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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西班牙人来了

    第145章西班牙人来了

    “许三叔请看,这两人可是陈衷纪和杨天生?”林海带着许心素来到关押俘虏的房间,指着被五花大绑的两个苍头老贼道。

    海上汉子容易显老,陈衷纪和杨天生都是五十出头的年纪,但看起来却像是年过花甲,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许心素看上去就要年轻很多。

    陈、杨二人年纪大了,接敌之时都在前面,侥幸没有被鸟铳打死,但到了逃跑的时候就跑不动了,溃败开始后没多久就被活捉。据其他俘虏供述,这二人就是此次的贼首陈衷纪和杨天生。

    这两人就算是化成灰许心素也认得,打眼一看就失声感叹道:“苍天有眼啊,这两个老贼也有今日!”

    “贤侄,多亏了你啊,我大哥的仇终于可以报了……”许心素说着已有些哽咽。

    “三叔这话言之过早了,等抓住郑贼之后再说不迟。”林海说着又道,“想不到郑贼竟把这两个老贼派来中左所,刚好犯在林某的手上,这大概也是老船主在天有灵吧。”

    许心素听到这话已是老泪纵横:“贤侄说得不错,不杀郑贼,我大哥死不瞑目。”

    “三叔放心,小侄相信这一天定然不会太远。”林海指着陈衷纪和杨天生道,“三叔可要亲手杀此二獠,以解心头之恨?”

    许心素闻言有些跃跃欲试,不过他还从没亲手杀过人,踌躇了一下最后道:“要不把这两个老贼押解到平户去,让你义兄在他爹坟前亲手杀了?”

    林海摇摇头道:“最好不要如此,到了平户,万一生变可就不好了。小侄觉得最好还是许三叔亲自动手,到时把人头硝好了再送去平户不迟。”

    许心素遽然惊醒,他激动之下竟未想到这点,平户那可是松浦氏的地盘,当然没有在厦门可控。不过经此一节,他那亲手杀人的心已经淡了:“老夫平生从未见血,更兼自五十岁起吃斋念佛,这两个老贼我就不动手了,贤侄你替我杀了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又补了一句:“莫要让他们死得太快,怎么残忍怎么来。”

    “小侄谨遵三叔之命。”林海在心中默默吐槽,老人家果然是慈悲为怀啊。

    这时,一旁的蝰蛇两眼放光道:“大人,要不把这两个老贼交给属下罢?”

    当天晚上,一间点着油灯的幽暗房间内,刀尖的寒芒映照着蝰蛇阴冷的眸子,这是一把又尖又薄的小刀,只有巴掌大小,形制基本上和凌迟刀差不多。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二,诨号叫蝰蛇,本是县里的刽子手,惯常用钝刀砍人头的……”

    “我还做过山匪,当过海贼,说起来也算是两位的同行。”蝰蛇笑吟吟地对陈衷纪、杨天生道,“我这辈子最喜欢听人惨叫,叫得越惨,我听得越舒坦……”

    第二天一早,陈衷纪和杨天生的人头摆在了林海和许心素面前,两人的面孔都极度扭曲,看上去像是刚死不久。

    “一人割了一千多刀就咽气了,听说凌迟要割三千多刀,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割法。”蝰蛇在一旁对林海和许心素汇报,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满是兴奋神色,同时还带有一丝遗憾。

    “那是用人参吊着气……”许心素有些后悔没有给蝰蛇熬两碗参汤,他从袖中摸出两锭银子递了过去,“萧兄弟,你干得好,这是给你浇手的。”

    蝰蛇连忙拜谢,林海在一旁笑道:“萧二这个名字有点二了,我替你取个名字,你以后就叫萧自在罢。”

    “属下谢大人赐名……萧自在……”蝰蛇默念着这个新名字,一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大人给属下取的这名字有何深意?”

    “没什么,就是夸你大慈大悲的意思……”林海漫不经心地回道。

    三天之后,陈衷纪和杨天生命丧中左所的消息传到了郑芝龙的耳中。

    “大当家的,我们要不要杀去中左所,替陈伯和杨伯报仇?”郑芝鹏对族弟郑芝龙道,自从一战击败泉南游击陈奇伟后,郑芝龙在部下中的威望瞬间暴涨,就连族兄郑芝鹏在他面前都悄悄改了称呼。

    “报仇?你没听黄明佐那老贼说么?如今的厦门城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他安排的内应都联系不上,我们拿什么报仇?”郑芝龙铁青着脸,没好气地回道。

    他在漳浦登陆之后,之所以选择往北进军,主要就是想当面问问黄明佐厦门城里内应的情况,黄合兴的总号就在海澄县的月港。

    结果没想到在半路上就碰到了前来进剿他郑某人的泉南游击,稀里糊涂地打了一场胜仗,没想到竟把在福建小有名气的陈奇伟给干死了。

    这一下郑芝龙信心暴涨,火速传令让陈衷纪、杨天生去厦门城下招兵,一方面吓吓城里的许心素,另一方面也给他郑某人增添些声望。

    他本人则带了一队心腹,悄悄来到月港见黄明佐,结果这厮却告诉他城里的内应联系不上了。

    没过多久,陈衷纪、杨天生战没的消息又传过来了,郑芝龙对福建沿海的兵力部署了如指掌,他万万没想到泉南游击所部战没后,厦门城里竟还有如此强兵。

    “击败陈伯、杨伯二人的是哪一部官兵?不会是方献可的浯铜游兵罢?”

    “不是,听说是从浙江来的客兵,领头的是个什么姓林的千户。”

    “浙江来的千户……姓林……”郑芝龙闻言遽然心惊,“可是舟山中中所的千户林海?”

    “嗯?”郑芝鹏也反应过来了,说起来他们还真有个姓林的仇家在浙江当千户。

    当初郑芝虎和黄程在濠镜失踪,同时从黄家失踪的还有个叫林海的租客,黄家人后来专门去陈记船厂打听过,知道李国助那条末次船归了林海,因此当时就知道此人定然和黄程之死脱不了干系。

    再到后来,松浦家那边突然表示要暂时中断和郑芝龙之间的贸易往来,据和郑芝龙交好的平户藩藩士所言,这又是因为一个叫林海的人,此人的身份已经变成了李国助的结义兄弟,而且据说还是浙江舟山的千户。

    不久前,郑芝龙专门派人去舟山打听过,得知真有个叫林海的千户刚刚上任,想不到他还没去找这姓林的麻烦,这林海竟然找上他了。

    “快,去问清楚报信的人,究竟是不是叫林海?”郑芝龙连忙指示族兄郑芝鹏去搞清楚情况。

    郑芝鹏于是连忙又去问那报信的人,问清之后回来道:“大当家的果然没猜错,就是舟山中中所的那个林海!”

    “林海,又他妈是这个林海。”郑芝龙抓起手边的茶杯,砰地一声在地上砸得稀碎,“这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莫非是老天爷专门派来跟老子作对的?”

    最近这一年来,郑芝龙的人生实在是太顺了,年仅二十一岁就从区区一个通事变成了魍港群盗的龙头老大,而且接手了义父李旦留下的天量财富。

    唯独有三件事不顺,却偏偏都和这个林海有关,这怎叫他不着恼?

    摔完杯子之后,郑芝龙稍稍冷静了一些,他本就不是个冲动的人,相反做事十分谨小慎微,这也是他后来能在福建官场屹立十七年不倒的原因。

    整整十七年在福建不挪窝,这在大明朝的武将里是极为罕见的存在,这方面能和他相比的大概也就是万历朝的李成梁了,同样是非常会来事的人。

    “我记得这个林海好像在倭国卖了上百万两银子的货物罢?主要好像是人参和貂皮?”郑芝龙忽然毫无来由地说了一句。

    “嗯?大当家的为何突然说起这个?”郑芝鹏有点跟不上他族弟的脑回路。

    “去年朝廷有个使团在辽海被劫了,这事你知道罢?”郑芝龙又道。

    “知道啊,那不是登州水右营守备袁进干的吗?听说这袁进原来还是老船主的部下呢……”郑芝鹏说着猛然醒悟过来,“一官,你不会是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郑芝龙点点头道,“我原本怀疑这事是李一官干的,然后让他那结义兄弟林海替他销货,如今我却怀疑,这事八成就是这个林海干的,此人不简单哪!”

    “没错,没错……”郑芝鹏喃喃道,“朝廷还说这事是袁进勾结红夷干的,那红夷别人不清楚,我们兄弟还不清楚么?压根就没这回事啊。”

    “所以我一开始就不信,更何况上百万两银子的参貂,除了朝廷天使之外,谁能一次性拿出来?偏偏这个林海就拿出来了。”郑芝龙说着又道,“此人打劫了朝廷使团,竟还混了个掌印千户,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郑芝龙说这话时颇有些懊恼,毕竟他郑某人孜孜以求的就是招安二字,这林海却直接花钱买了个千户。有了这起点,再加上银子开道,将来要升官还不容易么?

    这真他娘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那我们何不去告他一状?这泼天的罪名砸下来,他一个小小千户,还不被砸得粉碎,搞不好还能顺带把那许老三也给砸死。”郑芝鹏忽然满脸兴奋地说道。

    “你一介海寇说的话,谁信?”郑芝龙说着又道,“何况这等大事,朝廷既已有了定论,如何会轻易翻案,那之前定案的那些大官们岂不是要吃挂落?”

    其实郑芝龙说的这个也是林海有恃无恐的原因,要不然不光是袁进那些俘虏,就是他自己手下这些人也是不能出现在大明的。

    “大当家的说得是。”郑芝鹏也不是毫无见识的人物,他们郑家是安海的大族,有不少在当地衙门里担任胥吏。

    他说着又道:“这个姓林的三番五次坏我们好事,要不我们干脆点起兵马,破开厦门城宰了他。”

    “你说得容易,厦门城是那么好破的么?单从黄明佐那厮联系不上内应就可知道,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这个姓林的,我们只能徐徐图之了……”

    其实郑芝龙不仅不敢打厦门城,他还有点怕林海出城来寻他麻烦,不过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就没必要讲了。毕竟他这次一共就带出来了两千人,其中八百分给了陈衷纪和杨天生,而后者已经被林海击败了。

    “那我们下一步向哪里进军?海澄这边已经劫掠得差不多了。”

    “还进什么军?退军罢!”郑芝龙道,“此战我们杀了泉南游击,又在漳浦、海澄等地招了不少新人,先回魍港休整一阵再说。”

    郑芝鹏有点不甘心道:“那招安的事怎么办?黄明佐那老贼非要我们杀了许老三才肯帮忙,那帮鸟缙绅当面说的好好的,等我们退兵了又不知会不会兑现诺言……”

    “大兄,这事靠别人是靠不住的,就算我们杀了许老三,我料黄明佐那厮也不会帮我们,他巴不得就像现在这样,把我们的货源命脉捏在手里……”

    郑芝龙说着又道:“招安这事,只能靠我们自己。我想过了,借着这次阵斩泉南游击的余威,我们先回去把内部的人事理顺。下一次,我们去打广东,带上李魁奇、钟斌、刘香他们一起去。”

    “大当家的不是怕李魁奇他们闹得太过火,有碍招安大局吗?”

    “我如今想通了,不闹得过火一点,招安是没门的。但福建的士绅我们轻易不能得罪,否则将来在官场上不好混,但广东那边就无所谓了,反正我们以后又不在广东混。”

    “可是如果我们只打广东,福建这边会招抚我们吗?”

    “当然会。广东士绅是广东士绅,福建士绅是福建士绅,两者基本不相干。但无论广东官员还是福建官员,那都是大明官员,不管我们把大明朝哪里打疼了,朝廷给的压力主要都在福建官员身上,因为魍港是福建的信地。”

    “有理,有理。”郑芝鹏闻言连连点头,其实这些道理他也清楚,但不知为何要不是郑芝龙说出来,他就是没法想得这么明白。

    “传令退兵罢。”郑芝龙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但其实他心里却始终压着一块阴云,不知为何,那个林海始终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郑芝龙退兵了?”三天后,林海从许心素口中得知了郑芝龙退兵的消息。

    “正是,可惜这次俞总戎没在,让这厮走脱了……”

    “三叔放心,我料这厮蹦不了两天了。既是郑贼已退,小侄也要回舟山了,那边还有一批生丝要收。”

    林海当即从中左所启程返回,经过淡水的时候,结果听到一个让他始料不及的消息,西班牙人的舰队已经在几天前抵达基隆了。

    郑廷球当时就派船去中左所通知林海,估计刚好在海上和林海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