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舞会
“咚咚咚……” 德里克已经在塞西尔的房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房间里传来塞西尔不悦的声音， “都说了不去啦！” “咚咚咚……” 敲门声停了会儿，又再次响起。 房间里的塞西尔终于忍受不住了，他摆着臭脸，猛得推开房门。 门口格列哥里安副议长正脸色难看地站在他面前，这位使团正使的身后，好友德里克望着推门而出的海军中校，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塞西尔·威尔逊中校，我们马上准备出发赴约了，请你好好履行提丰城邦联盟出访使节的义务！” 格列哥里安副议长满脸不悦地甩下这句话，也不再去搭理自己这位几天前在瑞恩国立艺术馆里颜面尽失的下属，转身离去。 “都说不去了……嗐！……” 德里克摇摇头，默不作声地拍拍了好友的肩膀，把嘴里还在低声嘟囔着的塞西尔一把推进房间，催促他赶紧换上晚宴服饰。 不过一会儿，重新换上了那套佩戴着数枚勋章，裁剪挺拔的提丰海军中校礼服，塞西尔总算恢复了些许往日里那飞扬的神采。 “我搞定了。走吧，出发。” 德里克没有顺应好友的话，而是轻轻拉开了自己铬黄色礼服的外套，向好友展示了藏在腰间的那对黄金蒸汽左轮。 “咦？晚宴需要带这些家伙？嗯，也对。” 海军中校的眼睛一亮，嘴角扬了扬，瞬间明了好友此举所蕴藏的深意。 那天晚上可已经吃了大亏，今天再出门必须要提高警惕了，这里可不是自己熟悉的狄奥尼西卡。 塞西尔转过身，拾起随意靠墙角的佩剑与蒸汽火枪，将它们左右分别别在腰间，又轻轻弹了弹身上这套海军礼服衣领上，那些几乎不存在的灰尘，扶了扶头上的三角舰长帽，这才嘴角微翘地拉着好友的胳膊走出房间，前往使团驻地的大厅。 此刻休息大厅里，除了他俩外，所有人早已换好了赴宴的礼服在此等候已久。 佩妮主教今晚穿着一条淡黄色的舞会长裙，裙角处镶嵌由金银丝线交织而成的财富之神圣徽，显得雅致不凡，在特意盘起的金色发髻上，别着的那枚古代银币造型发饰，更给她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气质。 见到德里克两人走过来，这位年轻的银币主教还冲着德里克悄悄眨了眨眼睛。 多莉丝祭司也一改往常严肃的表情，今日新换上了一套湛蓝色的丝绸长裙，长裙上鱼鳞状的暗纹，加上她脖颈处悬挂的那根刻画着潮汐符文的珊瑚项链，宛如一位来自海底世界的美丽人鱼，显得雍容华贵。 就连站在格列哥里安副议长身后，英气十足的吉榭尔女侍卫长，也把平日里穿披着的那副半身铠，换成了一套偏中性的白色高领礼服，只是那柄随身携带的刃枪依旧如同饰物般，背着她的身后。 坐在她身前沙发上的格列哥里安副议长，此时正黑着脸瞪着塞西尔，见二人上前与大家行礼，也只微微颌首回应道， “出发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德里克拉住又有些小情绪的好友，三两步就登上别墅外早已备好的曲角马车。 在马车夫甩动的马鞭声下，两匹曲角马开始缓缓加速跑动起来，在一片金色的夕照下，前往今天的目的地，瑞恩柔斯城郊外的铃兰庄园。 “德里克，你说今晚艾德文娜小姐，会不会去参加舞会呢？” 看来自己这个情绪稍微平复的好友，依然对那位贵族小姐念念不忘啊。 德里克故意打趣道， “这可说不准哦，不过我一想起那天你与她，面对面坐在拍卖会地板上的场景…… “呵呵，命运之神说不准真会安排两个同命相怜的男女再见上一面，对吧。” “哼，你这个不靠谱的损友。” 听到好友又提起自己前几天的丑事，塞西尔冷哼了一声。 就这样，两人在车厢里相互打趣地聊着玩笑，提丰海军中校的心情似乎也恢复了不少。 在克洛诺斯升上天幕的时候，使团的车队抵达了今晚舞会的地点，位于瑞恩柔斯西南城郊的铃兰庄园。 通过庄园入口那扇雕刻着冰霜雪鹿纹章的大门，提丰使团的车队沿着一条碎石小路朝着庄园深处驶去。 德里克从车窗处探出头，向前远眺，从这里已经能够看到庄园内，那些为了举办这次晚会而亮起的华丽灯火。 年轻的使节低下头侧眼望去，碎石铺就的小路两旁，开满了一串串白色的铃兰花，宛如一串串风铃在夜风中摇曳，仿佛正为今晚的舞会演奏着一首小夜曲。 终于华丽的曲角马车载着德里克，在碎石路的尽头，一栋城堡式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等马车停稳，德里克跟在好友身后下了车，他仿佛未卜先知般回头望了一眼，立刻停住脚步，绅士地朝正向他俩走来的两位女士伸出右手，微笑着躬身摆出一个优雅的贵族邀请礼。 打扮脱俗的银币主教，便踏着轻盈的步子快走几步，挽上了德里克虚位以待的手臂。 而紧跟她身后的潮汐女祭司也安静地来到海军中校身旁，接收了塞西尔的邀请。 四人侧身让过格列哥里安·副议长和他身旁英武的吉榭尔女士，然后跟随在他们身后，在城堡庄园仆人们的引领下，步入了这座奥尔谢夫家族在王都经营数百年的铃兰城堡。 “年轻真好……” 提丰的大银行家爱德温议员，在后面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默默地与使团里剩下的几位男士走在最后面。 德里克踏进城堡的大厅，穹顶型天花板上悬挂的各式水晶灯具华丽地让他感到有些炫目。 他不由得微微低头收回目光，而庄园的主人此时正站在大厅的门口迎接使团的众人。 挽着女伴，年轻的提丰使节来到巴尔克子爵面前，德里克左手扶胸，身体微微前躬，礼貌地向主人行了贵族的问候礼。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最近公事繁重，还是别的什么原由，此刻的巴尔克子爵眼睛里隐隐布着血丝。 虽然他面上强撑着笑容，但知觉敏感的德里克，还是能轻易感觉到这位子爵内心的疲惫，甚至还有些许焦虑的情绪。 就在德里克打量城堡的主人时，一只全身雪白的长毛猫，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巴尔克子爵的脚边。 它歪着脑袋瞥了瞥眼前这几位穿着华丽的宾客，又在德里克与他的舞伴脚下饶了绕圈，蹭了几下，然后如同主人一般慵懒地躺在地上。 “哇！真漂亮，好可爱啊！” 望着裙摆边的这只萌宠，让年轻的银币主教眼中几乎冒出了光，她情不自禁地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它背上的没有一根杂色的毛发，感叹道。 一种毫不掩饰宠溺的神情出现巴尔克子爵的脸上，他柔声给远道而来的宾客们解释道， “雪诺呢，是一只纯种的尼克萨斯冰原猫…… “他随我夫人从家乡来到我们家，是我夫人最珍爱的宠物了。 “嗯……现在他就如同我们的家人一样。” 从布伦特伯爵提供的资料中，德里克知道王后弟弟，巴尔克·奥尔谢夫子爵的这位夫人是出生于尼克萨斯帝国一个小贵族家庭。 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些政治联姻的因素，不过传闻两人婚后感情十分恩爱，只是自从巴尔克子爵来到王都任职后，他的夫人就极少出现。 但让德里克感到奇怪的是，在铃兰城堡里组织如此盛大的舞会，城堡的女主人却意外的缺席，这在礼节上多少有些不太得体。 正当他感到疑惑的时候，耳旁传来巴尔克子爵颇有些歉意的声音， “非常抱歉，我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今天无法亲自迎接诸位，实在是失礼了。” 格列哥里安副议长，左手扶胸微微颌首，示意能够体谅主人的难处。 “愿子爵夫人的身体能早日康复。” 此时大厅内，音乐渐渐响起。 今晚的城堡大厅，已然被布置成了一个华丽的舞池，舞池中成双入对的贵族男女们，也开始伴随着乐队优美的旋律翩翩起舞。 佩妮拉起自己今晚的舞伴跳下舞池，伴随着悠扬的舞曲，陶醉地半闭着眼睛，舞步轻盈地融入其中。 相比起银币女主教此时的怡然自得，德里克对这社交活动则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眼神不时瞥向周围穿梭的瑞恩贵族们，脑子里还想着前几天的失窃案与自己那目前仍毫无头绪的秘密任务。 “唉呀，抱歉。” 一不留神，错过了一个节拍，年轻使节的脚，不小心踩在了舞伴那只精致的高跟鞋上。 被打乱舞步的银币主教，睁开眼，似怒非怒地瞪了眼，自己身旁这位漫不经心的舞伴。 而与潮汐祭司共舞，恰好转到附近的损友，此时也发现了德里克的尴尬，不觉噗嗤一笑，还朝他打趣地积挤了下眼睛。 一曲终了，佩妮好似生气式地丢下舞伴的手，转身拉起坐在沙发上的吉榭尔女士，两人前往二楼的盥洗室。 德里克无可奈何地走出舞池，为了掩饰不久前的尴尬，他打算去旁边的自助餐桌先喝一杯。 在自助餐桌的吧台处，德里克让侍者给自己调了一杯黄金幻梦。 这是一种用诺托斯迪亚香草酒与白柑橘甜酒混合后，再添加柳橙汁、蛋奶、冰块调制而成的混合饮品。 金黄半透明的酒液底部，一丝丝好似薄雾般的蛋奶液轻柔地摇曳着，如幻如梦。 德里克端到唇边，轻轻品了一口。 酒精浓度不高，冰润的口感并不刺激，淡淡的香草气息与微酸的甘甜糅合在一起，让人放松神经的同时，又不至于太过放纵情绪。 “戴莱维副使，那天晚上可多亏你了。” 还在回味手中饮品的德里克，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二王子索邦公爵的声音。 “索邦公爵，格拉维尔公爵两位殿下晚上好， “乔治亚爵士，范伦丁侍卫长晚上好。 “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最后还不是让那个盗贼逃掉了。” 回过身，德里克礼貌地向这几位王室成员与瑞恩贵族打招呼。 “让您遭遇这种恶性治安事件，是我的疏忽，实在是抱歉。” 乔治亚男爵走近一步，靠近德里克的身旁轻声说道， “陛下已经亲自给我和范伦丁侍卫长下令，限期破案。 “可这……唉……现在还毫无头绪啊。” 这位王都的治安官朝着左右一瞥，然后才凑到年轻的使节耳边，压低声音， “戴莱维副使，您是超凡者吧。 “前几天您还和那个盗贼交过手，不知道后续能否给我们提供些线索…… “雷恩陛下给我们的时间的确太短了……” 虽然知道，这或许是一个寻找任务线索的捷径。 德里克依旧假意为难地默不作声，直到治安官与王室侍卫长的脸上都开始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他才装作有些为难地回应道， “嗯……作为提丰的使节，按照惯例，本不应该对瑞恩的当地事务介入过深…… “不过……毕竟被盗走的失物中，也有一件我拍下的藏品…… “乔治亚爵士，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会配合你们行动的。” 听到德里克的承诺，乔治亚爵士和范伦丁侍卫长都松了口气，他们身后的两位殿下也微微点点头。 “哎，德里克，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又跳完一曲的塞西尔，也来到自助餐桌前。 格拉维尔公爵瞥了瞥这位在国立艺术馆颜面尽失的提丰海军中校，嘴角露出促狭的坏笑，拿起一碗侍从为他盛好的海龟汤，喝了一两口，调侃道。 “艾德文娜，今天可没有来哦！” 自从发现塞西尔也成为自己爱慕对象的狂热追求者，这位三王子殿下就如同被人争抢玩具的孩童般，一改此前与之热络投契的态度，语气也变得冷嘲热讽起来。 塞西尔嘴角扬了扬，对格拉维尔公爵的嘲讽似乎并不在意，看似转开话题，玩世不恭开起了玩笑， “哦，是海龟汤呀，哈哈哈，在海上的时候倒是不少吃。 “这东西味道还行，不过那种能够增强男性能力的说法，呵呵，纯属无稽之谈……实在是没有必要。 “而且我想起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说是有个男子去了家餐厅，他点了一碗海龟汤，喝完他就自杀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塞西尔吐着舌头摸着脖子说出的这个冷笑话，让格拉维尔公爵顿时没了胃口，他皱了皱眉头，冷哼一声，丢下手中没喝几口的海龟汤，忿忿回到舞池。 这一幕落在一旁沙发上正与巴尔克子爵、莫里斯爵士商议事情的格列哥里安副议长眼中，他眉头一皱，不悦地念道， “哼，真是太失礼了！” 海军中校倒没在乎副议长的话，但似乎对舞会也没了兴致，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大厅外面走去。 “塞西尔，哎，你等等……” 有些担心好友，德里克向身旁地几位告了声抱歉，追了出去。 “那么……所以，是为什么呢？” 即将迈出大厅的德里克，听到身后隐约有人轻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