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周桩
骄阳下的庭院中，杜易两脚左右一分，与肩同宽，两膝微曲，身子下沉，右臂运力，缓缓曲抱于胸前，力透指尖。 看似松弛，实则全身大筋，绷似弓弦。 杜易控制着一股暖流顺着脊背而上，登时面色赤红，直到感觉到喉头，一口浊气囫囵，这才缓缓吐出，丝丝灰雾之中，夹带着血色，凝而不散。 而在远处的湖心亭内，则坐着一名女子，素雅的长裙难掩傲人身姿，脸上佩戴着遮掩容貌的白纱，可仅仅是露出的一双情意绵绵的媚眼，就足以勾人心魄。 绮罗，方伊人的持剑侍女。 据说，她是镇魔公剿灭巨寇——莱山三十六寨时，从中救回来的孤女。 或许是因为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去，绮罗为人脾气古怪，连镇魔公的面子都不给，唯一能镇住她的，唯有方伊人。 绮罗放下茶盏，一道似有若无的威压，顺着她的目光蔓延而来，一触之下，杜易周身气息，顷刻溃散成流沙。 随后，就见她在半空一抓，掌心血气成云，右手插入其中，从中抽出一条九节龙鳞鞭，鞭身舞动，就如惊雷落地，怦然炸响。 她手臂一抖，令鞭身从游动的神龙，瞬间变成直挺挺的猩红长枪，星芒一闪，点在杜易的膝盖之上。 “嘶——” 杜易倒抽一口凉气。 刹那间，一股劲力穿透大腿筋骨，上下通透，以至于全身酸麻。 他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左右挪移，拳风扫动，食指弹出，一连贯穿空中飘落的五片枯叶。 “不周桩，是镇魔公《四荒经》中的独门桩法，要求修炼之人，身如天柱，力分乾坤。小姑爷，你这般下盘无力，脚下无根，如何能降妖伏魔，如何能顶天立地。” 绮罗的声音，虽然娇媚动人。 可落到杜易耳中，却像是乌鸦唱情歌——不堪入耳。 杜易收拳而立，冷淡地驳斥：“我区区一个初入天兵的武夫，如何能敌过上位武卒的威压。” “连这点意志力都没有？如何能配得上小姐。” 杜易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他意志哪怕再坚定，武夫rou身也注定无法背负山岳，更别说绮罗还动用了血气神兵。 【我的好娘子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让这种疯女人，领我天兵入门。】 回想前几日，绮罗回府，若不是春兰及时劝住了她。自己的血rou，估计都被她腌制成rou酱了。 杜易这才知道，先前绮罗奉了方伊人的命令，离开武功郡，执行任务。直到，前些日子，方伊人又给了她新的任务，让她回来，教授杜易武道。 只是这个过程，怎么看，都是方伊人故意将绮罗调虎离山。 …… “武卒威压？哈哈哈！小姑爷太谦逊了！” 绮罗极为浮夸地捧腹大笑，丝毫没有女子的矜持，笑得前仰后合，甚至眼角都挤出了两滴泪花，而嘴上一如既往地不留情面。 “就小姑爷这副娇弱的身子，恐怕不需要我出手，农夫三拳，就足以把你干趴下。” “其实我也好奇。”杜易则一脸不解地看向绮罗，“难道我的拳法是跟猪学得吗？” 话落，一道满是杀意的目光，就凌空袭来， 杜易不为所动，右臂抬起，身姿下沉，再次摆出不周桩，尽可能将全身力量拧成一股，背部脊骨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响动。 无形的力量，将杀气尽数消散。 不周桩，是镇魔公绝学《四荒经》的根基之法，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所谓“锻骨十年，龙骨难炼”。 不周桩是少有的，可以淬炼到龙骨，也就是脊椎的站桩之法。甚至镇魔公至今，也会坚持修行不周桩。 闭目凝神，杜易感受着血液在五脏之内的流动，配合吐息秘术，控制右手指尖开始慢慢颤动，旋即，这份微不可查的震动顺着右臂开始蔓延，循着筋骨，朝着周身每一寸而去。 远远看去，一动不动、神情超然的杜易，已经仿若浇铸的铜像一般。 唯有近距离的观察，才能发现异样，就好似有无数蠕虫，从他的皮rou之下穿行而过。 然而，因为杜易缺了一只手臂的缘故，rou身的波动并不均衡，这也是他被绮罗，指责脚下无根的根本原因。 不过这一次，杜易似有明悟，捕捉到一丝天地韵律，周围天地元气波动，微微汇聚而来。 【周，乃周全，圆满之意。不，乃否定。不周，即是残缺。】 “呼……” 伴随着规律的吐息，杜易rou身的律动，除了无法触及的头部和脊椎外，其余部分已经被统一成一个频率。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杜易开始感受到脚底，突然产生的莫名气感，一吸一吐，一股仿佛厚重万钧的能量，开始在他体内运转周天。 【这就是所谓的脚下生根？那，这份能量，就是记载中大地浊气。】 杜易很清楚，自己的根骨，在人族中，只能算是中人之姿。不过，两世积累的悟性，以及对rou身的掌控力。绝对算得上天赋异禀。 【如何能让这股大地浊气，淬炼脊骨呢。我明明就是按照书中所讲，为何，还是不得其法。】 一时间，杜易眉头紧皱，忽然，他睁开双眸，眼底闪过一丝精芒。他想起刚才绮罗，灌入自己身体的劲力，顿时，有了主意。 深吸一口气，凭借意志，挤压肌rou和筋膜，逼迫大地浊气改变路径，顺着尾椎向上攀爬。 一时间，杜易感受大地浊气的前路之上，好似凭空出现了一座高山要塞。 如果，将杜易淬炼脊骨的方式，比作是行军打仗，那么之前，他就是在调遣士兵攻城，死伤惨重。 而现在几乎无穷无尽的大地浊气，就是他炸开堤坝，放出的滔天洪水。 孙子兵法亦有云：“以水佐攻者强。” 杜易要紧牙关，任由大地浊气形成的无尽洪流朝着龙骨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