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禁卫
亥时三刻,都尉府内。 “良人,我总感觉方生这几天有些怪异。” “嗯?哪里怪异了。这不是挺好的吗,儿子不仅没有和继续和那些人在一起鬼混,每日还勤加修习学问,武功。” 听到韩月柔的话,已经上了床榻的董翳将布衾放在了一旁。 “你没发现吗?方生这几天都魂不守舍的,就算是朝食和餔食的时候也是匆匆解决,只是发了疯似地读书,习武。” 望向董翳,韩月柔眼中满是担忧,她怕董方生是那天受了刺激,所以才变成这副模样的。 “关键还是那青楼女子,兴许是他很迫切地想要建功立业,从而迎她入门。”董翳快速说道。 “那女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法子,把我儿子给迷成了这副样子。他想超过你今天的成就,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那他现在这样不是在折磨自己吗。” 韩月柔面露焦急之色,按这样子下去,董方生的身体和精神都会很快垮掉,他这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 “都怨你,他既然执意娶那女子为妻,那我们如何阻拦得了。你现在还要让他完成如此苛刻的条件,你是想把儿子给逼死才罢休吗?” 见董翳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韩月柔顿时怨气冲天。 “好好好,你别急,我明天去想办法开导一下他,时候不早了,先就寝好吗。” 他此刻是真的怕了韩月柔,一旦埋怨起来就没完没了。关键是他还不能斥责打断她,那他惹不起就只能躲了。 “再者说,当初你不也执意不让他娶那名女子的吗。”见她终于消停了下来,董翳小声道。 “天地不交,否。君子以俭德……” 清晨,董方生已经端坐在了学室之内。望向一位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董方生在背诵昨日所学的周易,只是没过多久便背不下去了。 男子名唤伏生,敢在焚书坑儒之时挺身而出,私藏尚书于夹墙之中,只为保存儒家经典的人,其品格自是不必多言。 作为博学多识的博士,伏生同时还精通律令一道。董翳当初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请到了这位儒法兼通的大儒来教导董方生。 “昨日才刚学,为何今天就记不得了。”伏生面容严厉地斥责道。 “待会儿罚抄周易十遍,现在背诵一下昨日所学的仓律。” “入禾仓,万石一积而比黎之为户。县啬夫若丞及仓、乡相杂以印之,而遗仓……” 虽说比背诵周易要好一些,但也好得极为有限。抬头看了一眼伏生,此时早已面色铁青。 “昨日刚学的内容,今日竟然就全都忘了,这几日你都是心不在焉的。按你这样下去,如何能修行儒道。”说完,伏生便挥袖离开了学室。 “董都尉,我学问不够,实在是当不了令郎的夫子,董都尉还是另请高明吧。” 走出学室,撞见了站在门外的董翳后,伏生拱手作揖道。 “夫子言重了,是犬子不争气。待会儿我会让人把这几天的酬金送到夫子府上的,这几天多谢夫子对方生的教导了。” 面对这位大儒,出身武人的董翳心中很是敬重。刚刚的事情他也都亲眼目睹了,伏生已经是尽职尽责了,奈何董方生不争气。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为何跟随夫子学习时也心不在焉的。”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我根本就学不进去这些东西。爹,光靠学这些东西真的能超过你现在的官职吗?”董方生抱怨道。 这几天他已经很努力地在背这些典籍了,结果还是没用。即便是当时勉强背下来了,没过一会儿又都忘了。 因为即便是有伏生的讲解,他还是无法完全理解这些典籍的意思。以这些古籍上文字的晦涩程度,在无法理解其中意思的人看来,与天书无异。 “那你想如何,以你的底子,难道还指望靠习武参军来争功吗?” “爹,难道就没有什么可以快速得到权势和地位的办法吗?当朝的蒙将军,通武侯他们不都还很年轻吗,却早已做到了位极人臣。” 董方生还是不想就此放弃,望向董翳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思索良久后,董翳给出了回答。 “有,但也没有。” “嗯?爹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完他的回答后,董方生顿时倍感疑惑,他这话根本就是自相矛盾,毫无逻辑可言。 “在这个天底下,只有陛下可以让你一步登天。倘若你能获得陛下的赏识和重用,那你想要的权势自然唾手可得。”望向董方生,董翳的眼神也开始变得十分深邃。 “这么厉害,那到时候我想娶清梦入门……应该没问题了吧。” “愚蠢,和陛下打交道,稍有不慎就会葬送掉自己乃至是整个家族。你难道还以为这是一条很好的捷径吗?”董翳严厉批评道。 “最近宫内的虎贲军要收纳新人,虎贲军的副统领和你外翁之间有些交情,我可以让他给你一个参与选拔的机会。至于最终能不能进去那里,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董翳便快步离开了这里。因为需要用到韩家的面子,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去找韩月柔商量一下这件事情。想到这,他不禁有些头痛。 “你疯了,让方生去宫里做事。万一他在里面有个三长两短的……那……” 果不其然,董翳话还没说完,韩月柔就已惊呼出声道,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不是也亲眼看到了吗,这小子现在整天跟着了魔似的,他想要的东西,只有陛下能给他。” 董翳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着急。 “话虽如此,但进宫当禁卫确实有很大危险啊。倘若他在宫里招惹到了什么人,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们如何能帮的上忙。”心情平静下来后,她望向了董翳,眼神中满是忧虑。” “我们护得住他一时,难道还能护住他一世吗?这小子不仅是董家的独苗,同时也是你韩家唯一的血脉传人,难不成就让两个家族的荣光就在他手上没落吗。” 一口气说完了心中的话后,旁边的韩月柔也变得越发沉默起来。 见有了成效,他连忙趁热打铁道:“现在这小子好不容易有了悔改之意,我们难不成还拦着他去自己闯荡。想要成才,磨练必不可少。” “可他才这么大……就不能再过几年吗?” “这就是他的命,他既然享受了家族给予他的这些资源,那他就应该对家族负责,我们当初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董翳斩钉截铁道。 虽说是五月暮春时节,南方地区却已经有了些许炎热之感。 然而即便是在晌午如此燥热的天气下,九江郡治寿春的大街上,此时仍然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只因刚才有一队黑甲士兵来到木栏处贴上了新的告示。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一位身着布衣的年轻男子脸上洋溢着笑容,快步走回了家中。 “师兄,你快出来看看,这天底下又多了一件大好事!” 简陋的房子内,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正在安静观阅着手中的竹简。贸然被人打断,男子脸上露出不喜之色。 “亨,今日为何做事如此急躁。吾早已说过,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为人处事应当沉着冷静,这也是夫子在世之时所教导我们的。” “师兄教训的是,是吾失态了。是因为刚刚有人过来贴了新榜,是关于陛下所发布的新政令内容的,吾这才……” 受到中年男子的一番教诲后,其脸上露出了羞愧之色,连忙说出了自己失态的原因。 毛亨,乃是为荀子所认可的得意门生,此刻却在中年男子面前态度恭敬,只因他是张苍。 作为荀子的三弟子,张苍在学问一道上的成就可以说是仅次于当年的韩非子与大秦左相李斯了,如今更是天下的儒道魁首,其地位自然无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