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登徒子离

    屋外银月如钩，山风清冷。

    古离闭着眼睛，默念《菩提正觉经》，一刻钟后，他睁开了双眼，虽然肚子里传来“咕咕”的饥饿声，但他全然没顾，任由思绪飘回到了从前。

    两年前，父亲古铎将自己送到大衍宗挂了个记名弟子后便离开，更准确的说是消失了，因为古铎再也没有了音信。

    送自己来的时候，古铎再三强调几件事，一是好好修炼体术，为两年后的雷洗之日做好准备；二是每日不可懈怠了念诵《菩提正觉经》，早晚都要诵读；三是不可向任何人提起自己和此经，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行。

    古离不理解父亲的话，但是父亲的话他记得很清楚，也在严格的遵守。《菩提正觉经》他已经倒背如流，脑海可以自动回荡经书文字，仿佛已经成了他识海的一部分。他每日早晚默读十遍，从不懈怠。

    他很小的时候便问过父亲为何要念诵经文，古离的问答只有两个字：修心。

    古离从小跟父亲住在山上，那座山叫双斗山，位于大衍山脉的边缘地带，双顶如斗，因此得名。古离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听山下的接生婆说是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父亲很伤心，所以也没有提起过母亲。

    父子二人以打猎为生，他现已练就一身打猎本领，因此吃喝不愁。父亲经常教诲他，一个优秀的猎人，时机没到的时候，得忍。

    小的时候，因为没忍住，古离错过了好几次最佳的狩猎时机，猎物从他眼皮底下溜走，所以他经常挨饿，并且导致父亲跟他一起挨饿。这样的训练迫使他成为了一名优秀的猎人。

    父亲常说，这世界就是个猎场，只有最优秀猎人才能长存。现在，作为一名优秀的狩猎者，他不仅能忍，还能扛饿。

    但是，他扛不住思念。思念的泪花模糊了他明亮的眼睛，片刻之后，他用袖口狠狠的擦干泪水，他要继续独自完成父亲交给他的这场大型狩猎。

    翌日，凌晨。

    天边刚刚吐出一点亮光，古离做完晨课便赶到了黑竹林，穿过茂密的黑竹林之后，他继续往前行走，待太阳升起之时，他已经跨过了几个山头，来到了云雾峰的奇景之一五色湖。

    五色湖处于山的背面，半山腰位置，面积颇大，湖面蜿蜒成月牙状，水源来自山顶，流水呈瀑布状入水，在一处低洼地汇聚成了一片湖，这样便形成了五色湖。

    五色湖常年水汽氤氲，因为湖水清澈，加之有各种玛瑙石，在阳光照射下，湖水便会呈现出五种色彩，若是加上湖上偶现的七彩红霞，真是一处夺天造化的奇观美景。

    古离脱去外衣，将衣物藏在湖边的岩石下，然后“噗通”一声钻入湖中，后腿不停后蹬，身子迅速往瀑布方向游去，再从水底下游到瀑布后面，“哗啦”一声探出头来，已经出现在了五色湖瀑布的后面，这里竟然是一处宽敞的山洞，洞外水帘为门，将此洞遮掩了起来。

    山洞内怪石嶙峋，地面上还有诸多碎石散落，都是古离平日里练功留下的痕迹。但古离今日来不是练功的，他弯弯绕绕地走到了一处藤蔓后面，拨开藤条，后面竟然又有一水潭，而且潭面还冒着白烟，竟是一处温水潭。

    古离毫不犹豫地跳入其中，身体不停地往潭底游去，温水潭很深，深水处还有暗流，若是没有一定的憋气能力和极好的水性，根本无法触及潭底。昨天被方强抢走的那种石头便是这里找的。

    潭底的秘密也是古离偶然间发现，首先是觉得温水潭对恢复体力有莫大好处，于是想探一探水潭的秘密，发现潭底除了一块青色巨石外别无他物，古离于是从青石中凿出碎石带回去研究了一番，意外发现青石泡水后与那温水潭有同样的效果，不仅可以恢复体力，还能消除炼体时留下的创伤。

    古离又凿了一块碎石，动身返回。

    钻过瀑布，游回五色湖，刚一出水，便听到树丛外传来一个声音，“师姐，就在前面了，那景色可美了。”

    声音很近，脚步声随即而至，古离不及多想，立马吸足空气，再入水中，同时悄无声息地游向东边的一块大岩石，并在岩石底下躲了起来。

    “柳师姐，你看，这就是五色湖，是不是很美，待会儿太阳升高的时候，会更加美丽。”古离透过湖水看到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少女发出了清脆欢快的声音，她的手还挽着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绿衣女子。二人皆是青春少女，身形娇好，面容清丽。

    “的确很美，早就听闻云雾峰有美景，果然不错。”那个绿衣的柳师姐说道。

    粉衣少女道：“师姐，我们大衍宗一共八座主峰，景色都是极美的，你平时修炼太刻苦了，都没时间欣赏美景，今天好不容易把你拉过来，一定要带你好好欣赏。师姐快看，瀑布那边有彩虹。”

    粉衣少女又拉着绿衣少女往东挪步，所到之处正是古离躲藏之地。这块大岩石靠近瀑布，且能够登高而望，景色更加美艳。

    古离在岩石下憋气了许久，还是不见他们离开。于是偷偷出来换气，只听岩石那头传来“扑通”一声，然后便是一个清脆又私密的声音，“师姐快来，这里的水温很舒服。”另一个少女犹豫地说道：“师妹，大白天的，这样不好吧。”已入水的少女安慰道：“我经常来这里洗澡，放心吧，现在这么早，没人来的。”过了一会儿，那个少女终于回答了一句：“好。”

    古离内心惊慌不已，赶紧潜入湖下，向着自己藏衣服的方向游去。他一直潜伏水下，虽然可以短暂躲避，但是他一方面担心并发现，另一方面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外门执事到记名弟子处收缴黑竹柴的时候，自己若是不出现，便会被惩罚。

    思来想去，古离决定还是尽快逃走。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那两位少女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便借着瀑布拍水的声音掩盖下，慢慢走上岸，弓着腰拿到了自己的衣服，再轻轻地穿上。整个过程其实没有多少时间，但古离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再挣扎，呼吸都不敢多一口，时间如绑了秤砣，走的极慢极慢。

    正当古离窜入草丛将要离开之时，身后传来少女的尖叫声和娇怒声。“师妹有人！哪个登徒子那么大胆！”

    古离一听，哪里还敢回头，此刻内心只有一个“跑”的念头，卯足全身力气，拼命往前跑。

    五色湖边，绿衣女子率先穿好衣服，道了句：“师妹我先去追！”然后脚下有如生风一般，身形爆发出鬼魅的速度，施展身法，化作一道绿芒急速窜入丛林。

    古离的速度绝对不慢，但那道绿芒却如飞鸿逐日，很快便要追上。幸好丛林中杂树横生，无法走直路，双方都是迂回而行，古离对地形又颇为熟悉，那绿芒速度虽快，一时间也追赶不上。

    绿衣少女眼见就要离开丛林，再追下去便是人多之处，到时就算追到也不好下手，一时气恼，于是怒声道：“登徒子，敢不敢留下贼名，我诅咒你祖宗十八代！”

    古离怎么可能傻到留下名姓，但转念一想，突然喊道：“我方……，啊呸，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为何要如此狠毒。”同时加快脚步，逃入记名弟子群居之处。

    绿衣少女在山门前停了下来，再往前便是记名弟子的山头，若是被这帮记名弟子看到自己的模样，并且知道自己洗澡被偷看，以后哪还有脸面留在大衍宗。

    绿衣少女的眼眸委屈到快要流泪，原地跺了跺小脚，无奈地转头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