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九 我不需要
一夜之间，原本并不处在战斗季节的阿尔卡纳战区，就忽然间进入了最高的戒备状态，警钟长鸣。 大队大队的帝国士兵出动，不仅营地的防御工作大幅度强化，更有相当一部分军队被派入山区内部巡逻。 帝国军队最重纪律，面对如此突然的调派，士兵们都无条件服从着命令。 但内心深处，不少人都在疑惑着：为什么？ “因为，恺撒的身份暴露了啊。” 营地最中心的指挥部里，战区负责人默默想着，“现在看来，凤凰的判断真的没错，恺撒这孩子有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极为不凡之处，以及，战斗法师真的将他列入了最高的击杀序列。” 恺撒的身份保护计划的提出者，是凤凰。 当初其实在军部内部有不少质疑的声音，包括蓝将军本人在内，都觉得这样是否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但毕竟凤凰在北方呆过，甚至以战斗法师的身份，进入过王朝的高层，尽管后来暴露后逃亡归来，但说到对北国的了解，或许三大将军也不及她。 所以，身份计划被很快地执行，恺撒变成了卡卡。 这时候，一名使士官级别的男人来到负责人的身后，沉声说道：“大人，您找我。” 负责人点头道：“是。那四个年轻人，立刻把他们送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让他们都回帝都去吧。” 士官没有多问，干净利落地说道：“是。”然后他顿了顿，嗓音低沉了些，“那，静的事情……” 负责人略一沉默，然后平静地说：“按照标准规格安葬。给她在帝都的家人发信。另外，有关静此次的调查结果——就是关于那头类似龙族的不知名生物的事情，整理好之后，给帝都的将军们都发一份。” 负责人没有忘记最初派出静这支小组的理由，而且从活下来的组员们口中，他也得知了小组此行的遭遇。 这是大事，虽然现在迷雾重重，但务必要将第一手的资料和情报尽快整理好，然后让其他将军们也看到。 士官领命离开。 战区负责人凝望着窗外充满肃杀气息的景色，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恺撒的身份如此突然地就暴露了，战区已经进入了警戒状态，恺撒等人前往帝都的路线也已经安排好。 但还有一个问题，在负责人的心里梗着。 且不论那头来历不明的类龙怪物，单说战斗法师，那些家伙看起来是早就知道了恺撒就是卡卡这件事，所以才来到阿尔卡纳，甚至派出了三位门徒之徒。 要知道每一名门徒之徒，都是帝国校官级别的人物，甚至一般的少校和中校都不是对手！ “到底是哪个环节，导致恺撒身份暴露的呢？战斗法师没道理知道他来了阿尔卡纳……”这时负责人脸色微微一动，“难道是……森林族的那些叛党？兰德里、还有黑寡妇他们？” 恺撒以卡卡的身份去过一次森林族的事，负责人也是知道的。 但他很快又摇摇头：“兰德里他们虽然已经投靠了战斗法师，但并不熟悉恺撒，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识破恺撒的身份。就算真是他们透露的情报给了北方，识破恺撒身份的人，却未必是他们……” 负责人沉默着，凝思着。 精悍的身子笔直地立在指挥部巨大的落地窗前，如同一尊挺拔的雕塑。 …… …… 阿尔卡纳是有战略飞艇的，但恺撒等人并没有乘坐飞艇离开，因为那太招摇了，很容易被战斗法师盯上。 此刻，在战区西部的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几辆不起眼的马车，正摇晃着驶向帝都的方向。 恺撒等人就在这些最朴素的马车上。 对于外界的变化，恺撒并不是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不在那让人想起来就后怕的山间了。 “咿呀，咿呀咿呀！”小龙原本迷迷糊糊地趴在恺撒胸口，看到主人醒来，它立刻欢呼了一声，用力抱住了恺撒的脖子。 恺撒被勒得半天喘不过气，好不容易等小家伙安分了点，才无奈苦笑着问道：“其他人都还好吧？” 小龙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然后一个声音从旁边传过来：“你醒了？我还好，同组的龙琪琪和希洛也没事。不过很遗憾，组长她……战死了。” 说话的是休斯，他和恺撒同在一辆马车上。 恺撒勉强起身，转头看过去。 休斯看起来状态一般，脸色依然苍白，配合上他那张俊美且无表情的脸蛋，给人一种异样的美感。 他的气息很弱，但至少，已经不是之前在山区里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了。 休斯很平静地和恺撒对视着，接着说：“我们得救了，不过危险还没有完全解除。我们现在正在前往帝都的路上。” “……这样啊。”恺撒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他慢慢地重新躺下，单手抬起搭在脸上，遮住了眉眼。 他忽然说不出的疲惫。 从小到大，恺撒始终一无所有，所以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后来，小龙出现了，诺诺出现了，蓝老师出现了，恺撒有了一些在乎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恺撒从来没失去过什么。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心里的某个部分不见了。 怎么一睁开眼睛，那个大咧咧的、自来熟的、逼迫自己叫她静姐的人，就这么忽然间不存在于世界上了。 这样的感受恺撒从未有过，于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 长久的沉默，之后马车驶过崎岖路面的噪音。 最后休斯开口打破了沉默：“谢谢你。” “什么？”恺撒还是躺着。 “要是没你的话，不止静姐，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吧。”休斯认真地说。 “……嗯。” “以及，”休斯犹豫了一下，问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恺撒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但恺撒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最后关头，自己能轻而易举地破开那雷霆巨龙的防御。 灰色铠甲的力量吗？当时自己还没来得及穿上。 三段瞬开或龙之力的隐藏效果？或许吧。 又或者是四重穿刺融合的效果？穿刺能力强大到连那巨龙的护甲都能轻易破开？恺撒虽然对自己的专属武器充满期待和信心，但还是觉得，有点太夸张了。 以及更重要的是——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恺撒反问，口吻变得有些冷漠。 休斯不由一怔。 “那东西，我是说那怪物，和你有什么关系吧。”恺撒看似不经意地问，“如果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让我知道你和这阿尔卡纳到底有什么渊源……还有，冬天那次你到底是被什么人袭击了，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别跟我说什么你也不知道被谁袭击了，之前我大概会相信，但现在不会了。你其实知道些什么吧，否则你不会来这阿尔卡纳的。” 恺撒并不知道休斯遇袭重伤的一天，和阿尔卡纳地龙暴动的日子，其实是同一天。 但经历了这次的事情，恺撒确认：休斯被那东西盯上了。而那怪物，则吃掉了阿尔卡纳最强大的一头地龙皇后。 静小组的原本目的，就是为了调查那头地龙皇后是否是地龙暴动的源头。 现在看来，或许是那头怪物给予山区的其他地龙巨大的恐惧感，才导致地龙们四散奔跑，导致了那次地龙暴动的吧。 沉默。 这一次，换成了休斯长久没吭声。 最后恺撒耸肩说道：“不愿意说就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能理解。所以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吧，我真的累了……” 没想到休斯仿佛笑了笑，说道：“可以啊，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其实假面宴会那天——” 笃笃笃。 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恺撒和休斯都还没回话，马车车厢的门就被人直接拉开了。 外面是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帝国士官。 “都醒了？”士官扫了一眼车厢里的两个年轻人，然后淡淡地说道，“醒了的话，就快点把正事做了吧。” 正事？什么正事？ 恺撒有些困惑，这马车不是正在驶向帝都的路上吗？除了等待，还有什么正事需要做吗？ 他看向对面的休斯，就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嘲弄，很是微妙。 休斯对着自己的脸蛋刮了两下，说道：“我们的脸，现在都是原本的脸。而这，与身份保护计划不符。” 恺撒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已经被战斗法师识破了，就连卡卡的人皮面具也被剥掉了。 他坐直了身体，沉声问道：“所以呢？” “所以？”这次说话的是外面的士官，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幼稚可笑的事情，撇嘴道，“所以当然要给你们俩新的身份了。好了被废话了，这过程你们都经历过了，很快的。等会儿就有专员来帮你们做新的身份伪装了。” 说完他关上了车厢门，没有给恺撒和休斯任何说话的机会。 显然，这只是一个通告，或者说是命令，而不是征求意见。 这一刻，恺撒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烦躁，甚至感觉到愤怒！ “不需要了。”他说。 “什么？”对面的休斯没听清。 “我说，不需要了。”恺撒抬起头来，脸色不知不觉已经变得凶狠而强硬，“这个什么见鬼的身份保护计划，我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