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的假设

    有没有想过，所谓“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天赋”，其正确性不言而喻。但是如果我们只从这句话的含义和思考角度去看待的话，会发现，人人都能懂得这个道理，他们或者说“我们”从小就被“大人们”教育，其“努力”之重要性，表面上它可是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天才”啊，可是聪明的读者，纵观古今中外，真正意义上的天才能有多少呢？达芬奇？特斯拉？他们的名字同样如雷贯耳，可是他们生活的年代之间是相隔十分遥远的，是百千年不遇的奇才，他们很厉害，没错，但是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在人类两百万年的历史长河中所谓天才是少之又少，远远达不到“百分之九十九”的程度，自古以来，努力者不在少数，他们积极进取，自强不息。他们生而为芸芸众生，他们想要出人头地，如蜜蜂一般辛勤耕作，到头来只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努力，门槛很低，一个人想要努力的话，那就一定有这个能力和资格去努力，这是普通人在千军万马中脱颖而出的唯一机会，这是普通人在层层筛选中不掉队的唯一途径，这是普通人想要通往不再普通到唯一阶梯！可事实是残酷的啊！人人都可以努力，人人都在或多或少的努力，从不停息。于是努力的收益曲线日渐平缓，投入得很多，收入却不见增长，且不提人的价值还会被收割了去。那么我们还需要多少努力才能替代那百分之一的天赋呢？还要有多少努力才能与历史上的天才们相提并论呢？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大概真的需要很多很多吧，多到我可怜的脑瓜根本装不下的程度。

    我躺在小小的出租屋里面，勉强维持温饱的样子，每天却都在对宇宙，人生，以及过去的人们所留下的精神遗产细细咀嚼，不知道为什么，在脑子里面批判这些东西，让我一度欲罢不能，这是我这个可怜的，到三十岁仍旧一事无成的电工，在这些属于自己的时间里能做出的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我也知道我这些所谓的“理论”，在大人物面前不值一提，但是自己快乐也就够了，毕竟谁能跟生活过不去呢？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家里人一遍又一遍地在催促成家立业了，古人云“三十而立”，可我又怎么敢告诉我家里人，前一阵子里，我的电工证都是假的呢？考证多累啊！人人都可以努力所以努力一定是最普通最不突出的。还不如在家来两把游戏实在，玩游戏，只要付出一分钟，这一分钟获得的经验值是一定能使我变得更强大的，但是如果根据现有科学研究表明，其实人类无法长时间专注地做一件事，特别是他不感兴趣的事。我的话，一定是不能长久学习的，所以效果一定很差，反正学不进去，那更是不如用娱乐活动来填满时间的空虚。

    于是，平平无奇而又无聊但是“快乐”的一天又过去了。

    之后则是“不快乐的很多天”，在这样的很多天里，我如同很多人一样，“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接到了工作就去做，没有什么事的话，就算是本分地度过了一个工作日，这是会让我感到庆幸的，其实如果加班有额外报酬的话，我也是愿意加班的，但是，我的领班是个十足的坏家伙，他叫着谁做活，谁就得做，不管是什么时间，加班？根本没这个选项，话说就算给我们算加班的钱他也不会又损失，不算也不会有好处，损人不利己，这是个什么道理呢？于是，我是一定不会去“加班”的。但是我不敢多舌，这就是我在“前一阵子里”的日常生活。我怎么敢呢？我的电工证都是假的，好不容易谋得一口稀粥，可不能丢了这饭碗啊！

    但是这个工作本身还是挺轻松的，虽然挣不了几个钱，但是也能活得衣食无忧，我也在这里干了好几年了，当初跟着老师傅们耳濡目染，姑且也算是学会了一点东西，尽管我的年龄实际上不大，在公司里也能排的上老前辈的位置，就是一直不能升职加薪，新来的电工这几年已经换了好几茬了，我仍旧是雷打不动，既无前途可言，也没有什么现成的建树，时间过得久了家里人也逐渐接受了这样的我。他们的传统观念里，一个人一生就应该结婚生子然后安然一生，但是想必各位读者也能体会到，我这样的家伙，想必结个婚就要遍体鳞伤吧，我一无所有，只能独善其身，娶个女孩儿跟我一起受罪一辈子吗？我孤身一人的话，也活的快活，拖家带口的话，是一定会垮掉的。找个富婆享乐？那还是算了，鄙人实在是不能接受。

    就这样春去秋来，我大学毕业过后的几个年头大都这样度过了，我一辈子大概也会这样度过的罢。

    一直到那个夏天，那是一个跟那时候一模一样的夏天，都是天气很热，知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日子，我正在外面检修输电线路的时候顶着烈日，利用工具和绳索攀附其上，这电线杆在这儿已经很多年了，我曾经也无数次从这里经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没有几个平时能用“微邮”（一种手机上的聊天软件，发送简短的类似短信的讯息来与其他用户进行交流，在当下人群中十分流行，其实过去很早就开始流行了，只是我很少与人沟通，所以并不常看手机）去联系的人，但是就是打开了手机，也并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对这个群开启消息免打扰，我不想跟人交流，一般有人@我我也装作视而不见。此时，只见群里消息狂轰滥炸，99 ，太阳过于晃眼，手机的亮度太低了，我把亮度开到最大，换了好几个角度才看清里面到底在聊些什么，眯缝着眼，紧皱眉头，让汗水不要滴下，只见屏幕上消息如滚滚流水，这时，突然有了一条新短信（就是普通到短信，不是微邮）挡住了屏幕上方的空间，“去参加同学会吧”这么写道，信息是匿名的，只有一串不明所以的号码。我不耐烦得将这条提示消息划走。出乎意料的，群里面的内容竟然是同学聚会。

    手机里面许多年都已经没有没有过这样的信息了，中学时候的同学群，想来现在的大家都或多或少不怎么熟悉了吧，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要聚会啊。上一次同学聚会还是刚毕业三年的时候，大家都步入了要迎接下一次毕业的年龄，要么努力备考，要么就步入了社会，这样的羁绊终究是抵不过时间的冲刷的，也就是说，我们这群人啊，很多年前就已经不联系了，相忘于江湖，怕是如若没有偶然的话，是不会再重新聚集在一起的。但是那条短信又是怎么回事呢？一定是我们之中的一人吧，换个了号码，给我发了这一条短信，但是能对我去参加同学会这一件事会抱有希望的人，又是什么人呢？人嘛，总是会有一两个伙伴或者说死党的，算了下班再去问问吧，毕竟现在是工作时间，现在也不方便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我现在汗流浃背，头顶毫无遮挡，有规律但是聒噪的蝉鸣不绝于耳，弄得我有些心烦意乱，我想要把手机揣回裤兜里，塞了好几下，没塞进去，可恶，我加大了力度，结果一个不小心，手机直直掉到了地上，那碎裂的声音仿佛也震碎了我的心，那可是我半个月工资买的手机啊！很久都舍不得换的。但是那碎裂声很快就消散在空气里，淹没在蝉鸣中了，嘛，算了反正看样子工作应该也要结束了，我开始下降想要下去捡起我的手机，兴许只是外壳坏掉了呢？

    可是事情再次出乎意料，我的手机，它确确实实地掉到了地上，可我怎么也找不到它了

    会掉到什么地方去呢？该死我真该在它掉下去的时候就看着它掉落的轨迹的，又偏偏是这个时候，天马上阴了下来，转眼间浓重的水汽的味道随之而来，烈日隐去了踪迹，仿佛从来不曾来过，黑云压城城欲摧，硕大的雨滴先是试探的撞击了几下地面，发现没有了阻碍之后，马上就如同群魔起舞一般，倾泻而下，在地面又溅起水花，填满了路面上一个又一个小坑，唉，算了，反正手机肯定是不能用了，又是高空摔落又是雨水浸泡，浑身都是泥和水，我放弃了寻找，最后再看了一眼那个电线杆，背上工具包，在雨中奔跑起来，啊啊啊啊，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我一边骂着不明所以的话一遍更加努力地奔跑，我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过，换做平时我也许不会跑起来吧。是那个手机后的一连串事件让我心烦意乱吗，我其实很在意那个同学聚会的啊，这下是不能知道那个群里面的内容了。

    雨越下越大，前方的路是已经看不清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仿佛要把人活生生给吞了下去，只我一人狂奔，跑得很是狂野，但是所有的声音，都被大雨盖了过去，轰隆隆的雷声震天响，闪电撕裂天空，为起舞的雨滴们充满激情地伴奏，还好我的工作服本来就该洗了，于是继续低着头奔跑，想要回到某个地方去，是公司吧，换一套衣服下班回家吧，回到出租屋里面去，没有手机在身上，我不知道已经跑了多久，甚至连跑到了哪里都不太清楚，但是没问题，我在这里已经住了十几年了，不可能会走错的。

    我跑啊跑啊，不知来处，不问归途。只是尽力跑着，以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劲头，努力地跑着。

    直到，这风雨中，我看见我的手机，也许是我的手机吧，嗯，绝对不会错，套了我最喜欢的手机壳，在电线杆下，没有泡在水里，只是屏幕上有几滴雨滴，除此之外完好无损，我欣喜若狂，我立即跑到了手机跟前，蹲下来，向着它伸出手去，突然，我感觉到了，这本来空无一人的街道，有人从蹲着的我旁边擦肩而过，脚步很轻，如同悄悄而来的雨云，如果粗心一点的话，是会忽略掉的吧，我之所以会注意到，是因为这个“很轻的脚步”在靠近我的时候明显有所停顿，然后忽然加快，失去了原本的节奏，偏偏刚好走到我的身边时，大雨突然停了，停得那么及时，不能在给那脚步再提供掩护，我捡起手机的时候，脚步的主人已经走到我身后一段距离了，刚刚离我那么近，手机还没来得及去清理，下意识地回头想要目睹脚步主人的真容，潜意识在鞭策着我要回头，当时的我还没意识到此时街上竟然又多了一些行人，车子鱼贯而行，阳光下的小镇的街道，是那么清晰，那么辽远，青空之上是一弯彩虹，水洼里面又有许多小小的天空，它们仿佛是天上的梦，一段时间之后，太阳是又会把它们带回天上的吧。但是，在它们存在的期间，无论怎样的冲击它们，即使是卡车呼啸而过，它们也只是泛起涟漪，或者溅起水花，很快又恢复到了之前美好的状态，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是坚不可摧，而又闪闪发光的梦吧。对啊，现在确实就像在做梦啊。我的双眼没有被这些美景给迷乱，我在努力地，在人群中，努力地在街道上，寻找那个人的背影——直到，在街对面，绿灯变红灯的那一刻，一个女孩，收起了雨伞，伞面上的露珠一个接一个跳到地上的梦里面去了，熠熠生辉，阳光有些刺眼，我努力地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她的样子，我从心底里觉得，我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会是她吗？不可能吧，这都这么多年了，她应该与我同龄啊，肯定不是她，可是我的眼睛就是不能移开。似乎被什么奇怪的魔力定住了，她好像意识到我的目光了，不紧不慢收起伞的她，稍微愣住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漆黑而又靓丽的发丝似乎拥有生命，马上要跳起舞来，我的内心开始狂躁不止，想要躲开这即将射到我身上的目光，却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呜呜呜——”一辆巨大的卡车，不耐烦地叫嚣着开过去了，就在她要转过来的一瞬间，把她的身影完全挡住了，一阵风过后，只剩下了马路这边的我，她已经不在那里。不知去向。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那么现在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同样的，不知来处，不问归途。我已经住在这里很多年了，凭着腿的直觉也能回去的吧。我已经浑身湿透，只想回去换身衣服，洗个澡，好好躺在沙发上，等待第二天的来临，顺便再看看那个所谓的同学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反正手机也还好好的，这是十分值得庆幸的。我掏出手机，仍然是99 ，看了一眼时间，嗯下午六点了，学生们也放学了吧，街上到处是三五一群的中学生，大多都是我母校的，这个小小的镇子上，大概只有这一所中学的，后来我考到了省里的重点高中，就离开了这里，家也搬到了城里去，当时的我意气风发……嘛不值一提，现在又回到了这里，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吧，看着这些无忧无虑的，讨论着兴趣爱好和综艺节目或者电视连续剧的学生们，不由得感慨。啊啊，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一段青葱岁月吗。

    我把双手揣进裤兜，总觉得身上一身轻松，在年轻的氛围中，也许我也变得年轻了吧，凭着腿的直觉，我走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上，毕竟在这里住了十多年呢，然后，顺理成章地，我回到了家。

    但是，但是……呜……，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泪，顺着脸颊，温热了脸上冰冷的雨水，啊咧，为什么呢？眼泪怎么就止不住呢？我用手在脸上胡乱地揩去泪水，不争气啊，根本没法揩干净，我索性任凭泪水流下，看看自己的双手。内心一颤。

    再次抬头，心脏收缩得更紧了，我真的，真的回到家了啊，眼前这栋房子，毫无疑问，就是我中学时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