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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不歇(三十)血缘至亲之三

    童秀丽斜睨他:"我们请的台籍看护还比外籍贵两倍,一天十二小时,一个月五万多,你嫌少吗?一个大学毕业生月薪多少?"

    她心想:"说的好像钱是你给的一样。"

    李学尧一听,暗骂弟弟:"你个白痴!提钱做什么!"

    既然童秀丽说到母亲的看护费,他也不能充耳不闻。

    他清了清喉咙,对童秀丽说:"这样吧,看护费大家均分,我的部分,看是你要过来拿……"又看向李欢:"还是叫meimei来我家拿也可以。"

    李欢的视线依旧停在祖母身上,心想:"这算什么?我还要去你家乞讨?阿嬷我们照顾的,看护费还要均分?"

    她自从得知大伯对父亲的无情,以及叔叔夫妻俩的劫夺房产行径,早就不认这门亲戚。

    面对这几个自私家伙,她克制心中将然未然的怒火,勉强做到维持一般社交礼仪。

    毕竟,她也是半个生意人,尽量不树敌。

    她不做任何表示,身子连动都没动。

    童秀丽根本懒的答话,看向婆婆,心想:"说的真好听,根本不是真心要分摊。"

    母女俩皆知,所谓[看护费均分],也只是说说而已。

    李学舜心里不乐意出这笔钱,带着耍赖的态度:"我看妈好好的,根本不用特别照顾,干嘛还要找看护?"

    张贵樱早坐在摇椅上睡着了,不知为何,自发病后,每当她的另外两名儿子难得来看她,或早或晚,她几乎都静静的睡觉。

    这摇椅是李欢最近买来的,张贵樱非常喜欢,常常坐在上面摇着摇着,就睡着了。

    李欢的婶婶吴茜兰一进门,就默默对着屋里屋外东看西看,显然这房子比生病的婆婆,更吸引她的注意。

    这时,她突然说话了。

    "这房子,是登记谁的名下?"

    童秀丽一听,倏然变脸,声调也略为高昂。

    "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存的是什么心?"语气中大有愠意,过往的旧恨,再次被提醒。

    李欢同样肚子一把火,蓄势待发。

    之前的吃亏,她来不及阻止,之后,她绝不允许!

    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吴茜兰一见童秀丽突然变脸,脸色也不太好看,不再说话。

    李学舜听着来气,马上为妻子发声,扬声大喊:"嫂子,你说话客气点,茜兰也是一番好意问一下,你有必要这样吗?"

    他的语气神态非常不客气,音量比童秀丽还大。

    童秀丽还没回应,李欢随即接话。

    她看着李学舜,这是她自问候长辈后,第一次发话。

    "叔叔,我爸爸虽然不在了,但我mama还有我。我会用尽我一切能力保护我mama,我也想请叔叔尊重我mama,她毕竟是你嫂嫂。"

    这话听来抑扬顿挫,句句铿锵有力,是谭振川教她的方法。

    她一字一句慢慢说,虽然音量没有李学舜大,但字字清晰,在场众人听得明明白白。

    李学舜的二十五岁儿子,呆呆的不知如何回应。

    他原来没想到母亲问这话,二伯母的反应会这样激烈,之后父亲的态度,也让他对二伯母有些抱歉,再听到堂姐这话,又觉得父亲与母亲确是不该。

    李学舜一时想不出话来,只能说:"你……"

    李欢用严厉眼神看着李学舜,像是看着欠缺受教的学生,继续刚才的话题,她很懂得运用眼神转换,让人心生怖畏、让人尊敬,或是让人心动。

    "如果有个男人,跟叔叔差不多的年纪,一直盯着你太太,从头到脚的欣赏,再跟你说:[老李,你老婆好漂亮啊。]"请问叔叔作何感想?那男人嘴里是称赞你太太,难道不是一番好意吗?"

    众人登时无语。

    李学尧暗道:"这水姑娘嘴巴真厉害。"

    他默不吭声,瞥了弟弟一眼,心想:"说话不知分寸,活该被电。谁要你刚才提钱的事,害我吓出一身冷汗。

    童秀丽觉得女儿为她出了一口气,没白疼了,心里一阵宽慰,轻哼了一声。

    李学舜登时脸红,想了半天,才挤出话来:"你当老师惯了,口才真好。"

    "我哪里有什么好口才?不过是被打一巴掌的反射动作,挨揍回击而已。长幼尊卑这道理我懂得,但是叔叔欺负我mama,等于欺负我爸爸。"

    她说话仍是不疾不徐。

    "你不尊重过世的哥哥,当弟弟的不像弟弟,那我这外甥女,也只好代我爸爸说话。这行为确实不该,只要你以后尊重我mama,我也会尊重你。"

    在场其余众人,虽然觉得,李欢不该如此训斥长辈,但却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

    主要是怕了李欢,唯恐一开口,会如同李学舜一样的下场。

    自取其辱。

    李学舜如今的年资,在工作场合,大多受人尊敬。

    他从来只当童秀丽母女,弱小可欺,地位比他还低,面对李欢的犀利言词,完全无法招架,面红耳赤。

    他见众人,全都一声不吭,得不到声援,只好自行寻求,看着身边所有人:"她讲话,像刀子一样耶。"

    李欢立即起身,动作迅捷,从橱柜里,取出李柏舟的遗照,展示给李学舜看。

    冷然道:"你们夫妻捅了我妈几刀?你当他的面说!你做弟弟的,怎么在哥哥离开后,欺负他的妻子女儿!只有你会痛吗?"

    这一下,众人更是惊诧,突然看见去世亲人的照片,心中没有丝毫想念,都是暗道晦气。

    唯有童秀丽升起悲凉愤慨之情,偷偷拭去眼泪。

    李学舜的儿子一愣。

    他见父母均是哑口无言,看来堂姐说的,确有其事。

    他很想知道,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却没有勇气开口问。

    李学尧赶紧出面缓颊。

    "都是有口无心啦。自家人,说说就算了,都别放心上,我看时候不早啦,我晚上还有约。"说着站起身。

    其余众人赶紧跟着站起来,都松了一口气,因为气氛尴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想赶快逃离。

    李学尧看一眼还在摇椅上睡觉的母亲,对童秀丽说:"你辛苦了,我有空再来看妈,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一串粽子,就这样离开了,还留下一堆待收拾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