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勇闯卧龙监狱
“你说的是五奇人吧。【】”贝一一说。 我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太平州会看图识字的小孩都知道,你难道没看过《五奇录》吗?” 我一头雾水:“《五奇录》是什么东西?” “一本连环画,里面提到过你师父说的这个预言,也是说一个身怀绝技的人下山寻找另外四个伙伴,想要拯救天下。” 我晕!敢情师父是用连环画里的故事忽悠了我这么多年,难怪他跟我说“书有屁用”,原来是怕穿帮。 我忙问他:“你有这书吗?借我看看。”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身上怎么可能带本连环画。不过这都督府的书房里应该有。” 果然,我们在书房里找到了一本破旧不堪的《五奇录》,翻开一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里面画的竟和现实惊人地一致!故事从一位传奇剑客的成名开始,说到皇帝如何邂逅绝代佳人又如何求之不得,说到美男大赛,说到一名奇童的降世以及被寄养,又到品道究竟汤、美人团上山和失败的初恋,再到金蟾湖畔、槐树下的霹雳和丫头的出现……仿佛我这十多年的生活在这连环画里又重新过了一遍。 但也不是完全一样,大部分人物的姓名都与现实不同,或者被隐去,比如我,开始叫“奇童”,领悟绝技后又被称作“脱杀者”。而且许多重要片段也有所缺失,比如先皇驾崩的真相只字未提;我非常好奇的老槐树山洞里发生的事,书中也一笔带过;还有我问薛青云大侠的那个问题在书里也没有得到解答,画到美男大赛那一夜时,只有满纸模糊而不规则的黑白方格。 贝一一解释说,如果不这样处理,大家就看不到这本连环画了。 “咦,怎么没了?”我翻到最后一页,画的是“脱杀者”和小丫头一同下山,故事就此结束了。 贝一一撇撇嘴:“是的,我也只看到这儿,一直以为有续集,等了好多年也没见到,后来听说是作者失踪了。” 我翻回扉页,下方三个小字依稀可辨:慢书生。 “这家伙是个超级慢性子,”贝一一介绍道,“画这一册就用了十年时间,就算他不失踪,续集恐怕也要等上十几年了。” 我问:“你看这本连环画时多大?” 贝一一说:“十多年前了。” “他能预知未来!”我惊喜道,“这上面的内容和我下山前的经历几乎一样。”看来又找到一条奇人的线索了,可是他失踪了,怎么找? “不管他去了哪,反正肯定是不在太平州境内了,”贝一一说,“不过我知道有个人或许能帮到你们。” 我忙问:“谁?” “慢书生的师兄,就住在南边三十里外的村庄里。” “那我们快出发吧!” “急什么?饭都没吃完,我还有一点私事要办。” 我本来也不是急性子,但眼前是茫茫征途,身后有段未追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奇人,又不愿意和我们同行,现在找到一条新线索,实在难以气定神闲坐失良机。 贝一一从羊腿上咬下一块rou,慢悠悠嚼着:“急什么,你看这四季更迭、日月轮替、风起雨落、草长花开,可曾有谁匆匆?人除了三急,没有什么值得急的。” 丫头笑道:“看不出,你打扮得这么粗犷,说话倒挺有禅意。” “呵呵,这都是慢书生说的。” “那我更等不及想要认识他了,”丫头说,“你究竟还要办什么事?” “先陪我去劫个狱。” 弧淖城以南是一望无际的荒原,静谧而壮美,视野所及之处,渺无人烟,我们骑上丫头从马厩挑来的三匹快马,一出城门便折向东边而去,走了没多久,就被一群低矮细长的山丘挡住去路。这些山丘像鳄鱼的牙齿一样纵横交错着插入原野,将暗黄色的大地撕成无数片不规则的拼图。我们在这些拼图中绕来转去,终于找到了贝一一要劫的那座监狱——卧龙狱。 对于监狱我并不陌生,在九曲山脉的深处,就有一所名叫“归去来”的监狱,那里四季如春,风景宜人,关的都是朝廷四品以上大员和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囚犯们既不受欺虐也不用劳动,锦衣玉食,醉生梦死,还能根据需求获得各种生理和心理上的特别服务,除了不能随便离开这个地方之外,日子过得简直比神仙还舒坦。天下获罪之人都渴望能被关到归去来狱,但真正被关进去的大多是巨贪,因为只有具备他们那样的财力和人脉才够资格。还有一些并未犯罪的豪绅富贾或江湖中人,为躲私人恩怨,也会一掷千金来这儿避风头,顺便感受一下生活的美好。在我的认知范围内,只见识过这一座监狱,以至于我至今都没分清监狱和温泉山庄的区别所在。 眼前这座“卧龙狱”则彻底颠覆了我对监狱的概念,远远望去,光秃秃的地面上圈起一道绵延几里、高达数丈的围墙,遍布青苔的墙面阴沉冷漠,仿佛一块巨大的冰层,吞噬了附近所有的热量与生机,令墙外几十步之内寸草不生,连远处的灌木都瑟瑟发抖。夕阳的余晖洒在这黑暗的冰层上,竟也泛不出一丝涟漪,耀不出一丝光亮。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掩着,在风中发出“哐哐”的撞击声。 “惩治罪恶的地方往往会产生更大的罪恶。”贝一一自言自语道。据他介绍,这是太平州最大的监狱,里面关着各种穷凶极恶的堕落灵魂,有打家劫舍的强盗,有拐卖妇女的人贩,有杀人不眨眼的暴徒……狱卒们把这类家伙统称为“兽犯”,听上去就是不好惹的,事实也是如此,他们在监狱里拉帮结伙、收保护费、打架斗殴,跟在监狱外面干的事几乎没什么不同,甚至有所创新,比如敲诈勒索狱卒、勾引狱卒老婆等等;与此相对的,还有许多“羊犯”,比如偷吃狗粮的流浪汉、夺走差役皮鞭的农夫、刺伤正在对自己施暴的主人的小丫鬟、写诗嘲讽皇犬忠的落第秀才,等等。狱卒们并不关心他们的入狱缘由,只看危险程度,因此对“兽犯”们大多忌惮三分,对“羊犯”们则青睐有加。 在特殊的关照下,“羊犯”们承担起监狱内外全部的体力活,包括挖矿、伐木、种田、饲养、维修、清洁以及给狱卒们洗脚、倒马桶、当马骑等等,不仅个人价值得到充分体现,还令整座监狱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秩序井然的美好气象。这可不是什么歧视,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关爱,要知道,服刑这么些年,如果每天都像狱卒和“兽犯”们一样,好吃懒做、无所事事,那将是多么庸碌的一段人生?将来追忆往事时会感到多么懊悔?写起回忆录来都没有底气。然而现在,“羊犯”们得到了这么多充实自我、磨练意志的好机会,通过实践学到了横跨农林牧、建筑业、服务业等多领域的无数宝贵的技能,明白了许多做人和做下等人的道理,适应能力和生存能力明显增强,最终成长为多才多艺、无所不能、对社会有用的人。“卧龙狱”的牢头将上述经验写入工作报告,第二年就被擢升为刑部提牢主事。 可是好心没好报,他刚升官没多久,几十名“羊犯”竟发起了一场暴动,占领了“卧龙狱”,绑了新上任的牢头和几个狱卒。皇犬忠马上委任胞弟皇小犬为讨逆元帅,调集了远近几十座城的十余万官兵,将监狱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情的百姓们还以为皇大人这是要与智虚国决一死战了,振奋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