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倾君策之染指天下在线阅读 - 189:后知后觉

189:后知后觉

    纵是早就知道这世间的事总是阴差阳错,老天爷总喜欢在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给人以致命一击。【】可是凌月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当她回到定国公府,知道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司马皓轩已经下诏,册东西两宫皇后,其中西宫是她,而东宫却是原来的齐轩王妃,追封的温贞皇后,萧芸琴的亲妹萧漪梦。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凌月一点都不感到意外,相反她却是有些释然,因为早前她还对死去的萧芸琴心有戚戚,只要想到她的死,凌月就觉得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干系,之前也曾在心里做过假设,却不想倒真的有成真的这一天。

    无比淡定的坐在椅子里,凌月手中端着个茶碗,低头细细吹开浮在水面上的叶子,低头抿一口,并不言语。

    在一旁站着的若水、清荷还有妙笛皆是一脸焦急的望着她,希望她能说些什么,可是半晌之后,她却是轻轻把茶碗放在桌上,仰头看向她们,轻轻一笑道:“已经派人进宫去了么”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妙笛最先反应过来,面上闪过一丝惊异,忙上前抓着她的手:“凌月,你该不会”该不会是要把司马皓轩叫进定国公府里来,然后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吧

    凌月略有些好笑的看她,仿佛已经猜透了她的心思,轻轻摇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现在这个身份,自然是不好进宫去的。让他来看看我,也好放心。”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并没有食言。

    “凌月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次回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若水终于忍不住开腔了,下意识蹭到凌月身边,伸手就拉住她的胳膊。动作太大牵扯的凌月的伤口,就见她微微皱眉,假做不经意的抽回了胳膊,抬起头来笑着看她。

    “哪里有和以前不一样,不过是舟车劳顿,有些累了,放心我歇几日就好,没有大碍的。”握住若水的手放在掌间轻轻摩擦,不经意的抬头一瞥,就见妙笛面露担忧的看着她,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凌月的伤口,朝她递了个眼色。凌月心领神会,报之一笑,微微朝她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让若水知道。

    还不等几人再寒暄几声,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循声望去,就见司马皓轩带着曹子俊已经进来了。凌月缓缓站起身来,望着司马皓轩。今日他并未穿龙袍,而是一身寻常富家公子的打扮,许是一路赶来,气息有些卫喘,却不见他行动上有什么不便,想是之前的伤已经没有大碍,担心瞬间消失不见,遂扬起嘴角微微一笑。

    司马皓轩看见凌月脚下步子先是一滞,稍稍一顿才有极轻极缓的走了过来,仿佛害怕将她惊走一般,行至跟前,上下打量她一圈,就见她较之以前愈发苍白消瘦的脸颊,心头就是一阵刺痛,近乎颤抖着低声唤出她的名字:“凌月,我以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这是他许久以来一直埋在心里的话,在见到她的这一刻终于说了出来。虽然他知道凌月只是被玄逸之救走,但是一想及之前发生的种种,他就无比害怕凌月这一去便不会再回来,更何况他知道玄逸之对凌月亦是有情,又怎么会任凌月继续回来

    可是她现在回来了,就这么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是他一伸手就能触碰的存在。

    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揉进怀里,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鼻息间尽是专属于她的气息,还有一丝丝细不可闻的药味。突然想起曹子俊曾提过的凌月受的伤,整个心瞬间揪在了一起,双臂间用力将她箍得更紧,甚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去。

    这怀抱是凌月怀念的,留恋的,亦是她认为无法替代的。胸前的伤口被他撞得有些疼,却是无法抑制住那汹涌而出的情绪,凌月深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司马皓轩的背,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答应你的让你等我,自然会回来。”

    司马皓轩浑身忍不住一颤,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一瞬间不该如何开口,他要怎么告诉凌月,他亦是立了萧漪梦为东宫皇后。

    正在迟疑间,却是听到一声厉声断喝,抑制不住的怒气从语气间迸射而出。

    “司马皓轩,你怎么能够做出如此阴损卑鄙之事”玄逸之怒气冲冲直冲进来,一掌避开欲上前拦他的曹子俊,下一瞬青冥剑出鞘,直指司马皓轩背心。“你即是已经答应好好照顾凌月,为何如今又出了这两宫皇后之事司马皓轩,你今日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从未见过一向清冷孤傲的玄逸之有如此盛怒之时,一众人顿时呆愣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凌月愣了愣,终究从司马皓轩的坏里挣脱出来,走到玄逸之面前,伸手按上他举剑的手,面上一片清淡,缓声劝道:“逸之,你别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不是我想的哪样”话还未说完就被玄逸之冷冷打断,他转头看着凌月,眼底一片哀伤疼痛,声音稍微缓了一些,“凌月,这个人不值得你为他付出那么多。”说完挡开凌月按着的他的手,再次举剑朝向司马皓轩,而这个时候,后者却是已经转过身来面对这他,他的剑锋直指他心口。

    “司马皓轩,不要跟我说什么,你做如此决定都是无奈之举,我对你们王孙贵族的肮脏交易没有丝毫兴趣。我只想告诉你,凌月此次几乎是死里逃生,你无法想象她受利剑穿心之苦,昏迷了整整十多天才醒,现在她武功尽失,伤势才有所好转,想的第一件是就是回来,而你呢你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就是要封其他女人为后,司马皓轩,你的心可是rou长的”

    玄逸之此时的神态几乎可以说是疾言厉色,愣在旁边的人呆望着他,又看了看凌月,一时间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马皓轩亦是震住了,他目光移向一旁的凌月,脑海中反复回想的却是玄逸之方才说的话。那字字句句简直穿透了他的心,顿时鲜血淋漓,痛的都没有直觉了,他嘴唇掀了掀,最终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以为可以瞒住的事情现在却是如此直观的方式展露于大家面前,凌月微微闭了闭言,复而再度睁开,眸色空洞的望过在场众人,看到他们相通的震惊表情,却是在一瞬间笑了出来,好苦。

    “凌月,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带你走,你想去哪里都好,你想怎么样都行,我带你离开这,再也不踏足这是非之地半步。”你已经为此失去太多,我不想看着你日后还要为此疲于奔命,凌月,跟我走吧。玄逸之望着凌月的目光一片灼灼,却是依然隐藏不住他眼底渗透而出的疼痛。

    凌月呆呆看着他,有看了看另一边同样神色的司马皓轩,低头沉默。

    司马皓轩知道,倘若现在凌月说要走,他根本是连阻拦的资格都没有,毕竟这事情的最后是他把事情搞砸了,就算是初衷是为了护她,而最后结果却也是变相伤了她。可是即是如此,他还是希望凌月能够留下来,为他留下来。他心说,如果凌月如果肯为他留下来,他宁肯倾尽一切,此生都要护她周全,再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而此时凌月亦是先让无声的矛盾之中,倘若她留下来,余下此生都要在皇城之中度过,从此便是失了自由,可是若要她跟玄逸之走,那便是除了自由,什么都没有。

    虽然早就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故事,但此时此刻,她还是很想贪心一把。转而抬眸淡淡瞥了司马皓轩一眼,再看向玄逸之,嘴角荡开轻笑,语气淡淡却是无比坚定:“逸之,我想留下来。”

    玄逸之感觉到自己的心在一瞬间空了一块,他望着凌月的眸子中光芒顿时熄灭。原本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没想到真的听到这句话,还是会觉得难以接受。也罢,即是你自己想要这样,那我也只能尊重你的选择,可是能不能再容我自私一回,再让我用自己的方式,最后护你一程。

    剑锋突然横起,玄逸之往前逼近两步,剑刃已经横上司马皓轩的脖颈,目光死死锁住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司马皓轩,我今日要你立誓在此,说你此生此世绝不有负于凌月,否则,我手中的青冥剑自会给你回答。”

    这完全就是威胁。在场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这玄逸之居然胁迫当今皇帝在此立誓,他莫不是疯了么

    凌月听到这一句亦是一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玄逸之,看着他俊如天人的侧脸,心中某些蒙了雾气的直觉正在变得清晰。

    倘若搁在平时,如果有人敢跟司马皓轩这么说话,那么结果就只一个:死。可是当他看到玄逸之看着凌月的眼神,他却是从内心里明白一点,玄逸之对凌月的心思绝对不比他浅。内心里突然生出几分庆幸,庆幸凌月先遇到的人是他而不是玄逸之。转念之,转目看向凌月,早前和她经历的一点一滴都在脑海中重现,最后却是定格在了那天于殷冥决死一战的战场,她低下头在他唇上一吻,然后轻声告诉他要她等他。

    即是如此,立誓又有何妨。

    看住玄逸之的眼睛,司马皓讯举手于耳侧,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天地为证,日月可见,我司马皓轩今以性命立誓于此,此生绝不负于凌月,若违此誓,孤独终生,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这是何等的毒誓,他怎么也敢凌月望着司马皓轩,心头溢出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住,连呼吸都觉困难。

    玄逸之面上却是没有丝毫动容,只微微牵起一侧唇角,报之一笑,手中长剑并未离开司马皓轩的脖颈,他默了一刻,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出口:

    “司马皓轩,记住你今日所说,倘若你今生有负于她,我定然血洗你的皇宫,即便是押上我整个幻灵宫,我也定要让你王朝覆灭。”说完,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玄冥剑已然回剑入鞘,大袖一拂,转身便走,完全不理会已经惊呆在一旁宛如雕塑的众人。

    看着玄逸之月白色的背影瞬间消失在门口,凌月猛然间回过神来,他方才那话难道他对自己有情

    脑中瞬间惊起一个炸雷,凌月想也不想就朝他的方向追了过去。这是从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不知道,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步子迈得快些,震动了胸口的伤处,只觉一阵钻心疼痛袭来,可是凌月并不想停下,她要去找玄逸之问清楚,她一直是把他当做知己,所以有什么话都可以对他讲,可是她竟然不知道他对自己存了这样的心思,而她方才那些话,是不是在无意间伤到了他

    玄逸之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就知是凌月来了,停下步子背对着他,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慢些走,别震了伤口,别着急,我在这等着你过来。”

    如此温情的话令凌月鼻子霎时一酸,险些就要流血泪来,脚下的步子却是听话似的慢了下来,走到他身后,方才那么多想问他的话,却是全都梗在了喉头,一句都问不出来,最终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是他的名字:

    “逸之”

    玄逸之转身看她,依旧是一副淡然悠远的模样,只是嘴角咗一丝浅笑,柔柔的仿佛要化进人心里去了,他望着凌月,眸子的一片明灭,仿佛整个星河都在他眼中。静默片刻,他突然伸出手把凌月拉近了怀里,低头在她唇角印下一吻,不过一下就匆匆离开,然后他淡笑着看她,伸手抚上凌月的侧脸,柔声道:

    “我只希望你快乐,不想给你任何负担。照顾好自己,珍重。”他退开两步,朝凌月微微点一点头,转身足尖轻点,瞬间就飞身上了房檐,然后紧接着寥寥几跃,便再也寻不见他的踪影。

    凌月站在院子里望着方才玄逸之消失的地方久久发呆,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的憋闷。直到司马皓轩忍不住追了出来,帮她系上披风的系带,她才终于回神,抬目望着司马皓轩,却见他眸底一片清亮,没有丝毫怒气或者不悦,心头顿时一惊。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原来不知道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她凌月自己而已。

    嘴角牵了牵,凌月微垂了眸子,语气淡淡:“什么时候”

    明明是无头无尾的一句话,司马皓轩却是听懂了,他面上表情僵了一下,语气里似是带着苦笑:“如果我说在江南荷园的时候,他过来找你,我就已经知道了,你会不会信”

    凌月微愣,却是无奈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早前就说过,情爱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相不相信,应不应该,因为它本就不受人控制。在毫无知觉间发生,在日积月累中生长,最后也许开花,却并不见得结果,其中种种,不过是之于自己,最后许是饮鸩止渴,却也甘之如饴。更何况,当局者迷,有些人穷尽一生,也未必看得清楚自己的心。

    说到底,你喜欢谁,不论对方回应与否,终究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这是凌月早就明白的道理,可是这样的论调放在自己身上也许受用,可真切影响他人,却又是另一番滋味了。而更让出乎意料的是,那个人,却是玄逸之。

    其实现在再问什么,都已失去意义,结局已然如此,多问反而不易,说到底,这件事不过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终究都不是真的。所以凌月摇头的并不她不相信,而是不管自她心底如何思虑,终究也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

    玄逸之已经走了。

    这是他留给她最好的成全。

    想及此,凌月突然明白了,现在再去纠结玄逸之对她的情谊已是多余,如今她能做的就是不负他的期望,照顾好自己,并且没有负担的快乐的生活下去,而她今后所有的期望却是都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身上。

    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司马皓轩的手,凌月微垂的眸子并未抬起,声音却是讷讷:“皓轩,外面冷,我想回屋里去。你陪陪我好不好。”

    司马皓轩眸子中闪过一丝光亮,弯起唇角笑得很是开心,点头:“好,我陪你回去。”

    屋子里的陈设没有丝毫改变,墙角的香炉里依然燃着味道清淡的熏香,几缕薄烟蒸腾而上,最终化进空气里,无踪可循。

    司马皓轩和凌月在桌旁分坐两边,各持一杯清茶,四目相望却是一时无语。也是,自上次经历过那些,虽是两人都心有余悸,现在要他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谈笑风生,却是有些强人所难。更何况,方才司马皓轩才从玄逸之口中得知,凌月武功已是全废,现在伤还并未好全,此时看着她,只觉得心尖一阵阵的抽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相较于他而言,凌月却是要显得淡然许多,她默了片刻,终于开口:“皓轩,后来可是找到任宇驰了”

    司马皓轩一怔,方才反应过来,只能如实回答:“楚江派人去查了殷冥的据点,找到了装着任宇驰骨灰的棺材,我已经派人带回来厚葬了。至于任宇驰的妻子和孩子已经安置好了,宫里不便,只能在定国公府附近给他们寻一处地方,你不必担心。但是因为你的身份,现在议论颇多,还是避嫌的好。”

    “骨灰”凌月瞬间怔住了,表情复杂的看着司马皓轩,却是冷冷苦笑,“我竟没想到他殷冥能下如此狠手,甚至一具全尸都不给留么”用手捂住嘴,心底的疼痛翻江倒海,却是流不出一滴眼泪。

    司马皓轩看着她强忍住悲痛的样子,自己的心仿佛也被拉扯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闭了闭眼,某些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是硬生生又咽了下去,话锋一转:“有件事倒是有些蹊跷,楚江在殷冥的据点发现了戮的尸体,但是看样子不是被殷冥所杀,要知道如果依你所说,殷冥是根本就不是戮的对手,所以”

    “所以你认为这件事另有他人参与”凌月的注意力成功被分散了,她直起身子来望着司马皓轩眉头渐渐紧锁。

    “目前只是一个猜测,还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不过既然戮已经死了,你徒弟的仇也算报了,至于司马皓正,现在还不能杀。”

    这话出口,司马皓轩原以为凌月会不满,却不想她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坦然道:“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国本才定,意在维稳,留着他司马皓正的命,是给朝中的人一个警醒,也是一副安心剂,这个我明白,更何况我早就断了杀他的心。”我想看到的,就是他失去一切,沦为阶下囚,终生被困囹圄。

    司马皓轩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虽然他早就知道凌月心思澄明,对事物本质洞若观火,但没想到她也是颇识大体,在大是大非面前毫不任性,即便偶尔会有些小嚣张,却也是因为她确有掌控的本事,且能把握好分寸,从不宣兵夺主。心中似有欣慰溢出,他嘴角微弯,扬一抹淡笑,伸手再度将她揽进怀里。

    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凌月缓缓闭上了眼睛,突然间想到什么,立刻直起身子,正色问道:“殷冥现在已死,那么陆正源和另一个人呢”

    司马皓轩心头顿时一紧,面上却是毫无表露,疑惑问道:“另一个人”

    “对。我只知道那人是殷冥的岳丈,似乎是他掌管了复国的力量,早前殷冥也是被他所救。我没有见过他,但我知道他对我很了解,似乎就出在我身边,而我却是如何也猜不到那人是谁。”凌月很是紧张,这些话本来之前就应该告诉司马皓轩的,却是一直搁置下来,直到方才她才不得不说出口。

    司马皓轩眸色一敛,语气淡淡:“好的,我即可派人去查,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你现在身子为重,虽然我是不在意一辈子都照顾着你,但你也起码给我一个健康的妻子吧。”

    凌月面色忽然一红,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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