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不想长大
一个普通的毕业季，于白鹭顾家则是收获满满的喜庆季。 老二中礼师范毕业，被分配到白鹭中学任教。 此时的白鹭中学，撤销了高中部，新建了教学楼，扩招了初中部，成为全镇唯一的中学。 空下来的教室里，砌了四条尺许矮墙，权当床腿；竹竿串编成席横亘其上，是为床板；南北各成一列，似两军对垒，倒也清爽通透，这儿便是学生宿舍了。离家较远的学生，自带被褥即可入住，早晚有自习，三餐有食堂。条件虽简，一切向好，催人奋进，光明在前！ 顾家喜事之二，大哥中孝喜得贵女，老顾再升一级，月英荣升奶奶，最早的一批80后诞生了。 还有二三事，凑个热闹，沾点儿喜气：中智升入中学，极大概率成为中礼的小白鼠；知昔初三毕业班，需要冲刺县里的高中了；接下来，小四要独自一人面对三年的小学生涯了。 对小四来说，暑假本该是最快活的日子。往年都是晚饭后，一家人关了大门，散坐在小院中，烟茶西瓜针线活，各自有所为。 小辈之间则是你来我往，说说笑笑的，或探讨或辩论；老顾也不再寡语少言，不时给予点评或总结；尤其是小四，异常活跃，思维跳脱，时常带着话题跑偏，不过刚刚好，本就是家人间的闲聊而已，关起门来，谁都真实了自己！ 今年的暑假却是冷清了许多，各人尽皆忙碌，昔日晚间的茶会似乎被遗忘了。 刚开始，小四也会去逗弄逗弄侄女，感觉很好玩儿，渐渐地，新鲜感退去，难掩的失落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看书吧，书中什么都有！ 可轮到买书订刊了，小四才发觉，秋虫破土化鸣蝉，从此非昨年，少年也知愁滋味，钱根深种啊，他必须要挣钱了！ 哥哥有逮鱼摸虾换钱的招儿，小四却是真真的学不了，不会浪里任逍遥，哪敢水里把钱捞呢！ 搞什么好呢？ 小四手扶额头，愁容满面，发出人生第一叹：赚钱真难！ 对了，小四的脑中灵光一现，二哥不是还捡过麻绳头、牙膏皮什么的吗？卖给收购站就能换钱了，他也可以卖废纸啊！ 说干就干，找来找去就找到一些旧作业旧课本，辛辛苦苦地搬去收购站，就卖了1毛6分钱！拿来买零食吃，也算是巨款了，可对于小四来说，却是远远不够啊！ 小四想到了二哥的那些小人书了，应该能卖不少钱吧，反正早就看腻了，留着也是无用，就是它了。 小四立刻趴在地上，拖出床下的箱子，尝试着整理分类，至少也要留下几本喜欢的嘛。 忙活了半天，小四却蓦然发现，任取一本都有不舍的情结，都是曾经的陪伴，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纠结的感觉。 唉~ 小四坐在了地上，愁苦的小脸上，分明写着不甘两个字！ 对呀，自己看并不代表别人也看腻了呀！书一旦卖了就再也没有了，若是借给别人看呢？ 小四那紧蹙的小眉头似乎开了，他好像已经有了决断。 翌日，逢集，小四吃力地背着三分之一的小人书，来到老顾的铁铺，不，应该是铁工厂设在街心的门市。 铁铺共三间门脸，前有几棵大树，两间的门板尽去，靠墙叠在一起，门前正中支着一个售货的台子，上面摆放了各式农具，有不少人在挑选着，也有人直接进入铺内咨询，或定制加工，或维修翻新。 没有摘下门板的那间，炙热的炉火正旺，一根深埋于地下的大木桩上，驮着一个大铁砧，这便是打铁做热活的cao作台了。 老顾左手执铁钳，夹着一块烧红的铁坯，放在铁砧上，右手挥动着锤子，他的对面站立两人，成犄角之势，各抄一把大锤，紧跟着主锤的落点，叮叮当当地捶打着。 他们尽皆大汗满头，每一锤下去，铁花四溅，时有汗珠被甩出落在工件上，瞬间汽化，连微不足道的声音和身影都不曾留下…… 店里人不少，正在做冷活的周旺，停下手中的锉刀，主动热情地招呼着：“哟，四少来了！” “我想借个凳子。” “行，我帮你找一个去。” 周旺起身去了后院，很快就拿着凳子回来了，问道：“四少这是要干嘛呀？” “我想在门口摆个地摊儿。” “哟呵，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哟，我来看看四少做什么大生意。” 小四却是恍若未闻，接了小凳去了一旁，周旺斜靠着门板，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俯视着忙得欢实的小四。 在没有摘下门板的那间外面，小四先将凳子放在一边，蹲下身子，从大书包里掏出一块布来，展开后铺在了地上，然后取出小人书整齐地摆好，最后，拿出一个硬纸板，放到了整个地摊儿最显著的位置，只见上面用毛笔写着：租书，一分一本，五分一上午，代读五分一本。 忙完这一切，小四这才端坐小凳，也不言语，只是安静地坐着…… 一片树叶飘摇而下，刚好落在小四的腿上，他伸手拈起，细细地观察着。 原来，那不是树叶，而是大树结的果实，如树叶般大小，微微内卷的边缘上，稀疏地排列着圆溜溜的七个小球，就像那飘摇的小木船上蹲了两排捕鱼的鹰，齐齐凝视着水面，随时准备离舷而去…… 地摊儿前，走过路过却皆是错过，很少有人停下脚步，偶有驻足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笑着走开了…… 一直旁观的周旺，似乎有了好主意，他走上前，蹲了下来：“四少啊，你这样不吆喝是肯定不行的。” 小四并未言语，只是垂着小脑袋，似乎有些害羞。 周旺眼睛一转，继续说道：“不敢吆喝是吧？也行，我来帮你出个主意，你把这牌子挂在脖子上，不用吆喝人家也能看见啊！” 略微犹豫了一下，小四点点头：“谢谢，等我赚到钱了买糖给你吃。” 周旺听了一愣，这话怎么透着一股子怪味儿啊？可转念又一想，小崽子嘛，说话不过脑子，不过还挺懂得感恩的，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转身回去了。 小四歪过脑袋看了一眼，清冷的眼神中满带不屑，嘴角那两颗诡异的黑痣似乎也颤动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