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盘山路一匹夫
大学城。 三十一夜总会。 “你说这些DJ是不是很变态？人家来夜店哪听得出你哪个音低了哪个音高了，嗨了就行啊。”男侍者抱着手臂，看着楚秋维修电子音箱：“你叫楚秋是吧？你还很年轻啊，动作看起来很老练了。你之前的机修师是个五六十的老头，干什么都慢吞吞的，但人家的确能修好东西......你动作挺快的，但是你真的修好了吗？” “你可以看看。”楚秋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我又不懂这音那音是高了低了。”男侍者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满脸打发乞丐的表情：“行了行了就这样吧，你先走吧。” 在任何领域，包括机甲战舰......机修师的地位总是处于职业链的底端，虽然他们掌握着整个项目能够成功运转的物质基础关键，但无法获得尊重。这种现象很有趣。 回到自己的小小等候室，打开上了锁的门，楚秋见到林司那张愤怒的脸以及一个十岁孩子第一时间掷地有声的控诉：“宪法保护未成年人的权利和自由！” “从哪儿学到的？”楚秋关上门，以免被心怀正义的同事误以为发生了某些孩童绑架事件举报到相关部门。 林司冷着一张脸，别过脑袋。 从离开陈南星开始......林司就对楚秋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之前态度就不太好，现在更是有点对立的情绪。大概是某种无聊的竞争者心态。 “等下带你去吃夜宵。”楚秋提议道。 “我要看夜晚的花蝴蝶。”林司对楚秋的提议嗤之以鼻，态度分明地表达自己的意愿......楚秋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从哪儿听到这个词的。 “你还早二十年。”楚秋拿出《星域理论常识》翻看。 “我要看！不然我......”林司一时之间想不出应对，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跟陈南星说你虐待我。” “好啊。” 这种无聊的对峙又持续了两个小时，期间楚秋处理了几起故障。 到了十一点，楚秋准时下班。 “我要跟夜晚的花蝴蝶一起玩！”林司的控诉从等候室出来开始一直持续到走出“三十一”，他才认了命一般地耷拉下脑袋。 楚秋也懒得多说，他是这小子的保镖......但不是保姆，这两者是有决定性差别的。 他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异常。 “三十一”的后门附近有一个车队，大概五六辆豪车隔了条道出来，从“三十一”里面陆陆续续走出几个公子哥，架着一个明显失去意识的女生进入一辆车内。 楚秋愣了一下，虽然隔得比较远......但这个女生竟是裴郁。 什么情况？ 给楚秋思考的时间并不多，这几辆车已经发动引擎。 楚秋马上在街边找了辆无人的车，从箱里取出工具，迅速破开了车门，坐进车后一拳砸开了仪表盘，手动发动引擎。 引擎声响起。 楚秋对还站在外面瞠目结舌的林司说道：“上车。” 林司眼中冒光，蹿上了副驾驶，激动地说道：“我们是要干嘛？要去抢劫吗！” 显然是看过不少犯罪片。 楚秋给林司系上安全带，没有搭理满脸兴奋的林司。 他紧紧盯着前面的车队，尤其是那辆坐着裴郁的灰色轿车，他掏出手机拨给叶清雅。 “怎么了？”叶清雅那边有些嘈杂，他的声音也略轻：“工作呢。” “有空帮我查个车牌号吗？很急。”得到了确认的回答后，楚秋报上了灰色轿车的车牌号。 三十秒后，叶清雅回复道：“车主是个叫卢村的人，没有案底，哦，是西极来的。咋了？” 是西极来的也不代表任何事情......楚秋直接挂断电话，再拨给苟秘书。 “楚秋。”苟秘书的声音依旧一丝不苟。 “抱歉，苟秘书，我在找裴郁，联系不到她，请问您有办法吗？”楚秋紧紧盯着前方的车队，它们的速度有加快的趋势。 “我也只能通过手机联系到她。”苟秘书说道。 “她有说过今晚有什么事吗？”楚秋问道。 “有一个社交聚会，怎么了？”苟秘书说道。 “没事。”楚秋没有透露任何事情，他愈发感到裴郁就是个爱惹事的赌徒......可他非但不能置之事外，还得帮她善后，避免她做出某些破罐破摔的举措。 挂断苟秘书的电话后，楚秋又给叶清雅拨通了电话。 “我发誓你要是再这样挂断我的电话，我就......”电话那头的叶清雅有些气急败坏。 楚秋直接打断道：“我从‘三十一‘出来看到裴郁被人带走了，她看起来没有意识。一个车队，其中一辆车就是我刚才让你查的。” 叶清雅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怀疑是李迴？” “我没这样说，但那些人是西极来的。”楚秋平静地说道，手下不停换了个档，轿车瞬间漂移滑过了一个弯道。前方车队的速度已经相当惊人。 “今天早上从西极传来一个消息，李家那位老元帅在私人场合透露将李迴的继承顺位从第二顺位下调到第三顺位。目前排在第一的依旧是老元帅的亲儿子，西极军事学院院长李庸，但是顶替李迴到第二顺位的是谁仍是未知......”叶清雅的声音稍稍清晰了些：“......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导致李氏顺位调整，但毫无疑问会让李迴发疯。” 楚秋没有回答，专心致志地驾驶车辆以及倾听。 “裴家对李氏很重要，简单的说，老元帅跟裴家有很深的渊源。拿不下裴郁对李迴的影响不小，这种情况下，影响便更大了些......”叶清雅说道：“......这位李氏太子看起来想用最原始的方法拿下裴郁，他真的急了......你在哪儿，朝哪儿开？” 楚秋看了眼地图，准确地报上位置以及预估方向。 “再有二十分钟你们就会进入李氏庄园的范围，先告诉你，就算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特种营也不一定攻得进七大家的庄园......不管你要做什么，在它们进入庄园之前就做。当然我并没有鼓励你做任何事情。”叶清雅轻声说道：“但李迴已经突破了某条界线......不管结果如何，已经对联邦和李氏的未来产生了巨大影响，只不过是让未知变得更未知。我靠，我就说他是个疯子......” 楚秋“啪”地又挂断了电话。 他抿紧嘴唇，脑海之中思绪不断。 管，还是不管？ 相对来说，或许是眼睁睁地让裴郁被带进李氏庄园对他更安全。 但他不想这么做。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似乎不仅仅是互相博弈利用的关系，而更像是......朋友。 咔嚓。 楚秋手下换挡，轿车一下子飙到了极速。 叮铃铃。 他看了眼手机，是叶清雅。 但他无暇分神，他决定拦下那辆车。 他把手机扔给林司，说道：“问他有什么事，没事的话别烦我。” 林司兴奋得满脸通红，接通电话，故作稳重地说道：“喂喂喂，那家伙说没事的话别烦他。” “啥？”电话那头的叶清雅明显一愣，他自然能听出这是个孩子的声音......但这是什么情况？ “你有事吗？”林司难抑激动地喊道。 “问问楚秋他打算干什么，我就在附近。”叶清雅那头也响起了引擎发动的声音。 “他说他就在附近。”林司对楚秋喊道，高速下的巨大风声淹没了大部分声音。 就在此时，楚秋猛地一转方向盘。 轿车在高速下转了个圈差点翻车，好在楚秋稳住了车身。 两人面前的挡风玻璃出现了一个弹孔，子弹擦着楚秋的胳膊射进车座。 轿车继续前行，林司还保持着尖叫时张大的嘴巴。 “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那头的叶清雅也被吓了一跳。 “有人在打我们的车！”林司对电话尖叫道。 打车？啥？叶清雅一下子没理解林司的措辞。 楚秋控制着轿车在高速状态下不断地改变轨迹，他看见子弹持续瞄准着他的车。他探出车窗，看到高处的黑暗中有一架型号不明的直升飞机，子弹是从那里射出来的。 与此同时，这架明显火力极猛的直升飞机也在扫射前面的车队。 所以不是李氏……从哪儿又冒出这么凶悍的第三方？ 事情越来越复杂且麻烦。 但他不用考虑这么多，就算再来几方势力凑起来打麻将也跟他没关系。 拦下灰色轿车，救下裴郁。他的目标只有这个。 …… “卢村！这是怎么回事！”开车的胡希大脸色煞白，子弹不断落在防弹玻璃上，虽然无法击穿，但砰砰啪啪的重击声和车顶车窗的弹坑一波波地冲击年青人们的心脏。 啪。 卢村扇了胡希大一巴掌，恶狠狠地说道：“叫什么叫，多大点事。太子说了可能会有搅局的，但上面有太子顶着就算天塌了也没关系。我们只需要把这女人送到太子那里。” “好……”胡希大满头是汗，目光恐惧，狼狈得与以往截然不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视镜中昏迷不醒的裴郁，小声问道：“卢村，太子不会对裴郁做什么吧……她好歹，好歹是裴院长的女儿。” “做什么？不做什么让我把她带去干什么？反正这女人迟早是太子的，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区别？太子想玩点花的，也无伤大雅嘛哈哈哈。”车内响起了一片放肆的笑声。 胡希大沉默而紧张地把握方向盘。他的余光瞥到了一丝异常，探头看去，顿时惊得瞠目结舌。 …… “戴上它。”楚秋一边专注驾驶，一边给林司戴上所有都能戴到头上的东西，顺便给自己也戴上护目镜，用衣服把下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带上你的东西，千万别落下了。”楚秋叮嘱道。 林司紧张地点头，瞪着一双眼睛。 楚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稍稍压下心中的悸动。 他观察着前方车队的位置，同时关注电子地图内的地形。 子弹持续不断地砸在车顶和车窗上，但已无法对他形成干扰。 他的眼前只有几百米外的一个弯道。 就在此时，一辆熟悉的哈雷553以绝对的速度跟到了他的边上。 楚秋放下车窗，车窗外近在咫尺的叶清雅似乎想对他说什么，但他没听清楚。 他想了想，单手把林司的安全带直接扯断，然后一脚踹开驾驶座的车门。 哐当。 叶清雅瞠目结舌地看着一块车门砸在地上成了废铁。 随即他便看到了更加吓人的一幕。 楚秋拎起已经吓呆了的林司，从驾驶座这侧的巨大空档处直接扔给了叶清雅。 卧槽。 叶清雅差点没稳住摩托。 叮铃咣啷。 从林司的书包里掉出一打的玩具，但好在他的人完完整整地被叶清雅接住，安全地摁在座位上。 啪。 一记子弹击碎了摩托的仪表盘。 靠！ 叶清雅一声怒吼，哈雷553以极风sao的走位躲避子弹，他再一抬头，便发现楚秋的车已极速冲向前面的弯道。 楚秋死死地盯着盘山公路下方的车队。 接着，再一脚油门。 轰。 砰 轿车直接冲破了栏杆，以抛物线的轨迹重重地砸在下方的道路，刚好堵在车队前方。 “我靠！ “发生了什么！” “什么鬼！” 伴随着一片骂声，车队七七八八地紧急刹在一堆破铜烂铁前。 “妈的，谁去看看。”卢村下车怒吼道。 就在此时，一道寒光掠过，架在卢村的脖子上。 “喔喔！朋友，别冲动，你知不知道你在……”卢村举着双手还没来得及说完一整句话就被蒙面男人直接打晕。 哐当。 坐在裴郁身边的年轻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蒙面男人像是野兽一样直接扯下了一整面车门，吓得瘫在车座上双腿颤抖。 蒙面男人探进车内，一把扛起昏迷的裴郁，离开车时扫了一眼驾驶座，正好与胡希大对了一眼。 不会被认出来吧？楚秋心头一跳，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局势，一堆富家公子正恐惧地盯着他……这并不是他担忧的。 头顶那架直升飞机已不见踪迹。 楚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给肩上的裴郁换了个更加安全的姿势……随后沿着断崖直接跳了下去。 几个纵跳与十来分钟的奔跑之后，他背着裴郁到了一个充电站。 他将裴郁小心地放在一边，随后在自助电话亭拨给叶清雅……刚刚他把手机弄坏了。 “喂，你怎么样？”叶清雅的声音很疲惫，隐约还能听见风声呼啸。 “裴郁在我身边。”楚秋看了一眼裴郁，裴郁看起来睡得很舒服，这让他很是郁闷。 “先别碰面，我刚甩掉那架直升飞机……是专业的水准。”叶清雅怨气满满：“你什么时候又惹上谁了？还有这个气人的小鬼是谁……我靠，你再咬我我就锤你了。” 电话那边看起来不太和睦。 “喂还在吗，这小鬼到底是谁？我能扔掉他吗？”看起来叶清雅被林司气得不轻。 楚秋简单解释了一下。 叶清雅的声音更郁闷了：“那就不能随便扔了……我没想到这小鬼这么值钱，我靠你又咬！” 哐当。 连楚秋这边也能听见叶清雅给了林司一个脑瓜。 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尖叫声中，叶清雅匆忙说道：“你先在那儿别动，等我确认真的甩掉了就来找你。” 滴。 叶清雅挂断电话。 楚秋到充电站内买了三瓶白酒，回到裴郁身边一一打开，然后便是早已做过一次的流程……楚秋面无表情地灌，裴郁撕心裂肺地吐。 这回裴郁摄入的剂量要大很多，三瓶白酒全部下肚才恢复了一些神志……但与此同时大量酒精也夺走了基础的判断力。 她双眼无神飘忽不定地看着楚秋，她眼里少说也有五六个人影。 楚秋又去买了解酒茶……折腾了好一会儿之后，裴郁才真正恢复了些许。 “又是你……”裴郁披头散发得像是刚做完某种激烈的运动，她看着楚秋，喃喃说道：“……怎么老是你。” “是，又是我。”楚秋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