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大树的故事 （上）
【JU大寂寥篇31】“大树”的故事（上） 施瓦爷爷坐在摇椅里，衬着壁炉的火光看着窗外的夕阳。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城堡，它屹立在冰雪国度的最高处，人们称它为飘绒堡。它的围墙是用厚厚的冰砖砌成，城堡的墙体是由坚硬的大理石修建，从地下蔓延的不老藤将城堡托起，细密的藤须将城堡缠绕，使它成为坚不可摧的整体。它是这个国度的中心，国王就住在这个城堡里面。每年夏季，城堡就会被不老藤生长的鲜花包裹。什么种类的花都有，玫瑰、郁金香、鹤望兰、月季、雏菊……什么颜色的花也都有，红的、黄的、蓝的、白的甚至连黑色的花都有。但这么多花中唯一缺少一种颜色的花……粉红色的，不过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因为在这么多鲜艳的花中，即便有粉色的花，那寡淡的颜色也根本没人看得见。而每当花开的时候，全世界的鸟儿都会追随着花香飞来，那是相当壮观的景象。各种颜色的鸟儿排着不同的队形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它们并不停留，只是留下一根自己的羽毛就离开。每到这时城堡就会被各种各样美丽的羽毛所覆盖。 这是全世界最寒冷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冰雪覆盖了整个国度。国度里的居民都是精灵，他们都穿着华丽的羽毛制成的衣物，长着尖尖的耳朵和美丽的面庞，背上还有一对薄薄的翅膀。但他们不能飞翔，那对翅膀就像人类的智齿一样只能带来痛苦。他们之所以住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地方不是因为他们怕热或是被逼无奈，而是想与人类划清界限。他们与人类虽有来往，但在他们眼里，人类只是在一群在泥潭里打滚的小丑。 那年夏季，在最后一波鸟儿离开后，飘绒堡里多了一个公主，一个刚刚出生的公主。但皇后的产房内却一片寂静，没有婴儿的哭声。医生和接产妇用尽了一切办法，这个小公主都只是安静地卧在母亲的怀里，不哭不闹。人们吓坏了，这样下去公主将会窒息而亡，产房内的人们急得满头大汗，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祈祷着。 而这时，窗外响起“咚咚”的敲击声，怀抱着虔诚的仆人立刻跑去打开了窗户。刚一开窗，一只乌鸦伴着寒风飞了进来，它落到地上抖尽身上的雪后直接飞到了皇后的手臂上。乌鸦看着皇后臂弯里的孩子轻轻地啼叫了一声，然后低头浅浅地啄了一下小公主的脸蛋。乌鸦的喙像一只钢笔，在公主脸颊上留下了一颗淡淡的痣。 没过多久公主便哇哇大哭起来，哭声传遍了整个城堡。听到哭声，一直在外面等待的国王也走进屋来。一进屋国王便看到了那只乌鸦，乌鸦迟迟没有离开，一直立在皇后的手臂上凝视着哇哇大哭的公主。医生将这只乌鸦的事告诉国王，国王听完后十分惊讶，同时又对这只神奇的乌鸦满怀感激，于是立即赐予了乌鸦爵位并允许它居住在飘绒堡内。” “对，没错，又是公主。老掉牙的童话总是这样开头的。”施瓦爷爷停下来说到，看着窗外刚刚出现的几颗星星。 “公主叫做塔塔，除了进餐和洗澡外，她和乌鸦形影不离。飘绒堡的一座塔楼是乌鸦的封地，每天清晨起床后它就会飞到公主的房间找公主聊天。没人知道她俩在聊什么，公主似乎能听懂它说话一样，成天对着乌鸦“咿咿呀呀”有说有笑。 就这样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可就在公主三岁时的一个上午，塔塔迟迟没有等来乌鸦。午饭后，塔塔在母亲的陪同下去了乌鸦的塔楼。 它就一动不动地睡在自己的小窝里，一动不动。 ‘它死了’皇后告诉塔塔。 三天后，塔塔哭着将乌鸦埋在了城堡外的雪地里。 此后，塔塔过着公主该有的生活，学习、画画、弹琴、聚餐、参加舞会，她渐渐忘记了这个陪她度过生命中前三年的乌鸦。 随着时间的变化，公主渐渐长大成人，由于贵族良好的教育，她学会了各地的语言，懂得了各种知识。她不仅知道了在水里用头顶呼吸的鲸鱼，还知道在森林里奔跑头上长着树枝的麋鹿；她知道了在沙漠里行走背后长包的骆驼，还知道在泥巴里打滚和猪猡争食的人类。她知道这也知道那，但她从没离开过这个冰雪世界，因为国王和王后都怕心智不成熟的公主被外面的人类蛊惑，怕狡诈的人类将公主骗走。虽然塔塔知道外面的人类有多么糟糕，但塔塔不知为何总对人类的世界很好奇。总感觉他们的生活丰富多彩，充满冒险和挑战，甚至觉得一个酒杯、一块抹布、一把铁锤都来得比自己的银杯羽衣有生气。甚至觉得一份只撒了粗盐烤得焦糊的rou块或者泡得发酸的白萝卜都要比她盘中的糕点rou酱来得鲜美。她知道人类没有优美的音乐和高雅的舞会，但吵闹的酒馆和嘈杂的街市却也让她觉得津津有味；他知道人类没有干净的街道和华丽的服装，但高高的营帐和神秘的斗篷也让她觉得别有风味。巨大的獠牙、破损的金币、铁制的酒杯和皮制的马具，都让她觉得世界是如此的神奇，都让她想去探险，想去看一看好斗又滑稽的人类是如何生活的。 虽然身边所有人都告诉她人类阴险卑鄙，但塔塔总觉得人类也能成为朋友，因为的依稀记得有人赞美过人类的忠诚。 在飘绒堡里，所有的公主与王子都必须等到成年才能去冰雪之外看看。所以塔塔就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她18岁的生日。 在公主18岁的生日会上，国王对着她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成年了，你可以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去看看海鱼、猴子、野猪和人类吧！” ‘不过’国王提醒公主‘三个月后，你必须回来，千万不要被人类所蛊惑。’ 不久后，公主准备好行李，便带着仆从出发了。” “好了，我们先把公主的故事放一放，再来讲讲人类少年豇豆的故事。” “豇豆出生在一个雇农家庭，家境并不富裕，但他的梦想却是当个骑士。自幼豇豆就喜欢骑着雇主的马，拿着木棍扮演骑士。他家的雇主是一对善良的夫妻，从不曾斥责豇豆，两家相处很融洽。但好景不长，这对夫妻在接二连三的霉运中破了产，豇豆一家只得拿着雇主给的盘缠变卖了所有家当在城外低价购买了一块贫瘠的土地自己生活。 在苦苦耕耘了数年后，豇豆的父母发现自家土地唯独种红薯收成不错，于是用卖红薯攒下的钱为豇豆买了一匹马。虽然这匹马品种低劣，但在豇豆一家悉心照顾下养得结结实实。 终于，在豇豆15岁那年父亲拍拍马屁股告诉豇豆‘你长大了，该去外面看看世界，独自闯闯了。不用担心我和你母亲，园里的作物足够我们两人生活。’于是，豇豆骑着马背上了自己熔铸的阔剑离开了家。 豇豆有着深褐色的卷发和高挺的鼻梁，由于从小从事农活，帮助父母劈柴挑水身子骨宽厚结实。虽然才15岁，但他却有远胜他人的聪明与勇敢。每当他揣着阔剑骑马走过街头，要不是身上的粗布衣和廉价马鞍，没人会怀疑他不是一个受过训练的正牌骑士，但尽管如此他意气风发的神态还是会吸引无数女孩的目光。” 每当讲到这里，无数星辰透过窗户在施瓦爷爷的头顶闪烁，施瓦就会将目光转向壁炉里噗噗腾跃的火焰，深深呼出一口气，眯上眼睛感受壁炉温暖的火光。 “离开家乡后，豇豆骑着马一路打猎锻炼自己，他用售卖猎物的钱给自己和马购置了一套皮制的铠甲，虽然看上去仍然不像骑士，但豇豆自己却非常满意。 狂欢节快到了，豇豆打算去梅花城去体验一下大城市的节日氛围，于是一大早他就骑着马出发，朝南边行去。 在豇豆离开途经的第三个小镇后不久，他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中央一动不动。出于好奇，他驾着马凑了过去。两匹雪白的马张开嘴趴在地上气喘嘘嘘，满身大汗动弹不得。 ‘嘿！发生什么事了吗？’少年问着车夫。 ‘太热了！马跑不动了！’车夫满脸无奈。 这天也不热啊，才三月，况且这里还是北方，少年心想着，他自己还穿着夹层的衣物。 ‘看来你的马走不动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不用不用。’车夫连忙说到。这时，马车的车厢里的窗帘被拉开，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出来‘让他帮帮吧，我们也没办法了不是吗？’ 这时，豇豆才注意到车厢后的人，他透过车窗的玻璃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两位姑娘。她们皮肤雪白，美丽异常，从嘴巴到发梢的每一寸肌肤都能让男人们记忆深刻，与其说美丽不如说是美艳，而且这时豇豆从未见过的美艳。一瞬间，豇豆的脊柱像被击中一样迫使他挺起胸膛。 他凝视着其中一个女孩儿，她的发色如同烧熟的黄金，过肩的长发简单地扎好后摆在一边。似是察觉到了豇豆的注视，女孩儿缓缓转过头来。豇豆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女孩。当女孩面朝豇豆时，豇豆只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一股暖流从胸口扩散到后背，然后到全身。他看见女孩左脸颊的一颗淡淡的痣。不知道为什么，豇豆从小就对这种小瑕疵特别关注，他想过，一个苹果如果真是人们描述的通红，那它绝对涂满了毒药，也没人愿意去吃它。但如果你能看到苹果上那些像人用刷子或者破钢笔涂过的黄色或粉色时，你才会忍不住咬上一口。直到豇豆目光缓缓移到女孩儿淡绿色的眼眸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失态，他马上别过头摸摸马颈上的鬃毛。 她像宝石做的！豇豆在心中叹道，他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双手，抬眼望了望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觉得自己就是灰尘和泥土的混合物。 ‘我能帮上忙吗？我的马能将一头成年的麋鹿从山间拖到50里远的城镇。别看他长得不好看，但他力气很大。’豇豆拍了拍马，但他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将目光再次越过窗框，眼睛像被施了咒语一般无法控制地躲闪女孩的脸庞。 ‘我们要去南边的梅花城，参加狂欢节，方便吗？’车上的另一个女孩问道。 ‘刚好！我也是去参加狂欢节的。’ 商量了许久，马车夫终于妥协了，他拉着那两匹热得瘫软的马向北方走去。豇豆帮自己的马装上了马套，让这匹强壮的马独自拉着马车出发。 路途中，豇豆知道了那个女孩是北方一位男爵的女儿，另一人是她的随身仆从，她们是第一次去参加狂欢节典礼。当豇豆问道两位小姐的名字时，那位仆人却告诉豇豆，如果继续追问，她就会用她刻满倒刺的匕首将他的心脏捣碎。 豇豆很憋屈，好心帮忙却被威胁。一路上他真的跟一个马车夫一样，车厢里说说笑笑，但自己却被晾在外边。即便是很少的交流，也都是那个仆人的声音，一路上那位姑娘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而他的马更憋屈，本来轻轻松松吃饱后跟主人兜兜风，却不知为何莫名地干起两匹马的活，一路上也不知道主人在想什么，也不拍他也不喂他，就任凭他使着吃奶的力拉着三个人外加一辆四轮车厢！ 豇豆决定了，到了城里他就走人，给钱也不要！一位未来的骑士怎么也不忍不了别人拿他当车夫使唤。” “可是啊，可是。”映在施瓦爷爷眼眸中的火光不断跳动。 “可是，当他们到达城门，那个豇豆期待已久的声音传来时，豇豆把什么都忘了。他慌慌张张地接过钱，卸下马套，狼狈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几天后，狂欢节当天，在梅花城的酒鬼舞会上，豇豆惊讶地发现她坐在离舞池最近的小桌边，旁边就是她的那位仆人，仆人两手紧紧摁在腰间的匕首上，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没想到她竟然会来这种地方！豇豆一直觉得她是生活在云顶的人，以她的品味因该会不屑于参加这种满是三教九流、纨绔子弟的酒会，但现在看来她似乎还乐在其中。不知为何，豇豆本想邀一两个舞伴跳跳舞的想法瞬间消失了，他现在只想和这位姑娘搭个讪聊聊天。 但直到舞会结束，豇豆都没打起勇气前去搭话，他灰头土脸地离开酒馆。狂欢节真没意思！同时豇豆对自己胆怯的表现也懊悔不已。他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并不是因为担心她仆人的刀子，而是豇豆亲眼目睹她拒绝了一个又一个搭讪邀舞的人，其中不乏一些穿着华丽的贵族子弟。豇豆一直觉得自己的皮甲已经足够好看，足够神气了，但他来到梅花城看到了真正的骑士和贵族后才意识到自己又邋遢又土气，就连走在路上都觉得特别别扭。 豇豆游荡在街道上，街道上人声鼎沸，杂耍的、魔术的、卖货的应有尽有，尽管已是午夜，但街上的人比白天还多。放在平常，豇豆应该会扎入人群尽情玩乐，但今天他心情有些糟糕，于是向人群外围走去。 突然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豇豆有些意外。但她似乎遇上了麻烦，仆人不知去了哪，而她脚下一个乞丐缠上了她，乞求给他一些赏赐。每逢狂欢节这样的大节，就是乞丐们行动的日子，他们会分散在闹市中，互相盯着对方，哪有动静，大家就会蜂拥而上。 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豇豆有些窃喜。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姑娘面前，面对着乞丐说到： ‘大哥，我刚在城外丢了两根金块找不到了，我现在腿受伤了，你能叫上几个人去帮我找找吗？这是报酬。’ 豇豆放了一枚银币在乞丐手里，乞丐接过银币后马上朝城外跑去。豇豆扫视了一眼周围，有几个身影也跟着这个乞丐跑去了。 ‘谢谢你！啊……你是那位送我们进城的骑士！’姑娘才看清他的面容。 ‘……骑士？’第一次被叫骑士，豇豆不知道是羞愧还是高兴。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你的腿……’ ‘啊没事，我装的，骗他们的。’豇豆甩了甩腿，跳了跳。 ‘欺骗？’姑娘小声嘀咕‘可你明明给了他钱，为什么还要骗他呢？’ ‘要是不骗他们，待会一群的乞丐都会来找你，继续纠缠不休。’豇豆看到了她身后拿着匕首冲过来的仆人，连忙后退了几步。 ‘没事的，是他。’接过仆人递来的钱包和烤rou，她从钱包里拿出一枚银币递给豇豆‘刚刚钱包给她买东西去了，现在还你。’ 豇豆这时才发现，每次跟他讲话时姑娘都会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豇豆似乎是被迷了心窍，他脱口而出‘我能和你们同行吗？’ 令豇豆意外的是，姑娘同意了他的请求，而且她的仆人也没有阻拦。其实，她们俩在私下里已经讨论很久了，讨论了他的发色、鼻子、嘴巴，还讨论了他的衣服、靴子、马匹。这是她们第一个见到的人类，没有獠牙没有尖爪，竟然还乐于助人！最令她们惊讶的是他那漆黑的眸子，和周围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们无法形容这种漆黑纯净的色彩。 三人逛遍了梅花城，之后又去了城东边的山脉和城南边的大湖，豇豆教了两人打猎和钓鱼，教了她们分辨山菜和野果，作为回报那位姑娘教了豇豆认字和观星。最后，他们回到了梅花城。三个月的时限到了，车夫换了马，拉着车来到了城门前等候。姑娘谢绝了豇豆的送行，在离开前，她终于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豇豆‘我叫塔塔，后会有期。’” 月亮将星星挤得退了色，施瓦爷爷这才将桌上那杯原本guntang的姜茶递到嘴边。 “回到城堡后，国王便问塔塔公主： ‘旅行如何？’ ‘还不错，我看到了瀑布、山羊和人类’塔塔回答到。 ‘那你觉得人类怎么样？’ ‘噢，糟糕透顶，他们酗酒、欺骗、赌博、斗殴样样在行。’塔塔脸不红心不跳。她知道，要是说人类的好话，她明年可能就不能去外面了。 ‘你的车夫说一个年轻的人类帮了你们？’站在国王身边的车夫低下了头。 ‘他也糟透了，到了城里他张口就要十枚金币。’塔塔一脸鄙夷，她的仆人也赞同地点点头。 听到了理想的答案国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历任国王的画像说到： ‘人类永远都是这样，一成不变，糟糕透顶。’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