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
曹仪萱虽然情绪稍微缓和,但不代表我们的矛盾就此消失,两只落汤鸡互相坐在餐桌前默默看着彼此,直到老板将面条端上桌,扫了一眼,然后望向房顶,充满疑惑地小声嘀咕句:“漏雨吗?” 我们实在憋不住就傻啦吧唧在那笑,把老板弄得一脸懵。 蘑菇将我碗中的煎鸡蛋给夹了过去,充满挑衅的看着我,像是在宣战。 而最终的获胜方则可以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占据主导地位,并获取签订和解协议的主权。 结果可想而知蘑菇碾压性获胜,她一改往日的傻乎乎,充满攻击意味说:“你很想和我分开吗?” 我沉默不语,怕说错话。 “看来不想。”她说:“那好,让我们来谈谈你高中辍学的问题。” 由于对金钱的较早接触,所以我会将其摆放在本不属于这年纪的位置,我把心底的忧虑告诉蘑菇,其中包括害怕她去市里读书的事,她呵呵冷笑一声,将手链拎到我面前晃晃说:“所以你是想要收买我?” “有一方面。”我说。 “哦好,那你拿回去吧。”她将手链摔到桌上耸耸肩:“你想的没错,我是要去市里读书,过了暑假我们就分开吧。” 即便我提前建好心理防线,对这结果也早有预料,但听见蘑菇亲口说出来,还是会丢盔弃甲恍惚了神。 “嗯。”我耷拉着脑袋准备将手链收进包里,摸索着却触碰到毛绒绒的玩意,是一只粉色小熊,上面绣着CYX字样,用黑色爱心作结尾,抬头却发现手链已经被蘑菇戴上,她单手托住下巴看着我,像是玩弄老鼠的猫,抿嘴哼哼地笑。 还有一只小蓝熊连着铁环,套在手尖上一圈圈飞快旋转,她看着心情不错将小熊一把捏住说:“谁叫你不好好读书,天天就知道打架和玩。” 她说的是事实,我无法反驳只剩懊悔,回过神才感到肩上火辣辣地疼,她说这条手链毫无心意根本不算礼物,让我下次再补偿她,我自知理亏赶紧连连点头像是在捣蒜,接着提出死皮耐脸的请求:“那你会等我吗?” “看情况。”她手一摊:“说不定会遇见更好的,那只能对不起了。” “你这是在气我?”我发出弱智的疑问。 “没有啊。”她眯着眼做出礼貌的微笑:“不是你说想出去工作的吗?” “但我读高中真没......” 我企图狡辩,小包再次迎面砸来,蘑菇的声音既冷漠又可怕:“还敢再提啊。” 我直觉得自己说错话,不敢再多言。 过一会,蘑菇依旧眯着眼做出礼貌的微笑,重复遍:“猪头啊,让我们来谈谈你想辍学的问题。” 我该怎么办,在线求解答。 瞬间感觉脑门涨得慌,像是在拆上百根红线的炸弹,等待时间清零会爆炸,想剪又无从下手,往前一步万丈悬崖,回头一看满山追兵,原地等死。 曹仪萱说要讨论问题,并且希望征求你意见,实则答案从一开始便已经决定好,而问你仅仅是配合她走形式罢了。 她问:“猪头,你难道没有想说的吗?” “我不辍学了。” “很好。”蘑菇拍拍手笑了起来。 往后我才知道因为家庭原因,蘑菇变得敏感脆弱像是矛盾结合体,具有独特理性又非常容易走极端。 她可以躺在你怀中温柔如小猫,对你百依百顺,可一旦发火便会如同冷静的狮子,变着法折磨你。 “出发。” 曹仪萱恢复往日的活泼与可爱,仿佛刚才的事全当没发生,挽着我的胳膊朝店外拖拽。 屋外的雨像是水龙头拧紧后的余露,滴答滴答一点点从肩头滑落,并未有雨后天晴那般舒畅,如同我的心情阴郁苦闷。 蘑菇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摇了摇头轻叹口气,然后拉着我的手大步走着,我不知道最终目的地是哪,只能一脸茫然的跟着她。 穿过马路,等待红灯,路过24小时便利店,最终来到一条幽红狭长的巷子,里面飘散出一股nongnong的香水味,是些rou体暴露的女人,嘴中叼着烟,穿着性感内衣尽量向客人推销自己有些扁平下垂的身材,她们的脸上没有神采,涂着胭脂水粉与艳丽到吓人的口红,像具空皮囊注视着地面发呆许久,只待有顾客在眼前经过,才魂回躯体般娇声喊道:“帅哥来玩玩嘛。”
我感到害臊准备转身离开。 蘑菇则将我用力硬拽回来。 男子身影逐渐淹没在漆黑的巷尾,而那位女人也收起讨好的面容,点根香烟继续看着地面静静发呆,对身旁一切毫不关心也毫不在乎,像是黑暗中摇曳欲灭的烛火,等待价值逝去那刻。 我当时并不明白蘑菇所为何意,她泪水翻涌,像是戳到伤心事,猛然扑进我怀中痛哭起来,她曾告诉我如果不通过知识改变命运便会如同廉价机器,一遍又一遍掏空身体直至死亡,这是她最不情愿见到的。 夜晚来临,我们离开那条压抑的小巷,手牵手在繁华闹市中慢慢溜达。 对于刚才,我想蘑菇愿意将心事同我讲,那么她一定会主动分享,便没再刨根问底。我能做到的只是借给她发泄情绪的肩膀,但那排牙印还是火辣辣疼,摸了摸似乎已经刻在皮肤上,像是种“契约”答应她一定要努力读书,考上好大学。 要如向日葵迎着太阳,追逐着希望生在阳光里。 季节古怪,这场雨仿佛是追逐着秋末的尾巴降临人间,待微风拂过,凉爽间透着阵阵寒意,我不自觉裹紧西服。 从街头到巷尾明晃晃洒落昏沉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勾魂的孜然香,臭豆腐滋滋冒油不停挑逗着咽喉,伴随着腾腾热气飘向夜空,穿梭在高楼大厦间,为城市保留住最后一口,低矮地人间烟火气。 我怀疑蘑菇的胃里装有小宇宙,她抓着一把串串送到我嘴边,幸福的直跺脚,但我实在无福消受,拍拍肚子非常无助的看着她。 她气呼呼说:“这可我刚买的,你不吃会白白浪费啊!” “没办法。”我像是在请求:“要不你替我解决吧。” “真是指望不上你。”她长叹口气:“好吧,那也只能交给我来消灭。” 难为你了。 分别时她说我的体温像是黑夜里的太阳给她指引方向,所以高中期间我逼着她喝了整整两年的胡萝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