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地下世界（下）
时间已经是过去了不知道多久，毛终于也从最初的惊讶之中冷静了下来。幻光一般的景色如同飞逝的流星一般在毛的眼中渐渐远去了。那如同飞散而逝的萤火虫般的闪亮的光点也仿佛睡着一样安静了下来。如果不是地面上依旧保留着的潺潺水迹，毛甚至无法想象，就在刚刚的那一刹那，这里的水就仿佛是活了过来，仿佛有生命般地主动卷起了池水边的鲁鲁修。 “到底是什么呢…………” 毛不由德得嘟囔了两句凑了过去，鲁鲁修安详地躺在那一片的水泽之中，仅仅只是没过膝盖深度的池水仿佛蕴含着无数想象不出来的生命，鲁鲁修就那样靠在水中，身体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托举起来的一样，蓝绿色的池水仍旧在仿佛蟋蟀一样轻轻地低吟，这让毛有些好奇，他不由得伸出手去也学着鲁鲁修那样舀了一手的池水，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淡淡的凉意。 他摇了摇头，看着躺在池水中，一脸享受的鲁鲁修，不由得笑骂了两句真是个公子哥，几下下到水里，那些磷光仿佛被毛这个突然而来的入侵者吓坏了，竟然在一时之间失去了那些幻境一般的亮光，只剩下其他水坑之内溢出的光线，落在鲁鲁修沾湿了的侧脸上，透着一股轻松的感觉。 “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不惹人注意，但是就毛的观察而言，鲁鲁修的身上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些突然而来的水龙卷，仿佛只是一场梦境一般，除了在鲁鲁修的身上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仿佛什么也没有留下。鲁鲁修从刚刚那阵莫名的安心感中站了起来，一个趔趄差点就又栽倒了下去。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感觉，仿佛醉酒才刚刚醒过来呃酒鬼。可是鲁鲁修知道他没有，他只是感觉到了扩散到全身上来的乏力。 看着毛仍旧抱着双臂一脸怀疑的表情，鲁鲁修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被那泉水所灌溉的一刹那，鲁鲁修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意识仿佛处在一处极为缥缈的远方，像是大海之中的一片孤舟，只是伴随着浪涛轻轻摇曳着。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鲁鲁修有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不用去担心自己接下来的事情，不要去考虑自己的身世，不用去想如何跟关心自己的人解释，一切都仿佛已经放下，让他觉得少了很多的包袱，轻松了许多。 “等有机会，再调查一下吧…………” 鲁鲁修摇了摇头，从池水里面走了出来，虽然他不太相信什么怪力乱神之类的事情，但是有了毛的先例，鲁鲁修发现自己对于这方面的抵抗力实在是低得不像话。就如同柯南·道尔的书中所说，当你去除了一切的可能，那么剩下来的，即便你再不相信，也是事情的真相。 生命之泉…………吗………… 鲁鲁修轻声嘀咕了两句，从池水里面走了上来，忽然间感觉到了自己的后背一阵火热和瘙痒。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那个地方是之前在修坦费尔德公爵的府邸所受的伤口的位置，他一下子想到了刚刚的泉水恐怕也沾湿了梅林给自己上好的药，恐怕连绷带也被弄湿了，搞不好可能会因为沾水而溃脓。鲁鲁修只有小心地不碰到伤口把自己的外衣和衬衫轻轻褪了下来，后面的位置上，原本缠紧了绷带的位置上，沁出了一片小小的渣滓，鲁鲁修知道那是他流出来的药，不用多想，他就知道背后的伤口也会带给他怎么样的折磨。 鲁鲁修不得不拆开已经失去作用的绷带，他甚至已经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会因为伤口的溃烂而不得不忍受的痛楚。但是出乎意料的，鲁鲁修撕下了绷带的背部，除了一片沾湿的肌肤，完全看不到任何的伤口。毛忍不住凑了过来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发现那的确是人类的正常皮肤之后，终于忍不住变了脸色。他下意识地朝那湖水望了几眼，鲁鲁修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这可能吗？” 毛下意识地问道。鲁鲁修也皱了皱眉头，可是现在也不可能再做什么测试，总不能把自己又弄伤吧，先不说有没有作用，现在可是还被困在这里的情况，随便行动只会浪费体力罢了。不过，一点儿伤痕都没有留下…………这令鲁鲁修多少心里面有些心思，这个地下洞xue会被发现最初的契机就在于毛对于与被他称作是“C.C.”身上的感觉的联系，联想到最初进入的时候堵在正门处的那一扇未知文明的巨大石门，还有这神奇的泉水，鲁鲁修感觉到自己的某种认知正在被推翻。他忍不住下意识地再看了一眼那边的池水，忽然，一个让他脸色骤变的东西，浮出了水面………… 那是一双人的脚，起初因为这里的泉水都荡漾着淋漓的幻色，鲁鲁修还未曾有察觉，只是此刻因为刚刚的那一场异变，成吨的泉水反而溜到了这外面的，如同雨后的大街一样，正在缓缓地退去。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及膝深的泉水才终于露出了他的水底的景色出来。鲁鲁修心里一动，忍不住就往前多走了两步，猛然间又在那入水口的位置站定了。 那并非只是一双单纯的人的脚………… 鲁鲁修会觉得眼熟，因为正是之前他在那段模糊的梦境中所见到的那些孩子们的装束。眼前的这个孩子，一头墨绿色的短发，如同那童话里的森林妖精一般长着一张极为细腻的脸孔。他的身上也穿着鲁鲁修看着极为诡异的拘束服。他双手合十轻轻地放置在胸前，沉沉地睡着，仿佛一具失去了生命的雕像一般。鲁鲁修不由得轻轻伸出手去，触碰到那一片冰凉的肌肤，毫无疑问的，这个人已经死去多时了。鲁鲁修看着他那张安详的脸孔，忽然莫名觉得胸口传来有一阵阵的刺痛。他不明白，自己与眼前的这个人分明素不相识，但是，却有种怪异的感觉，像是一头猛兽，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要忍不住从鲁鲁修的身体里面跑出来肆虐，要将整个世界都点燃。 “夏尔·凡多姆海威…………” 毛轻轻念着，鲁鲁修抬起头来，注意到了被刻在石壁上的文字。用得只是布里塔尼亚通用的英语，但是光看字形，鲁鲁修不难想象刻下这个字的人年龄的稚嫩，整个字体有些严重的走样。上面还依稀沾染了一些暗黑色的漆料，鲁鲁修自然是无法想象得到这些暗色的颜料到底是什么，他只是看着这个仿佛墓碑一样的文字，心里一阵难过。 “你在流眼泪…………” 毛突然开口说道，鲁鲁修脸色一惊，猛地伸出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有能够忍住泪湿了两行。鲁鲁修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两滴，忽然觉得有些扎手，他明明就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却还是为他的逝世而感觉到了悲伤，这样的眼泪也未免显得有些太廉价了，让鲁鲁修觉得自己都有些虚伪。 “你认识他？” 这算是明知故问吧，不，应该说，这是所有人都会有的反应。没有人会为了毫不相干的人流眼泪，除非他天生长着一副鳄鱼的心肠。毛不认为鲁鲁修只是在惺惺作态，毕竟，他连在星雪的葬礼上都没有流下眼泪，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表现出坚强的一面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对于生死，也许更多只是一种麻木吧。只有当他表现出最冷静的时候，才是鲁鲁修最无懈可击的时候。 可是现在呢………… 他伸出手去沿着那小刀刻出来的痕迹轻轻地走着，仿佛只是这样做，就能够猜得出来当时刻下这个名字的人的心思一样。鲁鲁修顺着它的纹路，一步一步地走着，既没有来时的那样忐忑，也没有身处险地的惊慌，只是看着这上面仿佛小孩子涂鸦一般的墓碑，心里面有种说不出的痛楚，仿佛刻下这些字迹的人就是自己一样，仿佛…………他们是因为自己而死的一样………… “莉莉丝·布莱克” …… “亚伦·爱德华兹” …… “马库斯·克劳利” …… “凯瑟琳·斯图亚特” …… 每一声念出的这些名字，虽然毛对此并无在意，但是鲁鲁修的心中却是惊起了一番惊涛骇浪。这些名字与其说对于鲁鲁修有什么意义所在，反倒不如说，他们的存在对于整个布里塔尼亚曾有过何等的意义。不管是凡多姆海威也好、布莱克、爱德华兹这些姓氏也好，他们都是曾经在布里塔尼亚耳熟能详的上等贵族。在如今的布里塔尼亚8大名门的局势形成之前，他们都是曾经的布里塔尼亚真正一手遮天的存在。 直到那一晚………… “血之纹章”之夜，曾经炙手可热的大贵族，现今皇帝的亲叔叔，路易大公挑起的叛乱，他的失败，也同样注定了贵族圈里面的血腥的清洗。曾经掌握了大权的贵族几乎无一例外被诛灭满门，仅有的小贵族也逃亡到了EU，自此再无消息。鲁鲁修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一幕可以挖掘出来的墓xue，心中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念头。曾经的贵族世家们的后裔，隐姓埋名活下来之后，却又无一例外地在这里遭到了屠杀。可是，在生命之泉的神秘力量作用下，这些看起来应该已经死去了好多年的尸体却没有丝毫的腐烂。 他们的脸上依旧带着他们那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有的青涩，只是苍白的面孔，让人忍不住感到心酸。他不由得抬起头来，注意到了北放置在最中间的两尊空荡荡的墓xue。其中之一上，刻写着“杰内西斯·拉普索道斯”的字样，但是里面只是空空荡荡的，既没有尸体，甚至没有让人感觉到存在的气息。而更加令鲁鲁修在意的，还在杰内西斯的墓xue之旁，同样空空荡荡的位置，可以预见到，是刻意留下的，鲁鲁修忍不住想要凑过去看看，那应该被标注名字的地方，出乎意料的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是刻着一个怪异的符号，鲁鲁修认得分明，正是他那个在晚宴上丢失的挂坠。 那么留下的这个无名的墓xue的目标也不言而喻………… 朱利叶斯·金斯利………… 鲁鲁修不由得暗自攥紧了双拳，这个名字带给他的疑惑实在是太多，带给他的震惊也实在太多，同样的，带给他的迷茫也太多太多…………从乌璐德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上被施加了上古的魔法之时，鲁鲁修的心中或许还只是不屑一顾，但是当见识到了眼前这泉水神乎其技的治愈伤口的能力之后，鲁鲁修心中就不免有些动摇了。对有些事情的猜测，远远比不上切身体会来得更具有冲击性。那么，关于魔法和精灵一说，反而成了鲁鲁修的心病，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所谓的魔法，也许只是因为现在的科技无法解释这一切吧。 鲁鲁修从自己上衣的口袋中抽出了那一张从乌璐德的手中拿到的塔罗牌。 塔罗牌中，被誉为最为不幸的一张牌，死神………… 会死吗？我………… 鲁鲁修正盯着自己手中的怔怔出神，可是下一刻，毛的脸色突然一变，他那无法关闭的Geass，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好成了他的保护伞，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毛的脑海中登时感受到了一股nongnong的杀意。他甚至来不及提醒鲁鲁修，超出200米的范围，一道破空而来的长剑就已经撕裂了空气，笔直地朝着鲁鲁修的胸口狠狠地刺去。正处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的鲁鲁修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完全躲开，赤红色的光芒仿佛一把带着倒刺的皮鞭，明明只是剑气划伤了鲁鲁修的手臂，却顿时拉开了一道足足有手腕大小的伤口，那把赤红色的长剑却去势不减，鲁鲁修手中的塔罗牌都没有能够幸免于难，单薄的纸张被锋利的长剑鱼贯而出，直直地钉在了那一面属于朱利叶斯的墓碑之上。鲁鲁修不由得脸色铁青地捂住自己的伤口，看着那把红色的长剑，心中着实恼怒不已。 绯红女皇………… 他转过眼去看向了那个记忆之中的身影，和在洛阳见面的时候想比，他给人的感觉又多了不少的阴郁。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病入膏肓一般的憔悴。可是即便如此，也没有能够唤起鲁鲁修一丝一毫的同情。因为正是眼前的这个家伙，彻底葬送了黎星雪的生命，也是他，让中华联邦崛起的希望，太子刘叶死于非命，也是因此，让鲁鲁修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疑云。 他不由得轻轻放开了手，任凭豆大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臂低落到那低洼的池水里，那一滴一滴的鲜血仿佛墨迹一般，在滴入池水的那一刹那，就如同墨晕一般扩散开来，短短几十秒的功夫，已经将整片池水染成了仿佛墨水一般，只不过带着不祥的暗红色，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肃杀之意。 “真难得，你还记得这里啊，朱利叶斯…………” 来人，不，杰内西斯，他曾经自报过名字，鲁鲁修也终于明白了那些墓碑的建立者到底是什么人。他眼角的余光顺着这些沉眠的尸体一一扫去，莫名的，他感觉到了仿佛有人在背后盯着他，让鲁鲁修觉得有些不自在。可是，听到杰内西斯的话，他又忍不住想要大声咆哮起来。 “看来，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啊…………”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鲁鲁修脸上那股无法掩饰的憎恶，却浑然不在意似得露出了轻松惬意的表情。这种挑衅一般的行为让鲁鲁修感觉到了怒火中烧。他迫不及待地要掏出藏在自己袖口中的匕首搅碎他的咽喉，让他知道惹火他的下场。可是，不管鲁鲁修怎么做出凶狠的表情，杰内西斯仿佛就是吃定了他似得，根本不会给鲁鲁修任何靠近的机会，双方就仿佛穿过圆心的直径与圆的焦点一般围绕着中心旋转着，死也不肯退让半步。 他最终停在了朱利叶斯的墓碑之前，看着那一张被钉在墙面上的死神牌，鲁鲁修注意到了杰内西斯的表情也变得阴沉得可怕。他没有去动他被钉在墙上的绯红女皇，这种距离上，只要鲁鲁修不傻，都会在他攻击的那一刹那之间刺穿他的咽喉，他转而将他套在红色外套之下的右臂轻轻旋转，仿佛魔术师最不起眼的障眼法，但是，那一段段明晃晃的刺光却让鲁鲁修明白，他是打算同样用匕首来结果鲁鲁修的生命。 “我们曾经一同学习的第一道课程，现在，就让我来看看，你还记得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