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腰
寒风透过大衣的接缝,如银针往骨髓直窜。 幸亏这家烧烤店没关门,一路走来还担心,没到夜晚会白白跑一趟。 看来今天运气确实不错,既骗吃又骗喝,怪不好意思。 门外小火炉上煮着浓郁奶茶,徐子珊哈口白气,弯腰蹲在一旁不断搓揉膝盖,被冷风吹到瑟瑟发抖。 大冬天穿棉袜出门,敬你是条汉子。 “到了,就是这。”我抬头示意:“进去吧。” “嗯嗯。”她迫不及待推开门,转身看我:“外面这么冷,你不进来吗?” “啰嗦,快进去!” 她认真敬礼:“是机长!” 给你玩上瘾了? 这回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我不好意思瞥眼在架子上烤鸡翅的老赵,用食指点点太阳xue尴尬笑笑:“我妹她从小脑子就那个,你懂得。” “我懂。”老赵频频点头意味深长道:“现在小情侣都流行玩角色扮演,就是cosplay嘛,生活情趣能理解。” “啊对。”懒得解释,越解释越乱。 “余哥先回家过年了?”我朝店内瞅眼,五六桌人正撸串喝酒,徐子珊举着菜单和小黄英在聊些什么,两人笑嘻嘻的样子,希望她不要忘记点我朝思暮想的大羊腰。 最近嘴巴闲下来就痒:“来根?” “我这也腾不出手。” “您歇着,我来。”我亲自将香烟送到老赵嘴边,然后掏出打火机点上问:“安逸不?” “啊呀,巴适得很。” “你咋不和余哥一起回家过年撒?”我弹飞烟灰。 “货订多喽,莫得办法。”老赵看眼小黄英说:“先让我弟回去陪着老两口,我也能趁年前安心做生意,不然一天十个电话催的快烦死了,那小子最近在网上谈个女朋友你晓得伐?” “网恋?”我啧啧嘴:“余哥玩的还挺花奥。” “这狗日天天冲着手机傻乐。”老赵瞬间来劲:“生意还做不做了,闹分手就举着啤酒瓶,站到餐桌上唱《爱情买卖》耍酒疯,一旦合好又像哈卖批说:你这条土狗懂啥子叫爱情伐?她要为老子在身上纹身!老子也要为她纹身!这是我们坚贞不渝的标志!” “他狗日的,没大没小!”老赵气势汹汹:“居然敢骂老子是土狗,我可是他亲哥。” “你是不是喜欢小黄英?”我眼一眯。 “嘘!”老赵急忙将鸡翅丢下用手堵住我嘴,回头望眼小黄英,确认她没听见才慌慌张张问:“你咋晓得撒?” “本来就是随便猜一哈。”我推开他手:“反应这么大,看来是真的。” “狗日,连你都耍老子。” “你骂我?”我冲着店内喊:“小英,老赵找你有话嗦。” 小黄英缓缓走来,一脸茫然地推开门:“咋啊。” “他说......” “我说......”老赵急忙搭着我肩,摆摆手打断道:“我说我请客,给他们这桌多上点啤酒,记得用机器热一热,就这点小事,本打算弄完鸡翅自己动手,麻烦你了哈。” “不麻烦应该的,女娃娃那桌?”小黄英用圆珠笔指着徐子珊:“可是她刚刚点了四箱啤酒。” “啥子!”我浑身一颤。 徐子珊正在津津有味的玩兔耳朵帽,露出人畜无害表情,然后笑呵呵地冲我挥手,四箱四十八瓶,你到底是请我吃饭,还是特地来取老子命的? “莫听她胡扯。”我接过菜单将啤酒完全划掉:“两瓶就够。” “那我去和她说下。” 我点点头:“嗯。” 看着老赵惊慌失措的样子,我非常不理解这些“暗恋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如果爱慕对象和别人进宾馆“嗯嗯啊啊”,便喝着闷酒,藏在阴暗角落中暗自神伤,满口都是悔不当初,信誓旦旦保证再给他一次机会肯定会牢牢把握,可当真正的机会放在眼前又不中用,一天到晚只会抱紧枕头,流着哈喇子在梦里意yin。 “提到小黄英就能腾出手?”我将烟头踩灭笑道:“喜欢就快点说,天天搞单相思有啥子意思,玩串串情缘?” “我怕说出口。”老赵犹豫道:“就彻底没机会了,维持现在还挺好,窗户纸一旦捅破,你说万一不行,以后连见面都嫌尴尬。” “噢,确实挺好。”我问:“奶茶咋卖?” “你莫人性!” “咋啊,有钱赚还不乐意撒?” “我和你说心事,你却扯到奶茶!”老赵摇头叹气:“对你很失望。” “那女娃娃都快被冻成帕金森了,你这事拖这么久还急锤锤。”我绕着火炉观望,奶香四溢不由发出赞美:“手艺不错。” “那是。”老赵满脸骄傲,顺手将杯子递给我:“自家喝不收钱,帮小英也倒一杯。” “谢主隆恩,祝老板发大财!” 店内开着空调,从头顶吹过阵阵暖风,一股rou香在空气弥漫。 或许是临近过年,没多少客人,今天地面被打扫的格外干净,以至于鞋底踩上瓷砖像是在湖面溜冰。 这多半是小黄英杰作,她恨不得将酒杯刷到反光才肯罢休,如果两人谈恋爱,老赵那种邋遢惯的粗汉子,婚后肯定免不了一顿劈头盖脸臭骂。 徐子珊气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原本紫色小脸蛋已经变得桃红。 “老板送的。”我将奶茶递给她,想起先前烫伤教训,提醒道:“刚出锅,千万别用吸管。” “嗯嗯。”她心领神会点头。 “对了。”我抽出板凳坐在她对面,无比关心:“我的大羊腰点没?” “嗯嗯。”她笑得好似智障:“嘿嘿。” “干得不错哟。” “嘿嘿。” 这妮子总冲我傻笑干嘛,感到浑身不自在,难道是脸上有脏还是眼屎没擦干净,再或者大衣哪破了个洞?
我招手示意她耳朵凑过来:“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裤子破了,来的路上就觉得哪不对劲,总感觉屁股缝冷嗖嗖的。” “嘿嘿,好啊。”她撩起头发。 我转身将大衣掀开,屁股对准徐子珊问:“怎么样,有没有破洞?” “没有吖。” “那你没事笑鸡毛。”我皱起眉头。 “对不起。”她立即收回笑容乖乖坐好,像是被责骂的孩子委屈巴巴地扣指甲。 “把身后烟灰缸递过来。”我指挥她。 “不行,你一路走来都抽八根烟了。”她企图感化我:“老师说抽烟有害健康,让我们不能养成这种坏习惯,不然会得肺癌。”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那老师有没有教你不要随便跟陌生男子搭话?”我边起身边反驳:“刚刚又是谁争着抢着要从我手里夺烟?” 她顿时哑口无言。 “屁事真多,我自己来吧。” 一箱啤酒被小黄英搬到脚边,我挠挠头:“小英,不是说好两瓶吗?” 徐子珊当真是位乖乖女,保持上课举手的动作,战战兢兢道:“酒是我要的。” “行吧,喝不完可以退。”我看向她:“你似乎很怕我?” “学校里有许多关于你的传闻。”她眼神闪躲:“听上去很可怕。” “传闻?”我饶有兴趣的翘二郎腿:“那帮大嘴巴都怎么传我的?” “他们骂你是人渣,在外面将女孩弄怀孕不负责,然后女孩爸爸mama冲到你家,要告你强jian。还因为打架进少管所,从少管所出来后又持刀追着别人报复,结果被抓进监狱服刑。” 她说到一半止住了,因为我笑到肚子痛。 这段时间做过最暴力的事,仅仅是将枕边蜘蛛用手指弹飞,所谓“打架惹事”只是站在人群后方负责撑场面,替虎哥守工地。 我抹去眼泪:“请继续。” 她低声问:“那女孩真怀孕了吗?” 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你该有多蠢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 “怀了。”我朝她脑门弹个爆栗:“是儿子,过完年正好读大学。” “骗子。”她扭过脸搓揉脑门。 我笑笑,低头玩弄打火机:“既然害怕,为什么不干脆离远点?” “不知道,感觉好奇怪,像是无论多久我都会第一眼认出你。”她摇摇头,坚定道:“而且用橡皮泥捏小动物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坏蛋!” 强大的逻辑观依旧使我折服。 我迟疑片刻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咱两真不是一路人。” 徐子珊沉默许久,将啤酒放上餐桌,有点破釜沉舟的架势:“那从今天开始,我要做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