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宴会
嬴东刻意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他在等扶苏出来。 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正好可以给扶苏细细讲解一下横渠四句，也算是报答他之前告诉自己王清言的消息了。 “东弟，来来来，给愚兄细细讲解一下。” 出了殿门的扶苏看见嬴东之后，满脸惊喜。原先他还担心嬴东已经先走了，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大哥，难道就在这里站着说吗。”见扶苏欣喜的样子，嬴东笑着说道。 “哎，是我唐突了，去我的宫殿里讲吧。” 扶苏先是疑惑，随后明白了嬴东的意思。两个大男人就站在章台宫门口说话，这场面着实有几分诡异。 “大哥这里环境真不错，是一块难得的清净之所啊。” 看着被数亩垂杨包围住的宏伟宫殿，嬴东不禁感叹道。 长杨宫，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宫殿啊。呆在这里差不多是与世隔绝了，每天不仅能享受大自然的美好，还能远离其他宫殿的喧嚣。 “东弟过誉了，当初父皇知道我喜清净，所以才把这长杨宫赐给我作为寝宫。东弟要是喜欢这里，以后可以常来，正好与大哥做个伴。” 经过这几天的交往，扶苏心中对嬴东印象极佳。所以知道嬴东喜欢这里之后，他也愿意主动邀请他来这里做客。换做其他整天好吃懒做的公子，扶苏绝不会这么热情。 “公子，这位是……” 走进殿内，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是一位姿色上乘的青衣少女，泽若，扶苏的侍女。 “忘了跟你介绍，这位是泽若，我的侍女。” “额，我叫嬴东，这次来是和大哥探讨儒家学术问题的。” 看了眼扶苏，嬴东羡慕地说道，作为已经达到弱冠之龄的公子，扶苏已经可以拥有自己的贴身侍女了。 至于像嬴东这样还未成年的公子，想都不要想了。为了他们的身心健康考虑，在弱冠之前他们都没有贴身侍女这种东西。 “时间不早了，那开始吧，大哥。”嬴东走到木案处，跪坐下说道。 见嬴东准备好了，扶苏挥手示意泽若退下。 “为天地立心，大哥你觉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心指的是人的思想，感情。为天地立心，按理来说应该是为天地找到思想，感情。但这和东弟你讲的什么体系，完全不符啊。”说着说着，扶苏又陷入了困惑之中。 原来如此，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程朱理学或是陆王心学，所以心指的一般是人的思想。至于社会体系这种东西解释的太现代化了，难怪他听不懂。 听完扶苏的困惑，嬴东明白了他不理解这句话意思的根本问题在哪。 “大哥，这里的心，指的并不是思想感情，而是天理。” “天理，天理是什么？” “天理，就是能使天下所有人普遍接受的道理。为天地立心，说的是读书人应该为这片天地找到属于它的天理。简而言之，天理就是这个社会的运行秩序，社会的运行有了秩序，那才能让黔首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笼统的解释了天理的含义后，见扶苏仍有疑惑，嬴东又加上了一点自己的理解。 “找到了天理，就可以实现孔夫子理想中的大同社会，是这个意思吗？”思索一阵后，扶苏试探着问道。 “嗯，也可以这么理解。”见扶苏这么快就差不多理解了，嬴东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见自己的理解是对的，扶苏随即面露微笑，这天理就是他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实现孔夫子大同社会的理想，不仅仅是扶苏的毕生所求，更是天下儒生的心愿和执念。 “天理哪是那么好找的，能让所有人发自内心信服地社会秩序，太难做到了。即便是现代社会，也有点不太现实。”见扶苏高兴的样子，嬴东心中自嘲道。 一想到古代的儒生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奉献出了自己的一切，嬴东心中涌现出来的除了敬佩之外大概还有几分悲哀。 不过这种打击自信心的话，嬴东自然不会对扶苏说出来了。 “大哥相信人的命运是由上天决定的吗？” 满心期待嬴东接下来讲解的扶苏顿时愣住，随即眸子暗淡了下来。 “不相信又能怎样？那些王公贵族们仍然每天能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那些黔首们只能永远为自己的生存而苦苦挣扎。” 见扶苏落寞的模样，嬴东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忍与钦佩。在他看来，扶苏无愧于真君子之名，身为尊贵的大秦长公子，心中却始终挂念着百姓们。在古代的统治阶级中，这样的人绝对只占少数。 “为生民立命，它要读书人解决的就是这一点。读书人应当要帮黔首找到自己正确的命运方向，为他们的生命赋予意义。或许很难让他们全都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他们的存在必须要有意义。” “有意义的生命，每个人的命运都可以在精神上得到改变……”如同魔怔般的喃喃自语，代表了扶苏此刻内心的滔天巨浪。 片刻过后，扶苏停了下来。注视着嬴东明亮的眼眸，释然一笑。随即扶苏表情严肃，向嬴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拜礼。 “哎，大哥这是为何。快起来……”见扶苏行如此大礼，嬴东连忙扶他起来。作为弟弟，他怎担得起兄长的尊敬。 “东弟，愚兄这一礼不光是代表我自己，更是代表这天下的黔首。东弟之言，不光让愚兄醒悟了过来，更为这全天下的黔首指明了道路。” 不顾嬴东阻拦，扶苏行了一个完整的拜礼后方才坐正。再次抬头，扶苏的眼神已变得极为坚定。 “本来还说低调的，结果刚刚这一讲，差点就成为扶苏的人生导师了。能和扶苏交朋友，还被他尊敬，我这也算提前走上人生巅峰了吧。” 回去路上，想到刚才的画面，嬴东笑着自言自语道。不过说实话，能让扶苏学习领悟到后世儒道精髓，这样的结果让他也很高兴。 “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殿外苦等的长影见到嬴东回来，赶忙上前问道。嬴东要是再不回来，他都打算把嬴东失踪的事上报影密卫处理了。 “去大哥的长杨宫里有点事要处理，以后不会这么晚了。”看了眼头顶上昏暗的天空，嬴东快速说道。 “公子，刚刚有太监过来传话。他说陛下在明天晚上要举办宴会大宴群臣，陛下让公子们到时候也一并参加。” “我在长杨宫没见到传话的太监啊，难道是我在回来的路上，这太监刚好过来传话的吗？” “应该是的” 深夜，即便仍是春天的季节。但此时天气已有些许闷热，这让适应了电扇存在的嬴东感到颇为不适。 他又不好意思再把长影叫起来给自己扇风，于是在榻上开始翻来覆去。 反正睡不着，嬴东干脆开始思考嬴政举办宴会的目的。身为皇帝，嬴政的一举一动绝对都是有原因的。搞清楚原因，对他十分重要。 “举办宴会，难道是工作太累了，办个聚会犒劳一下大家？额，开个玩笑。不过秦朝时候没有早朝这个东西，宴会一般都要讨论，宣布一些事情，难道是……” 排除掉了现代人的娱乐思维后，再结合史籍记载，嬴东很快就想到了问题的答案。 为南征百越做铺垫，始皇帝应该是想在宴会上征求一下群臣意见，随后发布旨意。 “唉，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没想到这么快问题就找上门了。”一想到事情的棘手之处，嬴东原本还残存的些许睡意，也全部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