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被愚弄的愤怒

    季秀森听到赵雨隆亲口说出的结论，更加兴奋了，他激动地补充道：“还不止！我在天国文献中发现，五千年前就有天国人使用‘沙发’这样的词语；而同一时期，长生国内也有人使用‘sofa’。无独有偶，天国钦天监在几千年前就使用过‘台风’来表述一种气象灾害，而长生国也早有‘typhoon’这个词语来描述同一种灾害，而两者的发音几乎一致！”

    赵雨隆问道：“这有什么奇怪吗，长生国和天国作为最强大的三个国家之二，互相有文化交流很正常啊。”

    季秀森听了，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季先生笑什么？”

    季秀森目光灼灼地盯着赵雨隆，朗朗说道：“长生国和天国之间远隔数千里，中间还有无数小国阻碍，它们在八千年前根本没有任何直接的通商，更谈不上文化交流，它们甚至连彼此的存在都不知道，而语言上的类似巧合数不胜数，这又如何解释？”

    季秀森还没有说完，他继续有力地反驳道：“就算几千年前，国与国之间就存在着我不知道的跨距离交流，可逆时间的交流总不可能存在了吧？有一个小国家，文献记载，很早就被长生国灭掉了；可你猜怎么着，这个小国家从1到5的数字发音以及人、树、草这些基础名词的发音，竟然和天国无比相似，从语言学的角度上，那个小国家的语言和天国语言肯定是同一个语系，这太不可思议了！”

    赵雨隆被季秀森看得有些发毛，心想：“娘的，我是来查案的，不是来研究语言史和加强你的信仰的！”

    想到这里，赵雨隆回了一句：“简单啊，这些语言都是神创造出来的，它们自然就相当完备和优秀了，所以可以做到一万年没有太大变化；至于表意相同的东西发音相似，这也很好解释，神在创造语言时，说重了呗！”

    听到赵雨隆这一句无赖的回答，季秀森眼里的光突然暗了几分，他人也无力地突然坐下，就像失去了脊梁骨的支撑。

    “没错。几十年了，我越深入研究，越会得出跟你一样的结论——神无比完美，他们不仅创造了人，也赋予了他们丰富的语言。唉......”

    赵雨隆还以为季秀森真的信了，正想安慰安慰他，季秀森又突然站了起来，双目圆睁，大声嘶吼道：“可神创造出的语言，为什么那么不合理！许多长生国的词语，竟然表达的是同一个含义，这种一意多词，我找不到它的意义，除了增加学习难度，到底有什么用呢？我无论怎么研究，除了找到古早文献有这些词的用法以外，根本找不到它的由来和过程，increase、augment和grow都可以用来表达增长，但是它们竟然拼读方法如此不同，彼此之间完全没有词根联系！”

    季秀森说完，突然抓住了赵雨隆的双肩，歇斯底里地质问道：“科斯塔先生！告诉我，神为什么要创造这样的语言！？神是那样地全能和完美，它创造出来的人也是无比地智慧，为什么语言却那么累赘和臃肿，失去了应有的优雅！？”

    赵雨隆试图挣脱季秀森，结果发现这老人疯起来居然还有点劲儿，果然学问搞那么深的人，执念是非常可怕的。

    “季先生，冷静点！”赵雨隆挣脱开后，后退了两步，大声说道。

    季秀森怒目圆睁，不断地自言自语着“为什么”、“神的目的是什么”、“是不是我错了”，在他的笔记上来回踱步，这样的癫狂持续了数分钟，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模样。

    “因为，神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谎言，他们，都是骗子，都是骗子！哈哈哈哈......”

    瘫坐苦笑的季秀森，让赵雨隆想到了布鲁诺。果然，人以类聚，同样对学问有着偏执坚持的两人，最后都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赵雨隆渐渐有些明白季秀森的情况了，这就好比：一个被父母的仇人所收养的小孩儿，从小被仇人当狗养，他与狗同吃同住同捕猎，而且将‘成为最优秀的猎犬’视作自己的毕生追求；但是，他渐渐发现自己的四肢并不像狗那样适合奔跑，自己也没有狗那样能够剖开猎物的尖齿利爪，他疯狂努力之后陷入了自我怀疑，自我否定，成为一个疯子。

    这时候，如果没有人告诉他真相——你是人，不是狗——那他恐怕是没法恢复正常的。对季秀森来说，布鲁诺就是这样的一道光。

    赵雨隆虽然同情季秀森和布鲁诺，但是他并不同意杀掉星主这种做法，无论谁的生命都是宝贵的，谁都不应该有权力自由夺取。所以，赵雨隆始终还是要回到那个问题。

    “季先生，您还没告诉我，那四句字谜，最有可能出自谁手？”

    季秀森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低声答道：“一定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可怜人......不过他比我强，他至少有了目标和方向，而我只能到死都无法知晓真相！”

    “这算什么回答！”心里吐槽着季秀森的答案，赵雨隆开口对季秀森说道：“可杀人是不对的！”

    “骗人就对么？”季秀森低下了头，回应着赵雨隆的目光。

    “骗人......当然也不对......”说这话的时候，赵雨隆有些眼神躲闪。

    季秀森眼中最后的光芒也消失了，今天的倾述仿佛燃尽了他生命里最后的燃料。

    “安德烈，从没让人失望过，我相信你，科斯塔家的少年郎。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和她了，剩下的决断，也交给你们了。”

    赵雨隆正奇怪季秀森说的“她”是谁，然后就看见季秀森拿起桌上的一个古董有线电话，拨通之后开口说道：“小梦，来我这里拿你想要的资料吧，我以后用不上了。”

    “这小梦是谁，竟然要接手季秀森的工作？”赵雨隆惊疑之间，一个熟悉的声线在门外响起：“季老，我进来了。”

    推门的一瞬间，赵雨隆知晓了答案——小梦，就是赵雨隆今天遇到的“文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