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深海嘶鸣
绵延翠绿的山脉中间嵌着一道浅绿与灰白相交的长长痕迹。芜幽走上前去，那痕迹才渐渐清晰起来。浅绿是痕迹周围较为崭新的杂草树木，灰白是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山石。 芜幽轻抚着那山石上面深深的剑痕，一种心惊与痛苦交织的感觉随着那错落深浅的剑痕从指尖传入胸口，不禁使她心神一颤。 与尘潇相识的这段日子，她似是了解了他许多，又似是对他一无所知。昨夜雨中的那个让她心神不安的身影，直到现在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他的痛苦印入了她的心神之中，已经不再是一瞬间的感应了。 她自然知道，此刻的他是最脆弱的，而且，那邪毒也有可能再次上浮。 可是，鲛人的出现并不正常，静水可能出事了，她必须要回去看看。 这种左右为难的状态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她平定了一下气息，还是从衣襟中取出了那颗在凝飔崖捡到的珠子，托在了掌中。 一道紫光将珠子之内映出的七个光点链接起来，她眼睛一闭，虚无之境内的感应又化成了实体。 再睁开眼睛时，芜幽已经立在凝飔崖上，手中明珠也已暗了下去。 燕小炳从树丛后方闪了出来，只看到一道紫光在芜幽周身一绕，人便不见了。他上前查看了一番，心中吃惊，眼眉一蹙紧忙向凌潇阁赶了回去。 凝飔崖上，疾风呼啸，景象与她第一次来时没有任何区别。用虚无之境作为传送媒介是她第一次尝试，却真的成功了。她之所以敢尝试也是因为虚无之境内的感应可以化作实体。也许，虚无之境的作用，她尚没有领悟完全。 她收起珠子，飞身向山下走去。 远处的礁石还孤独的立在翻涌的海浪中央，芜幽一抬足，脚尖轻盈地踏在海浪上，虚点数十步，已然又站回了礁石之上。 此时此刻，她似是经历了一场虚梦，所遇之人一一出现在虚无之境中。 海浪翻涌的声音携着一声空寂弦音涌入境中，境中人的影像随之一个个崩散，最后只剩一片沉寂。 芜幽心神一沉，整个人便向着海中栽了下去。 “噗通——” 一声过后，海浪翻涌与那随之而来的弦音被隔在了外面。沉寂之中，芜幽眼前一片赤红。 翻涌的红色海浪向远处退去，沉沉的下坠感带着千斤重压欲要将她碾碎。 忽然，一朵冰莲将她眼前的海水旋绞成一道寒冷的旋涡，带着刺骨的寒气扎入了她的心脏。随之，她胸口抽动，剧痛不止，剜心之痛传遍全身。 芜幽浑身惊颤着，眼前逐渐黑了下去……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之时，一只手臂揽在了她的腰上，让她从意识朦胧的状态瞬间苏醒。 她睁开眼睛，灵甦那带着精致面罩的脸出现在眼前，两人对望一眼，一起沉入了黑暗之中。 巨大的海底旋涡正疯狂吞噬着周围的海水以及一切游来之物。两人被那股劲力裹挟而去，灵甦周身灵力的抵抗在那卷入的巨大力量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灵甦见势，担心两人被那旋绞之力冲散，周身邪灵一泛，将两人裹在了一个巨大的灰色泡泡之中。 就在两人即将没入那旋涡的黑洞之中时，忽然一屏光障将两人隔在了外面， 芜幽从灵甦怀中醒来，刚刚那意识之中带来的剧痛还没有散去，她浑身依然惊颤不已。 “你怎么样？”灵甦担忧道。 芜幽侧头望向眼前的旋涡，额间金光泛出，射在了那透明的光障之上，在那光障上画出数道起伏的波纹，那波纹一瞬便消失了。 随之，巨浪之声从那旋涡之中翻涌而出，如这大海的声声嘶鸣，似是要将两人的神魂震出体外。 灵甦扣紧芜幽的腰，暗催邪灵拼力上浮。片刻之后，两人便又浮到了水面之上。 芜幽躺在海滩上，周身的白衣泛着海浪的波光，虽刚从海中出来，衣服却没有浸湿。 灵甦躺在她的身边喘息片刻，忽的起身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问道：“你到底是谁？” “芜幽。” 灵甦眼神微烁，深深盯了她片刻便俯身吻了下去。 芜幽心中一阵惊慌，紧忙一把将他推开。 灵甦似乎也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一低头道：“我……” 芜幽急忙起身道：“宗布教与沐叶白有仇，你不怕我是她么？” “你是么？”灵甦也随之站起身来问道。 “不是。” “既然不是，又提她做什么？” “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话？”芜幽质疑道。 “为什么不信？” 芜幽一怔，叹气道：“虽然我内心无比肯定我自己的身份，但是我确实拥有另一个人的记忆。” 灵甦眸光一闪，问道：“在丰沮祭台的深坑之中，你可有看到了什么？” “一男一女，在凝飔涯巅抚琴吹箫，还有……” “还有深情拥吻。”灵甦接道。 芜幽吃惊地看向他，灵甦向远处眺望着，一边缓声道：“如果，我说，我也有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呢？”说着，灵甦又转向芜幽，接着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芜幽听得一阵惊颤，她不禁退了两步。 “其实，在荒村的时候我就发现，你有前尘。” 芜幽一定神道：“我没有前尘，那些记忆，是另一个人的。” 灵甦微眯了一下眼睛问道：“你何以这么肯定。” “直觉。” “直觉——”灵甦面向着海边，浅浅一笑。 “你不信？”芜幽问道。 “不，我信。” 芜幽望着他，浅声问道：“你为什么相信我？” “我只是相信我自己。你与我那些记忆中的她长得并不一样。而且，我的内心也清晰无比的知道自己是谁。” 说着，灵甦的手掌已经展在芜幽面前，那掌中拖着的，正是她的龙鳞耳坠。 “也许，他们两人的故事还没结束。需要你我一起去寻找一个答案……”灵甦道。 …… 两人立在海边，夕阳的余晖洒下金色光芒，将两人对望的倩影映入了无际绵延的画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