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骤然清醒的夜
那堂体育课之后，宋时年就没怎么见过苍海了。 当然，她不关心苍海，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在关注自己的脸是不是还在。 嘲讽她欺凌她的人少了很多，那些曾经爱嘲弄她的人，再一次看见她时，都因为这张出乎意料好看的脸，愣住了。 宋时年已经极力在控制自己去适应这样的生活，但她还是逐渐习惯了。 习惯了别人会因为她的美貌而多看她两眼，习惯了那些女生不再对她指指点点，习惯了那些男生不再把她当成骂人的诅咒。 每次去见阿婆时，她都敞开心扉狠狠倾诉一番，但还是郁郁寡欢，无法释怀，终日沉湎于这场突发的白日梦境又不得真相。 当然，她不可能对阿婆和盘托出，只说生活突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这件事如果是照实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的。 她变得迷茫，变得，很爱发呆。 这个月的农历十六那天，月亮格外的清明。 这或许是入秋以来月亮最亮的一次了，宋时年怔怔望着月亮，时而眼神黯淡，仿佛上面写满了遗憾。 阿婆叹了一口气：“小丫头，最近看你没心思学习啊，事情没法解决吗？” 阿婆是真的很关心宋时年。 宋时年也叹了一口气：“是啊，太突然了，没法解决。” “到底是什么事儿嘛？” “就是……很突然很突然的，生活就变了，一个你根本没法理解的改变，大概是可以让你重生一次的改变，我没办法找到回头的路。” “很糟糕吗小丫头？” 宋时年沉默了。 似乎……事情本身也不是那么糟糕。 毕竟这是她曾经一直渴望的。 “不，阿婆，也许是件好事。” “那为什么要愁眉苦脸的，就放心大胆的去迎接改变好了。”阿婆的眉头舒展开来，化成慈祥的笑：“我知道，你只是还不习惯，怕这个改变会让你迷失自己，但是既然你现在也改变不回去了，干脆就好好地和它和解吧。” “可以吗？”宋时年迷茫。 可以吗？ “可以呀。”阿婆笑眯眯的告诉她。 那以后，宋时年试着不再起床的第一时间就去照镜子了。她就像平常一样出门，像平常一样生活。 好像确实是会让人活得更加轻松的改变。 听说赵且筝最近被人甩了，男的青天白日的在楼下的大树下和别的女生亲热，当时赵且筝就站在阳台上，第一时间冲下去给了两个人各一巴掌，闹的挺难堪的，所以最近也没来烦宋时年了。 宋时年得了清闲，也不再沉溺于漂亮的脸蛋带来的虚荣感，不管这张脸维持到哪一天，都是那一天的事情。 她开始仔细审视自己的成绩水平，确实，在班里，她是中上等，在学校里，她是中等，但是放眼到市里，省里一看，她的位置很危险。 这么些年来，她习惯了瑟缩在角落里，逃避目光成了她随波逐流的借口，她理所当然地躲在人群后随波逐流着，从来没有想过往上游一把。 在自习课上，宋时年把教科书上的目录都过了一遍，回想了一下这些章节老师都讲了什么，自己都记住了什么。 然后宋时年就发现自己是真的挺没本事的。 她把认真听讲的部分都整理成仔仔细细的笔记，然后开始研究没怎么听的，也不太懂的部分。 高二年级的课程进度拉得非常快，老师们一般都会在高三上半学期开始就结束整个高中的课程内容，剩下高三这一年的时间就用来复习考试重点。所以基本上到了高三，所有的内容还会重新拉一遍。 在这之前，宋时年想先尽量弄懂一遍。 她们班里是有几个学霸的，只是她一直坐在最后一排都没怎么跟人家说过话，除了交作业，也没什么交集。 很吃力地学了一段时间，宋时年还是觉得需要借助外力，自己这样瞎琢磨多少有些事倍功半。 忙起来就感觉不到时间了，天气越来越冷，期中考试也随之而来。 宋时年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考试那么紧张过，因为她自认为自己尽力去争取了，非常希望结果能如她所愿。她知道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但是就她现在这个位置，进步一截好像没问题。 考完理综的时候，宋时年第一次在铃声响起之前写完了全部试题。她之前不管写得再快，都会剩下题目来不及写。 她匆忙地收拾东西，在楼道里整理书包，刚拉好拉链，一抬起头就看到了从楼上的考场走下来的左洋。 左洋，是他们班的物理小王子，是上一次月考的第一名。 之前高一他们还没划定文理的时候，左洋成绩基本在他们班前几名。后来成了理科班，不管是大考还是小考左洋就都稳居第一，理综总分每次都高得吓人，从尖子班掉下来被分到他们班的那几个学生都在左洋之下。 宋时年和他没怎么说过话，就是之前去他那儿交过物理作业。 “做得怎么样？” 意料之外地，左洋开口和她说话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寸头男生，和她差不多高的个子，白白净净。 宋时年有几秒钟的怔愣：“啊……一般啊，只是恰好写完了，感觉比之前好一点。” 左洋停在她面前：“不错啊，这次的题计算量挺大……” “左洋！” 男生话还没说完，几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从楼上下来，其中一个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带着他往楼下走：“快回宿舍看球！” 左洋好像挺爱踢足球的。 他被几个男生半拉半架，艰难地回头看她：“那我先走了啊！” 几个男生这才注意到宋时年，吵吵嚷嚷的一边瞄她两眼一边质问左洋：“woc！你小子什么时候认识的？！” 其他几个也一边跟着走一边附和：“有这么好看的meimei不告诉哥几个！回宿舍把你绑了……” 走远了，声音就听不清了。 那几个人，好像是特长班的。 左洋应该是和其他班的男生分到一个宿舍了？ 八个人一间宿舍，她们班26个男生，也许吧。 宋时年不清楚，但是心情还不错。 被人夸好看总归是会开心的。 考完试之后学校破天荒地让高二的和高一的一起正常放了周末，她们周五的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结果宋时年失眠了。 她脑子里一直在回想自己做的那些题对不对，害怕结果又期待结果。 周六傍晚，秦永惠出去散步了，简舟辞也不知道去哪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思来想去，去简舟辞房间用他的电脑登录了QQ。 她的列表只有班群，她在群里，找到左洋的名字，给对方发送了好友请求。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要下功夫，那就找个合适的人把她领进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