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打脸的艺术
“......曹缘十五年前就已离开天南曹家，所以他能出现在这里。曹家已决定与不干涉这件事。”裴郁依旧穿着那一身休闲的睡衣，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喝茶：“曹缘是七大家里的异类，离开曹家后在草莽闹过革命，在自由贸易区组过十二贼，至于现在在干什么没有人知道，总之肯定也是不同寻常的事情。” “十二贼是曹缘组建的？”楚秋目瞪口呆，声名远扬的星际海盗团体竟是七大家前成员一手创办的，不得不说简直就像是老派的讽刺话剧。 “既然曹缘来了，那你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裴郁说道：“他的能量就算是那位老元帅也得多看一眼。” “所以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楚秋细细地喝了一口茶，这些天在裴家喝得好茶太多，让他觉得自己快要变成懂得品茶的土鳖了：“我觉得来这儿的频率似乎太高了。” 啪。 裴郁将手机甩到桌上，楚秋捡起来仔细翻阅。 是一封超过一百字的短信，开头便是醒目的视频片段。 短信内详细介绍了交易方式、地点和数字。 一百万。 “我没跟任何人说这件事。”裴郁的上身微微前倾，认真地说道：“你确定你能办好？” “我尽力。”楚秋瞥了裴郁一眼，将短信转发到自己的手机里。 “这种说法并不可靠。”裴郁皱起眉头，过了一会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但介于你上次这么说并取得了不错的结果。” “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楚秋很喜欢这句东极的土话。 裴夫人将楚秋送到门口，说道：“继承程序走好了，过几天苟秘书会将法律文书带给你......还会带你去看看陈西京教授留下的东西。” “以后遇到事情不要太性急，看到你和小郁能经常沟通，我很高兴。以后有空多来坐坐，一起吃个晚饭。”裴夫人的语气就像是亲密的长辈，这让楚秋有些愕然。 最后，他鞠了一躬，离开了裴宅。 ...... 楚秋刚挂掉叶清雅的电话便接到了另一个电话。 陈南星。 “喂。”楚秋走上地铁，说道：“我在地铁上，可能信号不太好。” 陈南星的话让楚秋刚迈上地铁又走了出来。 曹野的家人想见见他。 当然以陈南星的语气来看，并不是咄咄逼人的“见他”。 这是好事。 三十分钟后，楚秋赶到了中元居，一家还算行的酒店。 曹野的家人在这里摆了一席。 说是一席，其实也就是那几人。 楚秋进门的时候，陈南星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帮楚秋将外套放在一边，同时低声说了句：“他们没有恶意，就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曹野的家人们起身迎接楚秋，他母亲的脸色苍白，举手投足间尽是虚弱，但那双落在楚秋身上的目光亮得吓人。 待楚秋落座后，他正坐在陈南星和陈北中间。 曹野的继父金有光关上了门。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尤其是曹野的家人，但没有人说话。 场面一度显得寂静而尴尬。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曹野的母亲终于说话，她揪着桌布，桌子微微颤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看得出来她企图更加和善，但事与愿违。 “我来。”金有光握住曹野母亲的手，让她松开了桌布，对楚秋露出一个笑容，低声说道：“曹野的叔叔，那个叫做曹缘的人，我们想跟他了解些事情，但他就在葬礼上露了一面之后再也没出现过。关于曹野是恐怖分子的......的确没再出现过，但我们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想知道孩子是怎么走的。” 楚秋看着这对鬓角微霜的夫妇，只觉有些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一下子便见了杯底。 金有光赶紧给楚秋满上，希冀地说道：“我们想知道孩子走的痛不痛快，有没有谁在害他......我们只想知道这些。” 楚秋依旧没有说话，他皱起眉头......事实上他在想，如果是裴郁的话会怎么做。 “金叔叔，可能楚秋也不知道，您看就连联邦调查局的探员都......但是曹野的叔叔看起来很厉害，他肯定会有个交代的。”陈南星试图打着圆场，却被曹野母亲的一个“不”直接打断。 “不会的。”曹野母亲垂着脑袋，喃喃说道：“那个男人......就跟小野的爸爸一样，他们不会在意我们这些普通人的感受。” “所以曹野的父亲那边......是财阀家族那样的大人物吗？”陈北小心翼翼地问道，但是没有得到回答。 财阀。 距离七大家起码还有两个档次的差距。 “我们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曹野母亲的目光一直锁着楚秋，目光中的祈求和绝望让他愈发沉默。 楚秋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似乎决定了什么，平静地说道：“曹野是被人害死的。”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们是谁做的。” 一片寂静。 所有人还沉浸在楚秋的第一句话带来的震撼之中。 “......是谁害了他？”曹野母亲喃喃问道。 “我不能说。”楚秋的目光很坚定，语气咬得很死。 “为什么！告诉我，是谁害了他，是谁！”曹野母亲冲到楚秋面前，就算金有光和金理莎拉着她也没拉得住，她抓住楚秋的衣服，神态中充斥着极为复杂和极端的意味，嘶吼道：“告诉我，是谁害了他。” “我不能说。” ...... 楚秋本就是一个极为固执且寡言的人。 直至他被陈南星拉出包厢他也没透露半个字，包厢内的哀嚎和嘶吼隔着紧闭的门也能听清。 门外聚集了客人和服务员，不知发生了什么，金有光出门做了解释才散开了人群。 陈南星紧紧抓着楚秋的手，楚秋没有发觉，他只是盯着紧闭的门，目光沉默且坚定。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过了半晌，陈南星才问道：“我知道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是他们刚刚失去了儿子。” 当联邦法律，乃至宪法都失去应有的效用，仇恨还有什么意义。如同企图飞上天挑战神明。 只能将这份无法兑现的仇恨深埋心底，一旦出口便是灭顶之灾。事实上，任何涉及到曹野事件的主谋的举措都会是灭顶之灾。 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楚秋轻轻地抱住了陈南星，他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彷徨。 “相信我。”楚秋低声说道。 “嗯，我相信你。” 好一会儿之后，楚秋松开陈南星。 两人的目光都有些闪躲。 楚秋撩起陈南星的袖子，针孔仍然维持着很高的密度，他小心地放下袖子，从怀里取出现金包递给陈南星，说道：“不要再做凌晨的兼职了。” 陈南星看也没看便拒绝道：“我不能接受这个。” “不是钱的问题。”楚秋说道：“让陈北以后还我，多久都没关系，这笔钱是上次照顾林司的报酬，硬要说的话，你也帮了忙。” 这是他从裴郁那儿得到的建议......裴郁说这样的话陈南星可能就会接受。 事实证明裴郁又是对的。 楚秋独自从中元居走出，这顿饭还没开始就吃不下去了。 他见到中元居外不远处停着辆车，车边靠着两人，在树荫下吞云吐雾。 楚秋挠了挠头，觉得有些头疼。 但既然来了，总不能避着不见，何况他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楚秋也走入那片树荫，稳稳接过那个磅礴大气的男人递来的烟，夹在嘴唇上，另一个男人走来几步，替楚秋点上，伸出手说道：“种满。” “楚秋。”楚秋接受了这个叫做种满的光头男人的好意，握住他的手，入手处便是厚茧的粗粝感，显然是个练家子。 楚秋才刚抽了一口，便觉脑后一阵微风袭来，他心头一跳，伸手一架。 砰。 腿与掌的相撞。 两人各退了一步，楚秋心中凛然。 种满收腿，靠在树上吞云吐雾，似乎无事发生。 楚秋瞳孔紧缩，在他根本没注意到的时候，曹缘已经抓住了他的手，盯着他手背上褪去的玫瑰色。 “我猜得没错，你是风城的传人，具体哪一支只怕你自己也不知道。那些闲的蛋疼的老家伙在宇宙漂泊到处寻找传人，偏偏还不透露厚得吓死人的家底，美其名曰武学修行需要赤诚之心。”曹缘放开楚秋的手腕，吐了一个烟圈，说道：“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因为你的天赋很好。如果你是在风城长大的，绝不会让你在成长到目前这个阶段的时候就放你出来。” “我看过你的经历，我很欣赏你。这家人有你看着，我很放心。这家人与我那死去的兄长或多或少有点关联，原本我的打算是让种满关照一下，但反倒可能会给他们招致一些麻烦。有你在，最好不过。”曹缘掐灭烟头，坐进车内，对楚秋说道：“上车，我马上要离开第三星圈，离开前要做件事情，你会感兴趣。” 种满驾车，曹缘和楚秋坐在后座。 曹缘没说话，楚秋也就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种满接了个简短的电话，挂了之后对曹缘说道：“老板，李鸾被他们拖住了。” 曹缘对楚秋说道：“这趟回来，要只这样走了一圈就灰溜溜地回去，只怕我那死去的兄长也不会原谅我。虽然我没办法直接把那个崽子直接捏死，李家那位老元帅随便招招手我就吃不住，但脸还是要打的。就算是七大家，打脸也是有法子的。有些人的脸能打，有些的脸看都不能看一眼。拿李家来说，那位老元帅稳坐朱雀台举世无双，只要这位还活着，他的脸色你必须得看，不管是七大家、总统山还是国会大院，这位的话都得乖乖听着。李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老元帅的长子李庸，是个智多近妖的难缠角色，我同样惹不起。排在第三位的就是李鸾，这是个武承爷文承父的小怪物，虽说还未成气候，在李氏内部也仅仅是第四顺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未来必定是李氏当家，在李氏内部，他跟李迴的分量完全不同。据说李氏还出了个旁系的子弟叫李浩然，目前在宇宙游历，据说天赋之高丝毫不在老元帅之下。所以要打李氏的脸，最简单的便是避开这几人，若是牵扯上了，便会麻烦许多。” “只要这几人不在，李迴的脸想打便打了。” 曹缘的眼界自然是楚秋企及不了的......但他仍是认真记下了他说的这几人。 “老板，到了。”种满停车，打开车门，回身替曹缘也打开车门。 “下车。”曹缘一脚踩在水泥地上，两三步之间蹬出了好几米远，他极为直接地朝停在一个豪华会所前的车队走去，气势磅礴得好像星光也追不上他。 楚秋认出了这个车队，正是当天停在游乐场入口的那支。 是李迴。 楚秋心头一跳，意识到了曹缘想做什么。 早在曹缘下车的时候，李迴的安保团队便将注意力投了过来，任谁也无法忽视这样一个走着平地都能走出尸山血海之感的男人。 “停下！”十来个安保人员将枪口对准曹缘。 啪啪啪啪...... 枪声大作。 伴随尖叫和哭喊。 原本安和的街道一片混乱。 十来个干脆的倒地声，仅仅几秒钟，李迴的安保团队就被肃清。 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 曹缘大步走向那辆专车。 啪。 车窗被大口径狙击子弹击穿，驾驶座上飚出一道血流，刚想起步的车辆一下子又停了下来。 前门打开，伤疤男人走下车，目光凝重地看着曹缘。 但此时，他的太阳xue突兀顶了一支枪，种满持枪站在伤疤男人边上，说道：“别动。” 伤疤男人盯着根本没看过他一眼的曹缘，吐出一口气，无奈地举起双手。 曹缘走到车边，一记铁拳直接砸向寻常子弹根本无法击穿的车窗。 砰。 车窗碎。 露出车内李迴那张强作镇定但仍显惊愕的脸。 哗啦。 曹缘面无表情地直接探手进去把李迴拉了出来，李迴整个上身暴露在车外，脸上身上到处都是碎玻璃割出的伤口。 “草，曹缘，有种你今天杀了我。”李迴痛喊道。 砰。 曹缘一记足够砸穿车窗的铁拳直接砸在了李迴的脸上，他的脸庞顿时凹陷下去，鼻涕泪水血液混成了一团。 “这是为曹野的。” 啪。 曹缘再甩了一记耳光。 “这是为林家小姑娘的。” 李迴的半张脸顿时肿起，脑袋耷拉，翻起了眼白，神智已然不清。 曹缘将李迴扔回车辆，转身离去。 这会儿李迴的安保人员才敢重新接近。 “我马上就要走了。七大家继承人是受宪法保护的第五序列公民，袭击七大家继承人会自动触发宪法追踪。我背着不少联邦法律重罪，所以进入联邦监狱会有些麻烦。七大家不是完美的，宪法更是如此，究其根本只是台冷冰冰的不懂人类情趣的大铁盒，只要了解其规则和掌握足够的力量，宪法也只是个摆设。”曹缘看着手表，面无表情地说道：“从我出手的那一刻算起，我有12分钟的时间逃出大气层，第五序列违宪事件的反应时间会比较长。” 一丝异动从头顶响起。 楚秋眯起眼睛看去，只见一艘微型星舰直接开到了人类高频活动区域的上方。 他的心里震撼异常。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这小家伙还活着。”曹缘看着楚秋，说道：“大概有不少人跟你说过你的做法很像是在送死。” “但我很欣赏这点，好好活着。”曹缘伸出手。 楚秋看着这双如同山岳一般厚实的大手，认真地握住。 咔嚓。 楚秋转头看去，惊愕地看到种满刚拿着相机拍了张两人握手的合照。 “我的名字没那么好用，但是也能让一些宵小掂量下自己的分量。”曹缘一手抓住从星舰垂落下来的绳梯，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扔给楚秋。 楚秋接住，是一部款式极旧的新手机。 “你替曹野出头，我欠你一个人情。有事，打电话，种满会替你解决，种满解决不了，我会来解决。”刮得皮肤生疼的狂风中，星舰拉着绳梯上的曹缘离去。 楚秋仰头望去，心头震撼不减，在曹缘身上他学到了两点：掌握足够的力量、充分了解规则。 就能在星光下所向披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