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尘旧果(番外 上)
一千年前 传闻南蛮之地有一处树林,常有怪语从中飘出。其中女声悦,男声刺,甚为怪异。村内樵夫皆不敢向其林,遂告于官。官多次派卒前去,无果。 城中有一奇人,名秦逸,自称继生祠第三任祠主。听闻此事欣然向往,提符箓,携木剑,乘骥千里,至村。 “声音是从那里传出来的?”秦逸指着西边的树林。 “对头,对头。”村民说着一口方言。 “好,待我还你们个真相大白!”秦逸把马匹停在村长家,背着包袱往树林走去。 走着走着,太阳也快落山,茂密的树林听不到一声鸟叫,蛇行的拖痕也没有,甚至平日可见的虫子也没有,除了树和灌木丛,似乎没有任何生灵。 秦逸右手提着桃木剑,左手小心翼翼的将眼前的树枝拉开,双耳警惕着周围,每一小步踏实了土地才踏另一步。 他不敢做大动作,周围太安静了,发出声音,可能会使妖邪保持警惕。 这是他第一次降妖除魔,万万不可懈怠。 前方隐隐约约有古怪的声音,秦逸左手伸入右手的袖袍,把听符捏在手中,向大致位置挥了一下,然后把符贴近左耳。 “好像是开了灵智的妖精正在争吵,但我为什么听不懂它们在说啥?”阅书无数、专精妖语的秦逸有点疑惑,从袖里换了张符。 “我有一祈,可撼大地,阅其灵。” “地灵符,去!”一声低喝,一道黄符贴在土地上,秦逸赶紧把听符贴回耳朵。 只要妖精在这里生活过,哪怕只有一天,地灵符也能让我与妖精交流。 “你就别拿着我的角去生火了好不好?痛啊。”男妖精苦苦哀求着。 “那是你自找的,谁叫你连钻木都钻不好,这天也快黑了,赶紧的。”女妖精骂骂咧咧着。 “你晚上就能不点火吗?”男妖精痛苦的问道。 “闭嘴!”一道悦耳的女声向林外扩了出去。 随之,刺耳的哀嚎跟了上来。 附近的秦逸听的一脸黑线,现在的妖精这么落后的吗? 只见他直接迈开大腿,走到布林和缇娜面前,当着他们的面拿出火镰和火石,摩擦了几下,便把地上的杂草点燃了。 “这不就行了吗?”秦逸两手摊开,做出轻蔑的表情。 “恩人呐!”被缇娜摁在膝盖下的布林赶忙爬起来,跪到秦逸面前,抱住他的大腿。 “你怎么才来啊,恩人!”刺耳的嚎叫又多了怮耳的哭声。 “咳,别叫了。”秦逸捏出一道符,将这里的声音与外隔绝。 “你们两个,是哪来的妖精?”祖上传下来的《魔妖录》秦逸都快翻烂了,根本就没有这两。 “妖精?什么妖精?”缇娜坐了起来,好奇的问道。 “妖精就是开了灵智、能化为人形的呃——动物!对,也就是你们两个。”秦逸回答道;“而且像你们这种化形没化完还保留之前特征的,一定是才化形不久吧。”秦逸回答道。 “像你这种,全身通红,少了只牛角,还有一双蝙蝠翅膀,不会是蝙蝠与牛的结合体吧,我的天,可真会玩。”秦逸抓着布林磨得略有光滑的角回答道。 “至于你呢?”秦逸看向缇娜,“化形前是一只大白鹅吧,看这挺羽毛丰满的,可惜的是一对完整的翅膀裂成三对,看来你父母在家族地位虽然高,可你还是被欺负的对象,可怜。” “嗯......照你这么说,我俩天生就长这样,就应该不算是妖精吧?”布林松开双手高兴的回答道,虽然他也不知道为啥会高兴。 “岂有这等事?”秦逸来了兴致,围着火堆坐了起来,一双求知的眼睛看着他们。 “能让我听听你们出生与经历吗?” 待在这里憋了有段时间的布林和缇娜开始讲起他们的世界。 在那里,恶魔自出生以来就基本长一对牛角、一双蝙蝠翅这个样,但有不同的皮肤,有黑色、紫色、红色三种,其中能量最为强大的就是红色,也就是布林这种腥红恶魔。 天使出生以来就有如天鹅般的羽翼,羽翼也分三种,为两翼、四翼和六翼,能量最强大的就是像缇娜这样的六翼天使。 秦逸听的有些入迷了,随手拿出身上带的花生,丢到火堆里,过了一会捏起张御火符,把烤好的花生都放到三人中间,自己抓起一把吃了起来。 布林正在吹自己当时一个恶魔连着单挑碾压三个同等级的恶魔,缇娜看着他,伸手抓起花生吃了起来,其中也不忘埋汰布林两句。 ...... 今日的夜晚似乎并没有那么漫长,恶魔和天使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太阳就已经在东边的山头露出圆圆的肚皮。 这一次聊天,对秦逸而言,可谓是受益匪浅,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新“物种”,接触从未了解过的世界。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秦逸不禁感叹,觉得家里的书还是少了。 坐了一晚上觉得屁股有点疼,秦逸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抬了抬脚。 “你们两个也真够惨的,男的亲人遇难,女的受族人排挤,哎呦喂,可真是同命相连啊,怪不得老天把你两安排到一块。” 秦逸打起哈哈,不过回想起来自己的身世,好像和他们也没啥。 “我啊,和你们有的一出,唉,也怪我年少太风流,若没上那鹤楼,便不会与她相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过的如此让自己唾弃吧。”秦逸想把自己的故事更好的展现出来,丢出几张御水符,一道道水柱从湖中冲出来,连结成秦逸脑海中的画面。 “吾年少喜郊游,常与文人墨客作诗写画。闻有一鹤楼,天下才子豪杰皆往之,随与友行。”秦逸挥起桃木剑,在湖水前不断比画。 “夜,鹤楼灯火阑珊,吾与众人谈笑风生,可谓是‘一轻风,万草伏’。人中有一女子身着青衣,豪情煞爽,且于我相谈甚欢。吾乐,与其为友,常书信往来。”桃木剑挥的很缓慢,就像一只毛笔,在空中描绘着一幅幅画。 秦逸脸带笑意,仿佛自己还坐在那鹤楼。 “自此长夜,吾常梦中辗转反侧,思青衣。遂提笔,做一诗。” 剑锋刺入湖中,将清水挑起,秦逸视剑尖为笔绒,将清水化成一句句诗。 “鹤入青归月下楼,歌赋衣云纵人声。” “春树虫馋青枝泛,心噬浮动恰风来。” 秦逸反手将剑柄放在颈前,甩手舞起几道剑花,湖面的水花随着激荡起来,水流在空中连成龙凤,甚是吉祥。 “吾与青衣喜结连理,且偷得几年春光,隐居于偏山,不闻世。” 秦逸突然剑向下挥,湖水顿时平静。 “喜得一儿一女,育儿及弱冠,小女及豆蔻。儿携骏马闯天涯,小女与母织衣裳。” “一日打猎出家门,谁知那山贼乘吾不在家中,辱我女,杀我妻!” “轰!”一道惊雷在晴天劈下,被劈中的大树直接化为齑粉,秦逸捏紧剑柄,脸上爆出几道青筋,眉头皱的眼珠子都要跳出来,湖面卷起一阵阵的大浪。 “此剑只斩妖邪,不诛己族。”秦逸的食指贴紧中指,从剑柄向剑尖慢慢地抚摸着剑身。 “但,是可忍,孰不可忍!”秦逸身上不断散发出杀意,布林不禁抖一下身体。
“当斩!” “当斩!” “当斩!” 一刹那,三道剑气如利刃般飞出,横腰折断十几棵树。 秦逸两手抓起剑柄,狠狠地将剑尖插入土内,垂下头,眼泪不争气的往外冒。 湖面平静,布林和缇娜望着忍着抽噎的秦逸不知道该些说什么,布林悄悄的向前走去,把手搭在秦逸身上,试图安慰他。 “好啦,别哭了,一切都,都......都过去了。”布林说着说着,自己也不禁流出眼泪。 回想过去,又有谁愿意离开栖息已久的暖巢呢? “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我们都不哭。”布林开始抽噎起来,缇娜眼睛也开始彤红,回想过去,不自禁擦起了眼角。 秦逸行了下鼻子,搀着木剑,抬起头看着布林。 “哈哈,见笑了,都四十多岁了还这着么哭哭唧唧的。”秦逸抿了下唇,咧起嘴说。 “那我这个活了一百多岁岂不是更不像话?”布林拍了拍秦逸。 “哈哈哈。”秦逸与布林都笑出声来。 “嗨呀,把心事吐出来可真痛快。”秦逸重读了尾字,顺手搭上布林的肩膀。 “如果不介意,你们就叫我老逸?” “害羞羞——,怎么说我们也比你大。”布林抛开烦心事,调侃着秦逸。 “那我管你们叫哥叫姐,你们管我叫‘道爷’,咱们各论个的,好不好?” “你小子。”秦逸与布林闹了起来,缇娜坐在一旁乐呵呵的看戏。 静谧的树林多了出一片喜悦声音。 三天后早晨 “来,在我身上抓两下,一定要抓出血。”秦逸在地上滚了一圈,道服上沾满的泥土。 “娜姐,拿你的这几根羽毛要还吗?” “我还要它干嘛?”缇娜反问道。 “听到没,她把你们抛弃了。”秦逸对着手里的羽毛说。 “不要就还回来。”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嘿嘿。”秦逸呲着大牙,笑着说。 “准备好了吗,逸?”布林拍了拍秦逸。 秦逸双手交叉抱胸,蹲着马步,紧盯前放。 “来吧!” “那对不住了。”布林一爪子抓向后背 “嘶啦——”,道服连着上皮一起飞了出去,四道血红的印子映入眼帘。 “嘶——可真疼啊!”秦逸挺了挺身。“给我腿上也划两下。” 布林也不多说,分别在秦逸大腿小腿划了几道。 “好了,我出去几天,很快就回来。”秦逸弯腰向布林和缇娜作揖。 “快去快回。”缇娜说到。 秦逸带好行李,向林外走去。 响午,浑身都是伤的道士回到了村里,满身都是灰尘。 “道爷,这里头到底是啥子情况?”村民们纷纷赶来,满脑子都是好奇。 “没事,没事,只不过是两只刚开了灵智的雏罢了。”秦逸一手捧着肚子,将另一只手伸出挥了挥。 “它俩的毛还在我手里呢。” “还真是欸。”村民互相议论着,家里养的白鸭的鸭毛还真没道士手里的白。 “让人放心辽,放心辽。”村民不断感谢着秦逸,村长把家里的大肥猪杀了,与村民和秦逸一起分享,秦逸也表明自己要住在那片树林,庇护村民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