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九节 长安的重新规划
长安,又是一年考举开启时。中文≈≥≥≠ 和往年一般,这个汉家神京,再次陷入了考举经济的浪潮之中。 在短短数日内,整个市面,就已经繁华的不似人间。 长安九市,从昨日开始,就全部日夜开启。 大量的商品,被摆上了各个店铺的货架,然后流入千家万户。 不过,在如今的长安,在考举期间,卖的最好的,永远不是各类商品。 而是茂陵的赌马劵。 尤其是那些面额为五十钱、一百钱的小额赌马劵,卖的尤其多。 没办法,关中自古好赌。 特别是汉兴以来,博戏之风,就在关中根深蒂固。 斗鸡走狗之风,兴盛于从贵族到庶民的各个阶级。 自茂陵的赛马场开始开盘赌马以来,整个关中的各个阶级,就都陷入了赌马的狂热之中。 而少府也由此赚的盘满钵满。 在现在,少府的岁入之中,起码有一成,来自于赌马的利润。 而少府去年全年的全部收益,哪怕算上盐铁利润和铸钱之得,也不过三十余万万。 换句话说,仅仅是茂陵的赛马场,就为其提供一年至少三万万的收益,以至于有人开玩笑,少府若再开个七八个赛马场,那汉家就可以免除田税了。 虽然是玩笑,但却也可能是事实。 因为去年一年,国库的收入,哪怕加上口赋和商税、矿税,也才不过三十万万左右。 单纯的田税收入,甚至很可能已经不足七万万了。 这是因为,现在的汉室田税,已经恢复到了太宗时期的三十税一。 某些地方,譬如代国和云中郡,今年和明年的田税,甚至已经全免。 汉家现在已经不大看得上田税那点小钱了。 真正的大头,还是依靠口赋。 当然,不是农民的口赋——泥腿子能有几个钱? 天下的大商贾和大作坊主以及大矿山主,去年一年缴纳的口赋钱,就已经过五万万! 算上商税和矿税,国库从商人和作坊主那,一年狂收七八万万,已经过了田税所得,甚至逼近了曾经汉室的第一大财源——天下百姓的口赋。 这还是主爵都尉衙门人手不足,只能在长安、茂陵、雒阳、睢阳、临淄、平壤、新化等主要城市蹲点的缘故。 这样的变迁,让朝廷里不少人难以适应。 但却让中下层官员,尤其是地方上的巨头,欣喜若狂。 毕竟,比起从泥腿子碗里抢东西吃,又麻烦还容易惹上一身sao,还是从大商人那里刨食更便利。 况且,农民,那是国本,商人,贱民而已。 欺负了老百姓,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章丘之变,乌纱帽跟脑袋一起搬家。 还是商人好欺负,也更好说话。 所以,下面的官员的吃相,竟也因为商业的兴盛而好了不少。 某些喜欢作秀的家伙,甚至取消了不少摊派和苛捐杂税,一时间,天下涌现了许多廉吏,许多清官。 不过,商人的钱财和官僚的权力的结合,却也开始紧密起来了。 挥舞着五铢钱的大商贾,开始在懵懵懂懂之中,尝试利用钱来涉足政治。 托拉斯和行业联盟的雏形也渐渐浮出水面。 不过在这个长安城,还是一切如旧。 列侯外戚勋臣们,住在城市最安全最奢华的几个闾里。 大商贾豪强以及官僚的住宅,则围绕在其周围。 从戚里到尚冠里,富人区的住宅延绵不绝,街道干净整洁,治安井然,而在这之外,大片大片的贫民区环绕着渭河两岸。 这些地方,是这座汉室神京的黑暗面。 贫民、游侠、落魄士子、破产商人,混杂在一起。 有些偏僻的闾里,又脏又乱,街道上污水遍地,游侠们主宰着这些地方。 偶尔会有官吏和军队来这里清理一次,抓走不少人,但没过多久,一切如旧。 刘彻带着自己的亲卫们,便装打扮,走在一条这样的闾里之中。 许多生活在此的困苦百姓,见到来了生人,纷纷侧目以待,游侠们则紧张不已的在闾里的院墙之中打量和探视着刘彻这一行。 “也不知道这又是哪家的贵公子,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跑来俺们这里采风来了……”这一片的游侠头子王猛在听到手下报告后,立刻就紧张起来了,吩咐下去:“都给俺用心盯着,别让人冒犯了……还有,下去收高利贷的人,都给俺叫回来,这些人没走,不准乱来!懂吗?” 这年头,能带着家臣和家仆,跑到这种又脏又乱的地方来的贵公子,不是被墨家的大爷,就是法家的祖宗。 哪一个,他都惹不起! 前者,同情心泛滥,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而后者…… 就爱主持公道,用律法为绳,拿他们这些底层的游侠当小白鼠…… 这也是这几年,长安城的贵族公子哥们出现的一个典型的分化情况。 在过去,列侯外戚的子弟们,不是斗鸡走狗,就是欺男霸女,许多游侠,甚至就是靠依附这些大人物才能讨饭吃——当然,现在也依旧如此。 长安城里,大凡有点名头的游侠的背后,都站着一个贵人。 没有这些贵人保护和当靠山,游侠们也混不起来。 但,在如今,在贵族公子哥的群体里,却也分化出了好几个派系。 其中,最让游侠们头疼的,就是墨家的大爷和法家的祖宗了。 这两个,没有人能惹得起。 王猛的前任,在长安城里薄有威名的杜陵人张奉之,就是因为遇到了一个跑来找案例的法家公子哥,然后悲惨的被人家当成了实验的小白鼠给抓起来,然后按照汉律,逐一审判,最后送给了廷尉,一刀两断,那尸体现在都在乱葬岗躺着呢,估计现在只剩下骨头了…… 王猛可不愿意自己也成为那样的悲剧! 刘彻却是漫步在此,手里拿着地图,到处走走看看,同时,命人画下草图。 张汤跟在刘彻身边,看着这些情况,轻声笑道:“陛下这是想重修长安?” 刘彻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事实上,想将长安城重新规划一下的念头,自登基以来,就一直萦绕在刘彻心头。 这些年来,屡次出宫,察看长安市井,尤其是贫民区的情况,更坚定了刘彻的想法。 毕竟,这座长安城,自惠帝五年竣工以来,就一直没有变化。 而当时,整个长安才多少人口?有三十万了吗? 但现在,长安人口,已经逼近一百万了! 若算上宫廷人口,则妥妥的突破一百万,成为当世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而人口增加了,但城市规划却依然是几十年前的老样子。 贵族区、富人区,倒是还可以维持下去。 但这贫民区却实在太挤了! 就拿眼前这个闾里来说吧,不过四五百步长的闾里,却塞了差不多四千多口人。 各种生活垃圾和废品,到处都是,苍蝇蚊子老鼠,随处可见。 闾里的尽头,更是恶臭连连。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人民的健康很成问题。 另外,这些地方也很容易成为传染病的温床。 以现在的长安人口密度,若来一场鼠疫,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长安城的重新规划和扩大,已经迫在眉睫。 这不仅仅是为了居住在这个城市里的百姓考虑,也是为刘彻和他的贵族大臣们考虑。 疫病可不会管你是皇帝还是庶民,染上了,该死的还是会死!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刘彻面前——长安城若要重新规划,并且扩大城区,改造下水道,这钱从哪里来?
这个城市,倘若重新规划和设计并且予以改造,花的钱,可不是几千万。 起码是几万万! 这还不包括人工! 当然,刘彻可以徭役,但,征徭役这种事情,刘彻现在是能免则免。 因为,免费的劳动力,看上去确实是国家占了便宜。 但其实,最终是双输。 百姓输了身体健康和收入平衡,而国家则输了民心和经济。 还是雇工模式好! 老百姓得了钱,生活更宽裕,国家看上去花了钱,但实际上刺激了消费,让经济得以良性循环。 当然,刘彻之所以会这样选择,是因为,他给老百姓的钱,老百姓最终会连本带利的还给他——譬如褒斜道工程和龙渠工程,给百姓的工钱,最终都变成了水车、曲辕犁、牲畜甚至布帛食盐粮食。 仅仅是因此,可以养活的人口,就过十万。 更不提因此带动的商业展和经济繁荣了。 但在现在,刘彻却真的有些愁资金的问题了。 少府做过预算,假如按照刘彻的想法来重新设计规划整个长安,需要的资金起码是二十万万以上。 但现在,内库的资金,却捉襟见肘,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做这个事情。 而这几日,刘彻实地考察和巡视了之后,也不得不承认,事实确实如此。 不过…… 谁说搞城市建设,一定要自己出钱? 在别的地方,可能刘彻没辙。 但这里可是长安城! 汉家神京! 猬集百万人口,云集天下财富。 土豪满地走,狗大户不如狗的长安! 随随便便想个办法就可以空手套白狼,让别人心甘情愿的出钱。 譬如,给长安九市换个位置…… 商人们不是成天嚷嚷,现在长安九市地方小,市集太拥挤,买卖不好做吗? 行! 给你们一块大地盘,还紧邻在富人区和贵族区。 譬如,把一直在城外的柳市,挪到此地。 此地附近二三十个闾里,则全部拆迁,到渭河南岸,再建一片新的闾里。 如此一来,刘彻相信,柳市的商人,肯定会高兴的跳起来。 而此地的百姓,相信也是乐意给自己换一个新家的。 仅此一项,通过各种手段,刘彻相信,起码可以解决几千万资金的缺口。 而长安九市,若挨个如此,就是几万万钱。 刘彻也不怕他们不给钱。 不交钱,你怎么可能变得更强? 另外,店铺的租税什么的,也可以借机涨价一波,这又可以收割一笔。 百姓闾里的重建…… 嗯,这个倒是捞不到什么油水,甚至可能倒贴钱。 没办法…… 刘彻环顾四周,也没现这里的百姓像那种家里面有个几万钱积蓄的那种中产阶级。 倒是戚里和尚冠里以及附近的十来个富人区可以想办法,压榨一次。 卖高档住宅,搞房地产开,这个刘彻可在行了。 当初硬生生把茂陵的学区宅,卖了个天价,这就是本事! 不过,刘彻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即使他做到了理论上的利益和效益最大化。 但这资金缺口,却还是有差不多一半。 这就是十万万钱! 若是再算工期延误和各种事情导致的开支增大。 这缺口就更多了。 “或许,等此番战争结束,能找到解决办法……”刘彻负着手向前走着。 只要战争结束,俘虏什么的,倒是可以成为重建长安城的廉价劳动力。 这就可以节省下大笔的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