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女煞星飞剑除宵小 梵音僧毒杖烧魔头

    九龙尊者气急败坏地走了，圣云英和许青莲松了口气，连忙赔罪。莫十九娘急着要走，却非别因，是想去追盗走分魂玦的人。圣云英一听，急忙说道：“是大荒台的东西丢了，要追也应当是我们去追，岂有烦劳meimei的道理！”莫十九娘笑了笑说道：“jiejie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我下定了决心，就一定要去做，jiejie去与不去，我都不会改变主意。”圣云英便叫许青莲回去禀报父亲，自己带了一口宝剑，就跟着莫十九娘和阿布驾云追出山来。

    三人走在路上，莫十九娘才抽空问起阿布这些年的归着。问明情由，莫十九娘心中大喜，连连夸赞阿布。阿布趁机将心事说知，求莫十九娘将他引荐，加入菩提仙府。莫十九娘胸有成竹，立即应允。圣云英对莫十九娘说道：“那两个偷走分魂玦的小贼已走了许久，不知还追不追得上？”

    阿布说道：“他们俩中的一个给我用五毒杖打了一杖，见了血光，应是无法驾遁腾云，就算另外那人带着伤者，也绝跑不远，我们追对了方向，必会追上，将你们的宝物追回来。”莫十九娘恨恨地说道：“如你形容的，其中一个魔头，是天残教的二护法英伽罗无疑。这个英伽罗是个厉害难缠的人物，拜过好几个师父，他第一个师父是大牌山七阴教的教主铁背神鳌黄易山，当年在天圣渊附近作恶，不料为星河老怪所不容，砍了他一只手臂，将他赶出天圣渊。黄易山打不过星河老怪，又没处可去，不巧又在寒冰林附近遇见了寒冰仙子，寒冰仙子因见黄易山作恶多端，一见面也没一句多的话，一下祭起冰鸩刺，闪电般将黄易山杀掉。那时英伽罗还没出道，听说师父的死讯，吓得魂魄不齐，慌忙从七阴教出逃，后来辗转多年，中间又拜过几个师父，都是不了了之，没成就什么气候。最后没法，才拜到星河老怪门下。这个人善会逢迎，身上功夫也的确不错，从此便留住天残宫，与天残教的魔头肆无忌惮，同恶相济。说起来这个人倒还是有点义气，加入了天残教，还没忘记他原来的师父黄易山，拜星河老怪为师之后法术增强了很多，便暗暗立誓给黄易山报仇，在天圣渊寻了一座山谷，炼了二十七口魔刀，静等时机一到，好寻寒冰仙子报仇雪恨。不过等他把魔刀炼成回到天残教时，却听说寒冰仙子约了不少鸿蒙界的奇人异士，在寒冰林中成立了寒冰教，专与天残教、鸿蒙教和魔眼天宫争雄。寒冰仙子德望甚高，因此寒冰教一起事便人多势众，归附极多。又听说寒冰仙子已平安渡劫归来，成就了金刚不坏，功力早已今非昔比，英伽罗方知自己炼好了魔刀，也未必是寒冰仙子的对手，只好把报仇的心思压下去，从此不再提报仇二字。如你所言，另外那个喽啰可以不放在眼里，这个英伽罗却是须得小心。这个人诡计多端，遇见他两次，都叫他跑了。”最后几句，却是说给圣云英听的。圣云英也是冰雪聪明的人，一听立即心领神会，连连道谢。

    三人在空中飞行多时，忽听阿布手指云下，叫道：“十九娘快看！”莫十九娘定睛看去，果然见英伽罗拉着一个人，趔趔趄趄正在勉强腾云，此地离天残教的天圣渊已然不远。莫十九娘心中大喜，就在云中一声大喝道：“大胆魔头，竟敢偷入大荒台盗宝！还不交还法宝，否则绝无轻饶！”英伽罗正因陆尧祖受伤气得大骂，哪知言还未了，莫十九娘带着阿布和圣云英已是追到身后，闻言大惊，忙将分魂玦塞在陆尧祖手中，急急忙忙说道：“那魔女追来，看来我们的目的已暴露了，我把法宝给你，给你引开敌人，你尽快逃命去见教主去吧！”说罢，化成一团火光飞了出去，假装迎敌。

    陆尧祖不禁心中大为感激，心想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英伽罗还不忘给自己开脱，真是大大的好朋友一个；可笑他不知英伽罗使的正是“移祸江东”的计谋，把分魂玦故意塞在陆尧祖手中，让莫十九娘他们看见他将布包交给了陆尧祖，牺牲一个陆尧祖，自己反可以轻易脱身。回到天残教，只需将罪过推给陆尧祖就万事大吉，谁也不会去追究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星河老怪自顾不暇，越加不会怀疑他的险恶用心了。果然莫十九娘他们是追回法宝心切，三个人都看见英伽罗把一件东西塞给了陆尧祖，于是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英伽罗身上，而且看上去陆尧祖已吃了阿布一毒杖，离开了英伽罗，他只能勉强驾一点点云，离地三丈已是十分了不起，莫十九娘晃眼就追到了他是身后，手起一剑，向陆尧祖背心砍来。

    阿布却是隐隐看出有点不对，他见英伽罗装模作样地赶来拦截，心中不禁起疑。他忽然心中一动，想起莫十九娘说英伽罗诡计多端，莫非他刚才塞给陆尧祖的不是分魂玦，而是英伽罗故意使出的障眼法？他和陆尧祖一同前来盗宝，为何突然分开？而且看英伽罗的样子，分明不是准备大战一场，反而有逃走之意，心中更是疑窦大生，于是一横禅杖，拦住了英伽罗的去路。

    其实英伽罗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分魂玦不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宝，这样阴气极重的东西，想来想去也绝不应当是用来修道，而只是一件用来做什么的“用具”。星河老怪只叫他带人来偷分魂玦，至于分魂玦的作用却并未提起，且当时星河老怪对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神态明显是有些不自然的，离开之时更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无，自己偷到分魂玦后，一路上想起前事，登时神思不宁，不由起了疑心，心道星河老怪曾略微提及“兵解尸解”，难道这个分魂玦是用来给星河老怪兵解尸解当作法器用的？如果真是如此，星河老怪岂不是不用担心自己兵解尸解之后的“身后事”，将来也可以借这件分魂玦平安渡劫归来，那自己窃据教主之位，岂不是只有昙花一现，难以久长？想到这里，他才下定决心，把分魂玦交给了陆尧祖，赌一赌自己猜的全部都对。

    事实也确是如此，有了分魂玦，星河老怪便可借助分魂玦的法力从容渡劫，不损一点精魄，将来转生归来，精魄全在，那才是邪派修道人最奢望的一件大事。星河老怪知道分魂玦的法力和效用，还是那年他路过寒冰林时，偶然听寒冰教的人提起的。寒冰仙子法力略逊于他，兵解尸解的期限比他还早，但寒冰仙子平安渡劫，只用了四十九日就转生回来，而且法力还因此高出数倍，在转生的途中，就练成了金刚不坏，可算是登上了大道，离白日飞仙，只差功力修为的距离了。她所以能够平安渡劫，听说正是借助了九龙尊者手中的分魂玦。星河老怪打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大喜，回到天残宫中，就准备自己渡劫转生，所以这些年外面的人很少见他离开天残宫，就连天残教的人想见他一面，也往往求而不得。

    及至圣云英跟在阿布身后落下云头定睛一看，看见英伽罗似曾相识，先运真气将宝剑掣出，开口便骂。英伽罗不怕圣云英，对阿布倒是有点忌惮，他一时之间，竟没记得自己身上带着九阴九阳追魂夺命针这样一等一的厉害法宝，从阿布交手不过几回合就将陆尧祖点倒，还打了陆尧祖一杖，便知阿布功力不在自己之下，心想自己所学，大半是魔教中参拜祭炼之法，遇见厉害敌人，不能立时应用，准敌阿布不过。无奈自己既被阿布和圣云英拦住，不用说败了丢掉性命，就是胜了，只怕也非得受重伤，损伤自己的元神真气不可，不但觊觎教主宝座的计划前功尽弃，以前的诸般努力，恐怕也俱要一扫而空。仗着自己法力和随身带来的几件法宝，决意和二人以死相拼。因知阿布非同小可，不敢大意，才用魔功变化，化成一团火光飞将出去。

    阿布一见英伽罗不敢用真身出敌，已知他临阵怯敌，料知他未必有多大本领。他还不知英伽罗跟随黄易山时得过祭炼真传，炼有分神幻灭的秘法，可以分身数用。阿布一念轻敌，不肯就下毒手，想将英伽罗生擒活捉，见对面火光飞来，不慌不忙地将手一指，便用五毒禅杖将那团火光敌住。还恐敌人逃走，从袈裟内取出一个布袋，口中念咒，往空中一撒，化一团腥风，往空升起，将火光所及范围之内，全部罩住。正准拟全力施为，忽见那团火光中人影一晃，英伽罗已现出真身，飞起两道白光直射过来。阿布也有点自恃功力，哪里放在心上，将身上禅衣一抖，上前敌住。对面英伽罗又是连晃两晃，飞出两道银光，银光之中，都是锋利无比的飞刀。阿布见这两道光比先前的光似乎不同，才知对方确是个高手，暗自惊异。英伽罗急于逃走，不愿恋战，把手一招，招回白光银光，脚下腾起乌云，边走边骂道：“你两个无知的业障，敢来天圣渊卖弄！你两个狗男女只管追来，我有大大的帮手在后面呢，若放你们逃走，我英伽罗誓不为人！”

    言还未了，忽听一声惨叫，仔细一看，但见陆尧祖躺在地上，不住哀号滚动，满脸都是血污，原来就在这一时之间，陆尧祖的双眼已给莫十九娘的剑光刺瞎。莫十九娘是陆尧祖的师父白骨仙姑的好友，看在白骨仙姑的面子上，手下留了情面，没立即取他性命。没想陆尧祖已是怙恶不悛，没了双眼，万念俱灰，剧痛之下，竟将豹皮囊中师门的独门暗器三尖铁蒺藜捏在手中，滚动之间，冷不防循声将三尖铁蒺藜打了出去。这三尖铁蒺藜是用剧毒无解的毒药泡出来的，一经出手，化成一溜绿火，比箭还疾，直朝莫十九娘心口打去。莫十九娘功力且高，又阅历丰足，最为留心，一见三尖铁蒺藜飞来，忙飞身躲避。同时杏脸一红，生了嗔怒，玉臂一摇，青樱剑化成一道青光，当的一响，黑烟坠地，宝剑和剧毒的三尖铁蒺藜接个正着，将三尖铁蒺藜一剑砍成两段。莫十九娘动了真怒，手下剑下不再留情，只将手一指，就在这一瞬间，青樱剑倏地掉转头飞向空中，闪电砍下。陆尧祖还在惨叫，双眼既盲，更不知躲闪，莫十九娘一剑飞来，剑光顿时将他砍成两段，尸横就地。

    英伽罗见陆尧祖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死了，又惊又怒，又吓又怕。他的两道银光和白光，是他当年打算杀死寒冰仙子为师报仇炼成的魔刀，抵挡阿布的五毒禅杖和圣云英的飞剑，本就有点吃力，这时又见莫十九娘追了上来，手指指处，一道青光，一道紫光夭矫飞来，直似飞星掣电一般，迎上他魔刀的刀光只一绞，当当两声，一把魔刀立成两段，带着黑烟，直坠尘埃。阿布见莫十九娘得胜，运元神将五毒禅杖往下一压，杖头喷出一道十几丈长的火光，向英伽罗烧去，同时又正好赶上圣云英也发出两把飞剑，两道剑光向英伽罗头顶飞来，三剑夹攻，又是一绞，将英伽罗另一把魔刀绞成数截，似流星一般坠下云头去了。就在这一会工夫，英伽罗手脚稍慢，阿布的五毒真火已然烧来，英伽罗大吃一惊，慌忙在云头上一个低头藏首，吱吱作响，背上衣裳给真火烧个罄尽，英伽罗只觉剧痛难耐，哎呀一声，一个筋斗掉下云端去了。

    阿布指挥禅杖追了下去，正四处寻找英伽罗的踪迹，忽听莫十九娘叫声“小心”，眼前忽起一大团浓雾，英伽罗踪迹不见，浓雾中怪声啾啾，鬼火闪动。阿布的禅杖飞到跟前，好似被什么东西阻住，不得近前。一会工夫，天旋地转，四外怪风凛冽，腥风刺鼻，浓雾已将他牢牢裹住。阿布只觉得有些头脑发晕，他是邪派出身，师父五毒公子乃是鸿蒙界上的用毒第一高手，忙嚼了几个解毒药丸，虽然不怕，也看不出眼前的浓雾是什么玄虚。只得将禅衣祭起，禅杖护身，正在惊疑，忽见雾阵中冒出一团团五颜六色的光芒，有个好似破锣一样的声音在雾里发话道：“二护法，我已撒下遁地网，这小秃驴今日是插翅难飞，再不束手就擒，我将遁地刀网祭起，顷刻之间就将他化成一滩脓水！”

    原来英伽罗给阿布的无毒真火烧伤脊背，气得咬牙切齿，知道敌人俱非善信，再拖下去自己决难讨好，只得狼狈奔走。正在这时，天残教镇守天圣渊边界的魔头邱崎正好闻讯赶到了，见英伽罗如此狼狈，慌忙上前迎敌，暗施魔法，祭起法宝遁地网，幻生浓雾，浓雾生出剧毒毒火，将阿布困住。岂知他和英伽罗两人言还未了，忽听面前有人冷笑。邱崎往外一看，面前来了两个美艳少妇，一个年长，一个年轻。他是天残教的老人，极少出去行走，不认得来的一个是莫十九娘，一个是他好友九龙尊者的妻子圣云英，不敢怠慢，舞起狼牙棒，就上前迎敌。忽听英伽罗在后面说道：“老邱休要莽撞，这小娘们是死海无量山的煞星莫十九娘，老的是九龙尊者的老婆圣云英，留神小心别叫她们伤了元神！”邱崎大吃一惊，就在这一转瞬间，但见莫十九娘把手一指，一道紫光扑面而至，忙将狼牙棒飞起迎敌，正在这时，倏地面前起了一阵腥风，一团浓雾拥着阴云，直朝自己身子包围过来。接着便见天昏地暗，不知多少飞虫飞蚁，在阴云浓雾中铺天盖地飞来。一会工夫，猛听英伽罗大叫一声道：“这是五毒公子的毒虫袋，老邱快退！”言还未了，只见邱崎布下的浓雾之中人影一闪，阿布已然现身出来，手扬处，飞起五毒禅杖，正往邱崎的狼牙棒上横击上去。邱崎妖法了得，猛地收回狼牙棒，将身一扭，立即没了踪迹。阿布的禅衣飞出，只在那团浓雾中一扫，所有浓雾，俱都火灭烟消，一扫而尽，青天耿耿，阳光在天，一丝邪恶踪迹也无。再看阿布，将身一抖，把禅衣收上身来，纤毫无伤，只是脸色有点灰暗，莫十九娘才放了宽心。

    这时莫十九娘把从陆尧祖身上搜出来的分魂玦交还给了圣云英，上前问阿布道：“你刚刚给妖雾困住许久，还好无事吧？”

    阿布微微躬身，竖起单掌说道：“多谢十九娘，贫僧没事，只是吸了一点浓雾中的毒气，有点不舒服，料无大碍。”莫十九娘笑了笑说道：“鸿蒙界上说起用毒，令师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可喜你得了他的真传，五毒公子后继有人，当真可喜可贺。不知你此去想去何处？”

    阿布脸色胀红，许久才说道：“贫僧此来，是专门来拜见十九娘你的。”

    圣云英在旁看了，料知阿布定是因她在旁，有些话不太好说，便对莫十九娘说道：“meimei帮我追回法宝，jiejie我真是感激不尽。我先回去，你要采什么药尽管跟jiejie说，jiejie采好了，就给你送到无量山来，顺便拜见令师。”莫十九娘大喜，说道：“jiejie肯代劳，小妹才真是感激呢！也好，我把药方交给jiejie，回去等jiejie的佳音吧。”姐妹俩即在云端告别，圣云英带着分魂玦先回天炉峰去了。

    圣云英走后，莫十九娘对阿布笑道：“你是个老实人，我以前和令师相交莫逆，按辈分算是你的长辈，你的性情我早就洞悉，你有什么话不好和我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