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现实问题（一）
卡尔看着房间里的人们，他们听闻多伊尔说的大罢工后就一直在与身边人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着这次事情成功的可能性。 “大声说出来！我希望你们将担忧说出来，也许不止你一个人疑惑，大家一起讨论才可以解决。” 多伊尔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人们喊道。 “多伊尔，多伊尔。我们觉得一次大罢工是肯定必要的，明天我们就可以开始准备，但是今天我们需要把可能遇到的情况列出来，然后一一做好准备。” 一个身穿长袍的年轻男子说道，他的衣着非常整洁，白色长袍的设计也显得人非常平和，胸前一枚徽章代表着他是学院里的人。他的声音的音调有些高，会让人注意到他，却不会让人不舒服。 “诺亚，技术学院的教员，他是约德尔科学与进步学院的学员，他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在场的所有人都认可他。过去几年中，他为工人们解决了许多问题，包括工作和思想。” 大范说道，等诺亚朝他看来时，两人还隔空举杯示意。卡尔看向那个青年，他已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他的脸庞很年轻，但是绝不会让人轻视。他短发微卷，眼眸有淡金色，五官很标准，宛若一尊古典雕塑。他微笑地看着多伊尔，和看向他的人们。 “好的，那么我建议现在我们还是举手表决一下，确定了大罢工然后继续讨论分工。” 多伊尔听完诺亚的发言说道，他看着周围的人们，需要他们明确地支持他。 “我先来吧？” 艾伯特说着，举起了手，而后周围的人们也举起了手。大范在一旁也随着举起了手，卡尔略带疑惑地看向了他。 “赞同你认为对的事情，直言你觉得不妥的事情。” 大范举着杯子对卡尔说道。卡尔点点头，也举起了自己的手。 很快，这间房子里的人都举起了手。多伊尔见状站在台子上深鞠一躬，他举起杯子说道。 “为了我们的抗争。” 众人举起杯子纷纷说道。 “为了我们的抗争。” 多伊尔喝了一口，走下台子，拉了一个人站上台子。多伊尔将他拉上来，自己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被拉上来的人身穿着工装，但是和外面的工人相比要干净一点。他站在台子上看着众人，眼角带着笑意，嘴边的胡子沾着一些啤酒沫子。 “托德，工人领袖。赫多拉姆（皮尔特沃夫东边的城镇）人，他在内港码头干了起码三十年，现在是港口区工会副主席。” 大范介绍道，这里的每个人他基本都认识，但是他很少在这里说话或者参与他们的活动。他知道这里的事情哪些可以说，哪些不可以说，所以他是这里少有的佣兵。 “我很高兴，大家能达成一致，这些日子确实太难过了。随着粮食价格上涨，其他的东西都在上涨，我们的生活除了能保证我们自己活下来，其他什么也保证不了。” “要保证罢工的顺利进行，第一个要保证的就是工人们罢工之后的生活。工厂主和议员们的资产完全可以和我们耗个半年，而工人们罢工一个月都很难坚持下去。” 托德的皮肤被晒得很黑，上面的纹理粗犷深邃，他没什么头发，眼睛明亮。他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这也是确定这次罢工能坚持多久的现实情况。他的声音醇厚，不沙哑也不尖厉。 众人听完托德说的话，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如果罢工成为工人们和工厂主和商人们的对峙，工人们很难坚持较长的时间。而资本家们一旦也拿出决心与工人们耗下去，他们的财富可以坚持很久。 “那就推倒他们！打烂他们的机器！摧毁他们的房屋！” 一道激愤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中，这是一个看不出年龄的人，他的衣服很乱，两双手敲击着桌子呐喊着。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他是一个切切实实地仇恨着所有有钱人的暴力份子。人们喊他破烂王，他是个好工人，但是嗜酒如命。” 大范说着，露出一丝笑意，不知道是在嘲笑还是赞赏。 “不行，破烂王。我真希望我刚刚说的话你有听进去，我们不到迫不得已不能采用暴力的方式去争取。” 多伊尔的声音传来，他再一次重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语。 “多伊尔。我们不能排除暴力冲突的可能性。” 站在圆台上的托德说道，他的声音依然如陈年老酒一般醇厚，没有特别的情绪参杂其中。 “我知道...但是我们应该尽力去避免，那些警察手中的武器完全不是我们能抵挡的。” “我们在罢工的时候尽量避免暴力冲突，首要的就是不能引起我们和守卫队之间的冲突。其次，如果在罢工的时候发生了冲突，我们必须有准备，而且有能力反制，我们不能任人宰割。” 诺亚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和他的人一样。他说完这句话，酒馆内的人大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伙计们，伙计们，我知道这也在计划考量之内，但是请先回到刚刚讨论的问题之上。我们的工人没有足够的资源和耐心坚持长久的罢工，无论是之后再有暴力冲突或是和解谈判，我们必须解决所有工人的生活情况，要不然坚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到岗位，到时候的情况可能会比现在还糟糕。他们可以拖很久，失误几次也无妨，但是我们的情况，不允许我们失误。” 托德将问题先引回了他一开始提到的，众人仍然是一片沉默。 “或许我们可以团结郊外的农民？低价弄到粮食，够我们支撑一阵，到时候工坊造成的损失会让他们改变主意的。等我们恢复正常粮价的时候再用工资弥补他们。” 一位靠在墙壁处的工人说道。 “我们可以争取，但是不能寄希望于他们。当工厂主和议员发现我们和农民们有合作的时候，他们可能掏出更多的钱来让他们停止援助。我们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底线，要让他们产生失控的感觉，要让他们害怕。” 艾伯特说道，他可能是这群人中最了解那些商人和议员的。建筑公司要获取批准，要取得施工项目，免不了和各种势力来往。艾伯特不是其中的主角，但是见过很多尔虞我诈，其中最不能让对手知道的就是底线，因为这就给了对手以此为最终目标的设计。而往往，这种设计会击溃那些看似坚定，看似毫无弱点的人。 “我有办法，进口的粮食会在当晚进入仓库，第二天由各地的市场来集中分开拿走。只要我们在下个星期粮食进口最多的时候开始罢工，当天的粮食就会囤积在仓库里。我们可以用仓库里的粮食，加上提前购买郊外农场的粮食，足够顶一阵了。” 多伊尔说道，一个仓库管理员总能在仓库中找到他需要的东西。 托德闻言微笑着看向多伊尔，向他举杯示意，然后开口说道。 “我觉得可行，只要能坚持一段时间，他们肯定会先沉不住气的。” 众人纷纷开口回应，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办法。至于仓库商会造成的损失，让他们为法案付出一点代价吧。 “工人们绝对不少，仓库里的粮食可以支撑那么久吗？” 卡尔低声向大范问道，大范诧异地看着他。 “我恐怕你完全低估了皮尔特沃夫码头仓库的容纳量。我敢肯定你低估了仓库的容纳量和内港码头每天的繁忙程度。” 大范说道，对于这个刚到皮尔特沃夫没多久的新人，他确定很多事情都超乎了卡尔的想象。 “第二点，之前的小罢工每一次都是守卫队出面摆平的，这一次我们必须想办法顶住他们的压力。” 托德继续说道，问题要一个个解决，计划才能一步步实行。 “这一点，我有一点小看法。” 托德继续说道，他没有给其他人开口的时间。 “多伊尔提到了，之前的罢工都是个别工人酒后的一时之举。而这一次我们计划的罢工，必须是有组织，有目的，有规范的。我们不做其他不相关的事情，我们要组织好所有参加罢工的工人，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发生冲突，要听指挥，要清楚我们的最终目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告诉守卫队，我们这是民生事件而非治安管理事件，我们需要面对的是议员，而非他们。” 托德说着，边在圆台上慢慢踱步，使每个人都能看到他的脸和眼睛。 “我们要告诉那些守卫，我们是清醒的，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如果议会第一时间的判断是一定要我们解散，那么记住，我们可以反抗守卫的攻击，但是两边一定不能出现死人的情况。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无论是守卫或是工人很容易脱离控制。最终的局面还是会变成工人和守卫的冲突。” “而在这之后，等到议会发现既不想废除农业修正法案放弃自己的利益，又想通过守卫来摆平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告诉那些守卫：他们的武器不再守护皮尔特沃夫人，不再守护和平和安定，他们成了祖安那些人一样的刽子手。那个时候我们必须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必须做好斗争到底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