吧。我有种感觉，这样的机会，接下来会有很多、很多……” 在休斯身后的夜色中，隐约有一头生物的轮廓，稍稍显露了些许，很快又隐没下去，好像不存在似的。 那生物的形态，很像一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