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余生只在天上见一《渔生》
渔生 现代/奚敖 雾帛云丝红叶帐，黄昏吉日嫁斜阳。 霞迎凇①伴抬花轿，鹊喜鱼欢筑洞房。 逐浪乘舟歌逸侣②，开樽把酒贺庭堂。 悲风劲厉③秋寒夜，魂托星河寄繐裳④。 【注释】 ①凇：云雾或水气凝结成的冰花。 ②逸侣：方外之友，超脱世俗的朋友。 ③劲厉：风势猛烈而寒冷。 ④繐裳：丧服。 【译文】 用雾织成布，云抽成丝，红叶点缀罗帐，晚霞前来迎亲，冰花左右相伴，簇拥着抬起面前的花轿，喜鹊拔下羽毛，鲤鱼吐着泡泡，这些可爱的小生灵们把洞房装扮一新。 因为在今天，是黄昏和斜阳成亲的日子。 出海打渔的男子乘着木船，追逐着浪花，与前去道贺的朋友们纵情歌唱，他们一同来到天上，把酒言欢，共同庆贺这美妙的时刻。 外面秋风劲吹，猛烈而寒冷，她还是没能等来归来的他，那身单薄的衣服怎么能抵挡这猛烈的寒风呢，女子面朝大海，伤痛欲绝，终于她不再犹豫纵身一跃，纤薄的身躯瞬间被海浪所吞没。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拜托星河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丧服送到天上去吧！ 【故事】 大雨滂沱，怒风呼号，可怕的风暴潮即将来临，远方的海面黑压压一片，犹如千军万马，如山似塔，渔夫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天象，他那一叶扁舟如同孤鸿一般吱吱呀呀的发出悲鸣，摇摇晃晃，如坠万丈冰窟一般，他的心也凉了半截，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只听得咔嚓一声，渔船的桅杆不知何时被风撕裂，渔夫顿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当他悠悠转醒之际，已是傍晚时分，斜辉晚照，碧水清波，此时的海面异常的安静，海鸟略过天空，在他头顶飞舞盘旋，鱼儿跃出水面，吸纳着海风里柔和的气息。 渔夫一脸茫然的望着西边的云霞，那如同被大火炙烤过的天空，此时正有一位少女踏着轻盈的步伐，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娇羞迷人，不远处又有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停在太阳旁边，马车里载着一位翩翩公子，正用贪婪的目光打量着她。 天上的流云如同一个个线团，在海风灵巧的手里，编制缠绕，纠结到了一起，不知从哪儿飘来无数片枫叶，掠过甲板，吹向海面，镶在天边。渔夫随手夹起一片放到手中，一眨眼枫叶便消失不见，连同那红色的海洋，消失的无影无踪。 薄雾升腾扩散，笼罩整个天空，那如同银河般的天幕，乍泄而下，火树银花。 少女身披彩霞，手执罗扇，每朝前踏出一步，便有微雨纷纷落下，落到海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及至车上，黄昏已经贯穿整个天际，映在渔夫的眼睛里，让他流出了激动的泪花。 “雾帛云丝红叶帐，黄昏吉日嫁斜阳。” 这是属于天空的浪漫，在这个非凡的日子里，天女出嫁，嫁给了日轮的公子。 鱼儿，鸟儿，这世间的一切生灵成群结队奔赴而来，又有大大小小的船只经过渔夫的身旁，他只被这眼前的景象震惊到哑口无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站着一位白发老者， 老者悠悠说道， “兄台，能载我一程吗？” “你们，你们要去做什么啊？” “兄台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是天女出嫁的日子！” “天女出嫁？” “对呀，我们也快点去吧，去晚了天女会不高兴的。” 渔夫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 “如此甚好！” 两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渔夫听到了很多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奇闻异事，老者也对他的朴实憨厚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时光在棋局中飞速逝去，四季的轮回也不过转瞬之间，对此渔夫却是浑然不知，不知何时整条船上居然已是人山人海，他们张灯结彩，吹拉弹唱，每一个人无不衣袂飘飘，逍遥快活。 直到大海的尽头，他们的船终于靠岸了，一群人沿着一个个洁白如玉的台阶向上走去，台阶两旁是被云雾笼罩着的宏伟宫殿，犹如海市蜃楼一般，耸立云霄，当他步入庭堂，宴会已经开始，他只能自罚三杯，恭贺天女喜结良缘。 饮不多时，渔夫已是萌生醉意，但他实在太高兴了，在别人的推波助澜下，他就一直喝，一直喝，直到忘记自己的名字，还有回家的路... 他的妻子依旧站在海边，等着渔夫出海而归，她很想望穿这蔚蓝的深邃，呼唤那找不回家路的灵魂，可她根本做不到啊，任由海浪拍打着礁石，也无法掩盖嘤嘤的悲泣，天若有情，缘何视若无睹，天若无情，哪来的金玉良缘。 天上一天，地下万年，天上一梦，枯骨生灰。即便如此，他的妻子还是不愿相信，丈夫已经魂归大海。 在某个深秋的夜里，她急慌慌的跑去海边，抱着那身做了整整一年的繐裳，纵身一跃... 或许在某个时间的节点上，二人再次相遇，他们一袭同样的白衣，也算共死同生，彼此深情对视，如同隔在镜子的两端，然后躬身行礼，转身又是下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