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重踏归路觉人间
夏末,一个干爽火热的世界,不似盛夏潮湿气闷。 干燥将地表湿气驱散,花草树木,江山河色由青转黄,预示着秋日的到来。 枫树林,树头稀疏缀青,红黄枯叶已先落地,如群蝶起舞,风色梦幻。 枯叶扑满地面,蝶珊静坐,两手剑指一上一下,皓腕欲连不触,剑气从中流溢纵横,尽数灌入身前剑胚铁条内。 离开断南屏后,到了此地,蝶珊便在这里闭关修炼,并不着急返回帝都。 今日路与当年一样,但不用疾奔赶命。 剑意于内,一点穿透,剑气于外,锋锐切割! 剑胚融合蝶珊剑气,丝丝缕缕剑意灌输剑体之内,散发出浩瀚之威。 但在十几天来,蝶珊感知中这剑胚就好似无底洞,不断融合她的剑意剑气,可就是无法将这把剑填满,这就导致,她到此时仍无法把剑炼出剑形。 刀有刀形,枪有枪形,真是所感,自我所触便是它。 若,剑无剑形,岂能称剑! 忽然,蝶珊睁开眼,紧盯剑胚,一根铁条还是一根铁条,附着剑意剑气,整体都被一层若有若无的剑形锐气包裹,可它就是不成剑。 “若是这般炼下去,这剑胚剑之意气会愈发盛,可是这形,为什么塑不出呢?” 剑气何等可怕,穿透切割,即便是再好的铁器,像蝶珊这样十几天为其灌输剑意剑气,早就炸裂了,可这剑胚形体就是一点变化无有。 细细的想,蝶珊忽地想到了一个办法:“是我差了些东西,既然这样无法给你塑形,不如……” 远处树下,江瑚双拳抱胸,静静观看蝶珊炼剑:“圣武三剑,我已全见过,蝶珊走的是她母皇的路子,只是她毕竟不是剑皇,剑意中终究是缺少了些东西,这远不是苍坤四大王朝龙脉气运可以弥补,她需要的是属于自己的天地,以此为基,方才能在此路成道。” “只是,蝶珊要的天地是什么样子的呢?” 想来想去,江瑚很难想像独属于蝶珊的天地是什么样子,她心中在想什么,江瑚一点也猜不透。 而也就在走神时,一股锋锐之气突至,如同全世界的力量收缩,凝成这一线锋芒,刺向自己。 江瑚惊吓,猛然抬手去抓,铁条被浓郁剑气包裹,停在嘴前一寸外,短短一寸,险些把嘴打烂。 “嘿!”突然,蝶珊冲至,握住剑的另一端,猛然发力,看她样子竟已是全力。 头后仰,江瑚惊道:“你干什么?” 蝶珊轻巧说道:“拿你试剑!” 嘶啦! 剑被蝶珊抽回,虽未破防,却切割的江瑚手指生疼。 飞身后退,江瑚立马求饶道:“别闹,试剑也不能拿自己人试呀!” “少废话,现在正是我关键时刻,接招!”蝶珊追上,剑刺,专打江瑚的嘴。 海上告白被拒,现在终于可以报仇了! 铁条无锋,却被剑气包裹,比之真实的利刃还要锋锐。 眼看又一剑刺来,江瑚手上还疼,可不敢硬接,左闪右避,恰到好处避开每一剑。 惹怒她,果然是要挨揍的。 见根本砍不到这个混蛋,蝶珊急了,挥剑愈急。只是她却把剑气全数收敛于剑上,丝毫不外放。 若是迸射出剑气,或许还有丝毫希望打到江瑚。 “砍又砍不怀,你别动。”蝶珊怒喝,她的本意是拿江瑚试剑,但并不是真想伤他。 再说,江瑚金刚不坏的rou身,打又打不怀,躲什么躲。 “疼啊!”江瑚暴喝一声,一掌拍出,触剑刹那变爪紧锁:“别闹了,真的很疼的。” 蝶珊气道:“谁跟你闹,我要以战养剑,懂不懂。” 江瑚脸上表情苦,心说:“以战养剑,真是揍我的好理由啊!” “唉,算了!”江瑚一声哀叹,道:“打完我,你可得给我买点好吃的,很疼的。” “切!”蝶珊不屑,看看江瑚那没出息的样子,提要求都不知道要点好的。 抽剑,后退,手上剑忽松,立结皇极断穹剑剑印,以气御剑,神意催动,剑胚铁条剑气更盛,瞬间射至江瑚近前。 这次,蝶珊确实不闹了,打的不是江瑚嘴,而是他胸口。 见此,江瑚猛然发力,不闪不避,直以胸膛硬抗。 而当剑胚上剑气与江瑚胸膛交击时,气锋炸裂,四散剑气分裂江瑚衣襟,在他胸膛划出条条白痕。 本一端扁平的铁条,随着剑气炸裂一层金属皮剥离,气散后锋芒内敛不少。 “打我真能炼剑么,可我也挨不住这么打呀!”江瑚心里悲苦,这么一试,岂不是让蝶珊认定可以战养剑,日后肯定不少挨揍。 不过,身在远处控剑的蝶珊,眉头忽蹙,心中生出异样感。 她与这把剑神意相连,可以更清楚感受到剑胚铁条的变化,受到外界刺激,剑气内敛,一层铁皮被剥落,是可以快速塑成剑形,可这对剑体本身似乎是一种伤害。 就像被扒了一层皮一样。 “怎么会呢,我的想法错了?” 虽然古怪,但蝶珊并没有放弃尝试,收剑再刺。 而这次,炸裂剑气带着一层铁屑飘散,整个剑胚铁条开始颤鸣,力量不增反减。 顿时收剑,细细感受,整个剑胚铁条铁皮剥落的地方不仅没有变得更强,相反承受不住自身强大剑气,变得脆弱许多。 “再这样炼下去,这剑岂不是废了!” 先前将自身剑意剑气灌入剑胚内,它似个无底洞,受到剑意蕴养不断壮大,可现在不过两次攻击,这剑胚居然承受不住自己力量的爆发。 蝶珊着实没有想到这一点,抬手接住剑胚,气势收敛,瞩目剑胚铁皮掉落的地方,表面金属纹理突显,却有崩断之处。 “如此看,确实只能以剑意慢慢蕴养,至少在剑体承受住我的力量之前不能用它来作战。”蝶珊心中暗道,很是不情不愿收了再战的心思。 毕竟是第一次得到这么不同寻常的武器,蝶珊又不是铁匠师傅,也不是炼器师,更找不到人请教,一时想错也是正常。 “我就知道,啊……”远处,江瑚疼痛叫喊,身上虽没留下伤痕,但他却被打的很疼。 胸闷,气短,江瑚手捂胸口,满脸痛楚。 “是我想错了,但是你至于么?”蝶珊一脸不耐,这家伙就会装。 在苍坤小陆,挨了剑鬼好几剑,也没见他怎么着,现在装什么装啊! “哎呦,我不行了,我要吃鲍鱼,我要吃鱼翅,我要吃燕窝,好疼啊……”一边喊,江瑚当即倒地,揍都被揍了,总归得要点好东西呗。 蝶珊才不理他,就让这个混蛋在这儿,被树叶掩埋好了。 走出枫树林,看看手中的剑胚铁条,蝶珊心知,自己的路还有很远,就像蕴养这把剑一样,不能着急,脚步要一步一步的走。 “我终于明白了母皇对我的评价,站在山巅看的太远,却把脚下给忘记了,步步刀锋,如履薄冰,弱小的我怎么能承受的住,以往的我确实不够扎实。” “但是这一次,重走归路,我是否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呢?” 由南向北,去浩气大陆中部帝都,二人制定的路线正和当初一样,几年前已经走过的最短的路线,那次无比险恶,而这次完全不同,蝶珊要看看自己是否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 江瑚很快追了上来,破衣服被他脱了,上身赤裸:“不请我吃燕窝鱼翅,赔我一件衣服总行了吧。” 见江瑚裸着上身,毫不要脸,跟他站在一起都丢人。 蝶珊当即解下自己大红团花锦袍,内里是一套紧裹修身武者劲服,外袍丢给江瑚:“穿着,别给我丢人!” “这可是女人的衣服诶?”江瑚自认,可没有穿女人衣服的癖好。 女人可以穿裤子,可以穿铠甲,可以不化妆。但是男人不能穿裙子,不能画浓妆。 想想那画面,一群虬髯大汉,一身红妆彩裙,走在大街上…… “爱穿不穿!”蝶珊才懒得管这个混蛋,当即上路。 到了城镇,买了两匹马,一路北上,秋日赶路,正是好天气。 恬景镇! 江瑚初到圣武道界,便落在了这座镇里,之后与镇内武会武者比武,可是闹出了不少事端,最后被迫离开。 如今再次路过恬景镇,江瑚不自禁觉得有点亲切,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哈哈,恬景镇,江大爷我回来了!” 镇子口,快行入镇,一切看上没有变化。 “你很熟悉这里么,有没有好点的客栈,这几天赶路太急,我累的不行了。”蝶珊骑在马上,慢慢跟在后面。 江瑚笑道:“说不上太熟悉,但可以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佘族闫是镇中大户,书香门第,热情好客,跟我走吧。” 二人径直去了佘府,等到了,隔着很远都能看见佘府府门红绸缎高挂,红灯笼下红衣人迎接宾客,看样子是有喜事。 临近了,江瑚一眼认出了大门口的黑脸门房柯仁,江瑚上前道:“呦,这不是柯仁小哥,还认识我不。” “你……”佘府门房柯仁仔细打量,如今江瑚可是变了模样,一身大红团花锦袍,青巾发髻,年轻的面孔俊秀之气一如既往,不再是当年乞丐。 那一身女人衣袍,让他看上更似女扮男装。 蝶珊这件大后团花锦袍,江瑚明明穿的很香! “江大爷!”好半天,柯仁才看出江瑚,说道:“想不到江大爷也听说我们孙小少爷满岁,赏光前来祝贺的?” 江瑚笑道:“哈哈哈,我们只是路过,前来拜访佘老爷,这不是赶巧碰上了。不过,我可没有备礼物啊。” 柯仁倒是会说话,道:“不打紧,我这就带二位去见老爷,二位能来,是佘府荣幸,请!” 进入大院,又到后厅房,这里并无宾客,佘族闫已在此。 “江小友携友前来,有失远迎,快请坐。”佘族闫可气,仍是当年那般,普普通通的装扮,不引瞩目。 “老夫佘族闫,还未请教这位朋友姓名?”直看蝶珊,其容貌令佘族闫都有所动容。 蝶珊很累,不想表现的太引人注意,便道:“蝶珊,江湖儿女,不足挂齿。” 和佘族闫寒暄一番,江瑚表明来意,便被安排,在佘府住下。 佘族闫孙儿满岁宴后,晚上,佘族闫到来,与江瑚叙旧。 “当年,小友走后二三年,江湖中都传对儿宝珊瑚姐弟之名,老夫时常想,其中一人是否就是江小友,如今看来么,这般传言似乎是真的了?” 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剑皇给他和蝶珊制造的假身份,居然在江湖中传的这么广。 江瑚尴尬,说道:“实不相瞒,确实是我和蝶珊不错,不过也是为了帝国做事,遮掩真身份罢了,其中缘由不便言说。” 佘族闫惊讶,道:“原来小友在庙堂高就,老夫也不多问了。” “额,呵呵……”佘族闫也尴尬笑了笑,问道:“只是小友再临恬景镇,武会那边的人都觉危机,老夫便直问一句,这一次小友可不会再武斗恬景镇武会了吧?” 想想当初的事,丝毫面子没给人家留,现在再来恬景镇,江瑚厚着脸皮来做客,没成想这回事儿。 江瑚道:“在下与那姑娘从南而归,直去帝都,这次只是路过恬景镇,想起当初莽撞,特来拜会,自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莽撞糊涂,佘老爷放心,过几日我二人置办好了路上用的东西,便要继续赶路的。” “哦,实在是太好了,这样武会那边也不会与小友关系闹得太僵,老夫也就放心了。”佘族闫心里稳妥,又说了些旧事,然后离开。 佘族闫走后,因为累,不想过多和外人交涉的蝶珊,才从卧房出来。 “你和当地武会有怨,居然还敢来这里做客,说什么见老朋友,你真是……”蝶珊是真没有话能骂江瑚了,这就是个傻子。 把佘族闫夹在他和当地武会中间,江瑚这算哪门子朋友。 江瑚摆摆手,轻巧说道:“我和当地武会有怨,又不是和佘老爷有怨,为什么不能来。” 看看这不着调的样子,蝶珊都懒得说他,道:“明天你去置办路上用品,然后立刻上路。不过现如今不像当初被追杀,也不是很急,给我雇辆马车,要最好的。” “是,我的小公主。”江瑚只是一口答应,懒气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 一早,江瑚和蝶珊一起出门,由门房柯仁带路,在恬景镇上闲逛起来。 “嘿嘿嘿,柯仁小哥,在佘府当了多少年门房了,想不想赚点外快呀?”江瑚跟柯仁勾肩搭背,掏出一锭百两的金子。 身外之物,江瑚不会在乎。 柯仁自然笑呵呵,道:“当初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江大爷,想不到江大爷大人大量,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小的一定办的妥妥当当。” 送出金子,江瑚又拿出单子:“嗯,街也逛的差不多了,我们去饭馆吃饭,你按照上面写的去买东西,要镇上最好的,买不到的也不打紧,快去快回。” “得嘞,小的快去快回。”柯仁一溜烟没了影子。 “哼,你和这柯仁难不成是兄弟俩,说话的口气都一样。”蝶珊从后面走上前来,江瑚那种市井嘴脸,就是令人觉得不舒服。 “人间疾苦,被底层人踩在脚下的泥人都是这么练出来的,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不会懂。”江瑚苦笑着摇摇头。 蝶珊不服气道:“所以这一路回帝都,我要懂,不仅要懂这些,还要懂很多。” 江瑚无奈问:“一边赶着我,一边又说不急,你到底想怎样?” 蝶珊冷笑:“自然是体察民情,南方局势混乱,未来必定要处理这边的事,可这里有你的朋友,万一将来有个误伤,可就不好了。” “所以,你要带我看看人间疾苦!” 站的太高看的太远,忘了脚下,此刻蝶珊便要看看自己的脚下。 江瑚有些诧异,看看她,他是真的看不懂这姑娘。 “看人间疾苦有什么用,难道你不去体验体验?”江瑚居然还出主意,不知安的什么心。 可蝶珊很坚定,摇头道:“不必,我有自知之明,那种苦我根本吃不住,看看就行了。” “好吧,这边请!”江瑚立刻引路,把蝶珊带到了城内偏僻处,只有乞丐来的地方。 几间破房子没人住,便成了乞丐聚集之地,一群干瘦脏兮兮的人围在一起,吃的都是别人的剩饭,几根野菜,一坨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米饭。 “都是有手有脚,就不会把自己洗干净找事做。”看到这些人,蝶珊冷冷道。 江瑚却道:“不是不做,只是他们的付出,换不来平等的回报,像现在这个样,身体虽然难受,痛苦,心里至少轻松些。” “再跟我来。” 招工街,能在这里等着找活干的,都是最低贱的泥瓦工匠,一天等下来,可能都混不上一口饭吃。 不是这些人在找事做,而是事在找他们。 “这些人都是在找事情做,却找不到的人。”江瑚又道:“再带你去看看那些找到事情做的人。” 工地,房屋瓦舍修缮,小工,泥瓦工,木匠,都在同心协力为主家做工,天不亮起工,中午管一顿饭,没有休息的时间,直到天黑收工,最后换来的只是身心俱疲,几枚刀钱也只不过是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的饭钱。 承受着身体上的苦累病痛,每天做的事换来的回报,根本入不敷出。 然后,这些人日复一日,还要被人瞧不起! “我们可以去学堂看看,那些读书的孩子们学到的都是什么。”江瑚又带蝶珊去镇中学堂。 而在学堂里看到的,简直让蝶珊不敢相信,教书先生居然会把一个只会上树掏鸟蛋的孩子,和一个只会在房间里死读书,但成绩不错的孩子拎出来,前一个做反面教材杀鸡儆猴,后一个做标杆,给其余孩子施加压力,教育方式对掏鸟蛋的孩子,和那只会死读书的孩子很过份。 这不是明摆着把这两个孩子推上高台,没有台阶下。然后再用这高台,把所有孩子都引导向一个方向,这种教育学习方式存在很大问题。 蝶珊看到的第一眼,便深深明白:“学习的知识很有用,只是教育的方式似乎不太对。” “不是似乎,是根本就不对!”江瑚开口,不自禁回想起,曾在圣德道界看到的一切,哪里的人只知道死读书,对于其他行业有着很深的歧视心里。 其实,这种不好的思想在哪里都有,只要有一人传,就无法杜绝。 “曾在另一个道界,我和我的朋友一起看过这些人间疾苦,今天我和你看的这些,不过冰山一角。” 歧视,这是人类思想的漏洞,越陷越深,直到最后,造成毁灭。 江瑚又给蝶珊讲了许多,这一次蝶珊没再觉得江瑚是在老声老气教训自己,反而把所有的话都听了进去。 若是像江瑚这样对蝶珊,确实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至少,老人们看到的东西足够多。 回到佘府,竟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天一夜,蝶珊懂了人间疾苦的冰山一角。 “母皇改变了女人们的世界,却不是这整个世界,似乎这就是我要做的事。”蝶珊似乎找到了自己身处高位,一直以来寻找的意义。 只是,这条路似乎又太远,太迷茫,看不到尽头,看不到成果。
“是与不是,皆凭你愿。”江瑚也在想很多,灵光乍现,说道:“我们一定要明白,人间,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人间疾苦只是在人间。” “人间……”听了江瑚这番话,蝶珊顿时惊醒,暗道:“人间的帝皇,要改变的自然是人间,而不是无限渺茫的世界,我懂了!” 刹那的惊醒回味,蝶珊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终点在哪里。 江瑚又叹道:“我有个朋友,倒是与你志同道合,你们要是见了面,实在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 “哦,他叫什么名字?”蝶珊好奇问道,江瑚还能有这么样的朋友。 江瑚道:“杜彩寻,圣德道界人,那方道界人崇尚儒道,缺少了更进一步的律法治理,因此杜彩寻的志向是改变圣德道界。” “话说回来,圣德道界和圣武道界一文一武,这倒是巧了。” “听这名字,是个女孩子?”蝶珊居然敏感的注意着这一点,嗤笑道:“看来又是一个对你死心塌地的女孩儿,不然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你交朋友。” “诶,这你可别瞎说。”江瑚当然不能认,也没这事:“我和杜彩寻只是普通朋友,长乐和黎狸儿能作证。” “他们又是谁?”谁知道蝶珊为什么会对江瑚的朋友们这么感兴趣。 “他们呀,就是一对儿活宝……” 一夜又去,买够了路上用的东西,二人立刻上路,没在恬景镇多留。 下一站,晨城! “当年路过晨城,我并未进城,而是绕道进了树林,野店遇到截杀,当时我还以为你也是杀手。” 进入晨城时已是傍晚,城门将关,被守城兵卒盘查好久才进了城。 蝶珊在车厢内,江瑚赶车,一路闲聊。 “晨城里有没有你的朋友,若是有最好给我介绍一下,免得来日误会。”蝶珊一语,宣告着未来她还会回来,清理南方乱局。 江瑚道:“没有,当初我只是在这里比武,后来想去帝都,刚出城不就遇到了你,还让你给抓了。” 蝶珊毫不客气,怼道:“那是你活该,明知道情况不对,还不跑,反而还往里凑合,我不抓你抓谁。” 想想当年自己掺和这事的理由,江瑚自己都忍不住要笑自己,为了找高境界武者比武,卷入了一场惊天阴谋。 可江瑚却庆幸说道:“还好当初我没跑,要不怎么有幸认识大名鼎鼎的蝴蝶公主,有幸拜了咱娘,咱俩还成了姐弟。” 蝶珊嗔道:“不要脸,你都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了,管谁叫jiejie呢!” “那我管你叫妹……”江瑚突然语顿,心知纳闷,本来已经决心和蝶珊疏远,保持距离,现在居然又情不自禁叫起了jiejiemeimei。 “该死的不着调,不长记性!”江瑚心中暗骂自己。 “喂,你说话呀,到底管我叫什么?”蝶珊从车厢里探出头,好奇这混蛋怎么不说话了。 只见江瑚垂头,满脸自怪,一副奇怪表情。 突然想起自己和他的关系也没那么好,蝶珊坐回车厢里,也沉默了下来。 这两个人,实在是若近若远,奇了怪了。 客栈休息一夜,第二天游逛晨城,二人都已提不起兴趣,下午时候便继续上路。 走的还是当年那片树林。 “当年一百护卫,从这里开始,一下子损失了十几人。”进入树林,想起当年那些为护自己而死的护卫,蝶珊内心愧疚。 为了她一个人,太多的人都死了。 “愿你等在天英魂,安息!”蝶珊对天而拜,这是她对那一百护卫的尊敬,对所有死者的尊重。 “野店竟还在!”这时,江瑚突然叫了一声。 只见远处森林,炊烟白雾一条,在这晨城外的树林,不可能会有什么人家,最可能的便是路边野店,给樵夫,路人歇脚用。 二人立刻驾车过去,天色已晚,也好在此扎营。 果然,是一家野店茶棚,但不是曾经的,而是新盖的,比以前的更大些。 此刻,野店茶棚内寥寥几人,都是樵夫。 江瑚和蝶珊进入茶棚落座,想起当初此地截杀,现在都能感受到丝毫危机。 小二拎着茶壶一瘸一拐,他竟只有一只胳膊,细看蓬头散发下的脸烧伤严重,已是旧疤。 “小关!”江瑚眼尖,细看下当即认出了这个小二。 正是当年假扮成野店假老板儿子,却是南岳侯亲孙,在此地等着截杀蝶珊的小关。 当年,蝶珊把小关一起给抓了,后在飞渡江炸船,小关自然也生死不明。 他竟活着,回到此地开野店! 身份被识破,小关这才惊慌抬头注意江瑚和蝶珊,看到蝶珊的一瞬,小关面目更显狰狞。 “你……”水壶落地,小关不敢相信后退,似是见到了恶鬼。 眼看真的是小关,眼神中那股子恨意,绝望,不是装出来的。 跑了,小关当即跑了,去了野店后面,手里拿着一把刀,又冲回来,直直奔着蝶珊去。 当年明知小关身份,蝶珊都没有杀他,此刻见他变成这副样子,自然更不能杀,蝶珊只是把他擒下。 “你小子命是真大呀,当年那艘船炸的连渣都不剩,你竟还活着。”江瑚也感到惊讶,那一夜船舱惊变,至今记忆犹新。 店里的樵夫早就都吓跑了,只有他们三个人,蝶珊直言道:“当年是你爷爷南岳侯设计杀我,我不得已才杀了他,我劝你最好别再想着报仇,否则……” 眼看小关都已经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如何威胁这样的人呢? “你也算是帝国皇室一员,跟我回帝都。”蝶珊竟大发仁慈,不仅不杀小关,还要带他回帝都。 可是,小关喉咙哑的说不出话来,被按在地上拼命挣扎,泣声难断。 当年参与暗杀才十几岁的小关,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本来大好人生,如今变成这样,他苦,他恨,所有一切都是难言。 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一个大好的人葬送到这一步? 这人间…… 不论怎么解释,蝶珊都无法劝说小关,即便将他捆了,他仍会翻滚,仍会挣扎。 “怎么办,我不想杀他。”还在野店里,看着被自己捆在树上的小关,凄惨模样,蝶珊实在不忍。 “这小子实在太闹腾,见到我们自然恨之入骨,我们最该做的就是远离他,而不是带他走。” 江瑚缓缓说道:“你想想,飞渡江一役后,他活了下来,并且能回到这里开野店过活,他自己当然是清楚,根本无法报仇,虽然活的不是太好,可是他仍活到了现在。但我们若将他带回去,日日让他面对自己的仇人,明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报仇,两难之下,他要怎么活下去。” 蝶珊没有说话,当年杀死南岳侯非她所愿,南岳侯一家人明知事情前因后果,却陆续前来报仇,最后惨死,蝶珊也没有办法阻止。 如今,南岳侯的后代就只剩下小关一人,但凡还是个人,就不会杀掉小关。 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什么要抄家灭族呢? 错了又不认,为什么要一错再错,反而连累那么多人? 想了很久,蝶珊说道:“好吧,你把他送进晨城,我在林外山丘等你。” 蝶珊先走,江瑚却没有立刻行动,目光盯向小关,逐渐变得阴邃。 “你能活下来,绝对不是巧合,是谁救了你?”来到小关面前,江瑚就不信这小子是凭自己活下来的。 小关没有说话,江瑚继续问道:“当年在飞渡江上,杀手炸船前,我听到有个杀手说跟你是一路,而后那个人便跑了,是不是他救了你。” “你能否告诉我那个杀手在什么地方,谋杀帝国蝴蝶公主,这一桩罪,有些人必须付出代价。” 小关恶狠狠瞪着江瑚,声音哑道:“当年的小乞丐,今日公主身边人,你真是个,好狗。” 江瑚双手叉腰,被骂成一条狗,怎么会不难受,但江瑚不怒,道:“还是当初那个傲气凌云的小子,这么多年的苦头都没把你磨平,你也是行啊。” “哼,当年在这片林子里,还有另外一间野店,有个卖卤rou的老板娘,人不错,可是就因为你们,死了。现在你变成这副鬼样子,这是你的报应,在这儿捆着吧。” 没再管小关,江瑚逐渐远去。 “哈哈哈……报应,她杀了我全家人,她的报应在哪儿,啊……” 小关撕心裂肺的怒吼,江瑚听见了,他不知道作为被迫杀人者,蝶珊的报应在哪儿。但杀人者的报应已经报应在杀人者身上,所以他们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