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未来
烟火的爆鸣连成一片，五彩斑斓的礼花从各个方向升起，划出道道绚丽的痕迹，相互辉映，照亮整片天空。 比焰火更加闪耀的，是我面前纯白的天使。点点光尘弥漫在她的周围，如雾如幻，朦胧而神秘。 这不是rou眼可见的自然光，而是几乎凝成实质的魔力灵光，刚刚成为魔网核心的伊卡洛斯尚不能很好的控制这庞大而复杂的精神场，难免出现些许逸散。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光芒四射的小天使露出羞涩的笑容，乖巧的站到我的身边。 热闹的夜间游行仍在继续，表演用的花车从前方缓慢经过，观众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没人注意到天使的降临，因为她的光芒，只有对魔法理解颇深的人才能察觉。 “伊卡洛斯jiejie回来啦~”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个人，虚妹毫不惊讶，反而对她的天使jiejie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伊卡洛斯便像我摸她一样摸了摸虚妹的脑袋，回以微笑。 …… 当此起彼伏的烟火偃旗息鼓之时，我们已经吃过夜宵，走在某条“非相关者禁止进入”的幽暗小道上。 夜间游行刚刚结束，喧嚣的余韵尚在继续，对于许多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依稀有音乐从远方飘来，不成曲调，却给眼前的幽静的夜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绮丽。 “真美啊，这个城市。”实玖瑠低语道。 “是啊……”我仰头望天，“这里充满了活力与朝气，充满了……未来。” 夜风中飘散着淡淡硝烟味，圆月悬挂天穹，却并不如想象般皎洁明亮。这不仅因为焰火燃放后残留的烟尘遮蔽了部分光线，也有学园都市的大量灯光投射到空中，完全掩盖了星月光辉的缘故。 所以，我们只好去更高的地方赏月。 “未来……”实玖瑠低声重复这个词，似乎在咀嚼其中涵义。 “真想知道一千年后会这里变成什么样子……”古泉发出叹息般的声音。 “你可以问实玖瑠嘛。”凉子道。 “我……我不知道……” 关于未来，虽然存在各种“禁止事项”，但从实玖瑠偶然提及的只言片语便可明白，她所在的未来中并没有超能力与魔法的存在。因为这里的世界线已经与实玖瑠的那一条脱离，渐行渐远。 十年之后，百年之后，千年之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真是令人期待！ “呐，实玖瑠，讲一讲吧，你那个时代的样子。”我说道。 “是啊是啊，人家也很好奇呢！”凉子也在一旁推波助澜，身为外星来客，她并没有能力穿越地球的时间线。 “唔……”SOS团的女仆小姐惯例发出可爱的卖萌音，面对众人闪闪发亮的好奇目光，她断断续续的说道，“感觉和这里没什么区别呢，人们每天乘坐交通工具出门工作，回家休息……大家都要遵守规矩……” “不是问这个啦！”我对她的避重就轻非常不满，“那里有没有发生过机器人暴动、外星人入侵之类的有趣事件？” “……有。”实玖瑠颇为不情愿的答道。 “有没有人形机甲？有没有高达？”阿虚的声音中满含兴奋。 实玖瑠摇了摇头。 “可恶！”某吐槽男莫名其妙的发出怒吼，“我对没有机战的未来彻底失望了！” “那，那个，几百年前曾经出现过人形战斗兵器，但因为造价高昂，战斗力低下，所以……” “实玖瑠酱别理他！快讲讲未来的科技发展到哪一步了？既然能穿越时间，那肯定已经征服全宇宙，咳咳，银河系了对吧？” 一边说着，虚子一边偷瞥凉子和有希，见对方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才放下心来。 “唔……这方面的禁止事项比较多呢……不过，银河系真的很大，我那边的人类，也只能触及百光年之内的星域……” “一百光年？”虚子小声嘟囔，“听起来好小啊……” “已经很不错啦！”凉子笑道。 “发展速度很快。”有希也难得发表自己的意见。 边聊边走，几句话的功夫，直插苍穹的通天高塔便已近在眼前，夜色中庞大的黑影令人忍不住抬头仰望。 “说起来，凉子有希，你们那里的文明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以距离作为计算方式的话，是百万光年级。”有希淡淡的答道。 “哇哦——”众人齐齐发出惊叹。 我敏锐的注意到了其中的隐藏信息，“也就是说，你那里的智慧生命，有能力到达地球？” 对于有希本体的位置，我早有了解，距离并没有超过她所说的那个范围。 “是的。”有希微微点头。 “呜哇，有希那里的人会不会乘坐UFO来侵略地球？好可怕！”虚子发出毫无紧张感的惊叫。 “不会。”有希再次摇头，“这里没有他们需要的资源，而且，侵略成本太高，没有意义。” “还真的考虑过啊？！”阿虚立即吐槽。 有希没出声。 深吸一口气，凉爽的凉风沁入肺脾，丝毫感觉不到外界的火药味和燥热，不得不说，恩底弥翁内部的空气调节设施相当完善。 其实，星际间的战争并非遥不可及，星球的覆灭也只在一瞬之间，地球文明能存活到现在，位置偏僻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还是缺乏足以吸引外星人的资源。 想到这里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虽然我提供的改良魔法给了他们新的可能性，但人类的发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学园都市，英国清教、罗马正教，科学家，魔法师，正义的，邪恶的，无不在这条无比漫长而艰辛的路上，为后人扫除障碍，探索方向。 “放心吧，春日。”凉子顿了顿，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人家那里的文明，只相当于人类农耕时代的水平呢。” “诶？你不是说……” “那已经是上个纪元啦，不然人家怎么有空来春日这里玩。” “纪元是指……”古泉的问题说到一半，忽然醒悟了什么，随着凉子的视线转向伊卡洛斯。 我的小天使来自史前文明，所谓“史前”，就是指上个纪元。事实上，旧文明的覆灭和新文明的诞生在诸多星球上不算罕见。只是星球通常会随高等文明的崩溃而毁灭，能活到现在，凉子的运气还算不错。 虽然伊卡洛斯貌似对制造她的那个文明没什么感情，但大家也很有默契的不再多谈，反倒是阿虚不知是安慰还是嘲讽的说道： “放心，有春日这个家伙在，很快就会迎来下个纪元的。” 在我的怒视下，众人深表赞同。 …… 此刻我们所处的位置，已是三万六千公里的高空之上，重力不足地表的百分之一，只要轻轻的一个踮脚，身体便会像泡泡一样飘向空中，滑翔好几米才能落地。目之所及看不到一丝浮云与烟尘，只有无限黑暗的宇宙空间——正是最佳的赏月之处。 白天游览学园都市的时候，我故意跳过这个最大的“景点”，就是打算等庆典结束后，再来带大家体验这丝毫不“热闹”，甚至可以说是超脱于俗世的独特风景。 恰逢月圆之时，坑坑洼洼的银白色圆盘高挂头顶，虽然实际上并没有拉近多少距离，但看起来比地面上大了一倍不止，在繁密的星海中存在感爆表。 很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对眼前的奇景感兴趣，虚妹趴在她的jiejie怀里，睡得深沉——安宁静谧的环境，果然是对活泼好动小孩子最有效的安眠药。 宽敞的观景平台上，大家紧密的坐在一起，仰望星空，开怀畅谈，虽然情景类似，但与平时在社团教室中相比别有一番意境。 “想不想到我那里去转转？”凉子高举手臂，指着星空中的某个方向道，“很漂亮的哦~” “真的可以吗？”虚子仰着头，使劲瞪大眼睛，企图辨认出凉子的星球。 “当然！嗯……再等几百年，人类说不定能发明超光速飞船，然后就很简单了。我会在那里恭候诸位的到来。” “抱歉，我们活不了那么久。”阿虚闷闷的说道，“而且，也没打算活那么久。” “哎呀哎呀，阿虚你又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无奈的笑意。也许是因为周围“怪异”太多，阿虚反而执着于自己“普通人”的身份，不想拥有超能力，也没有穿越时空的打算，更不会去称霸世界，统治人类。似乎只要生活平和安逸，又不那么沉闷，他就心满意足。 顺便一说，他的meimei也抱有类似的想法。 “活那么久，多累啊！” 这是虚子的观点。对于懒惰的马尾少女来说，旁观是件有趣的事，亲身参与进去就太“累”了。若不是我的“盛情”邀请，恐怕她连社团活动都懒得参加。 看了看枕着双手，半靠在观景平台上的阿虚，抱着meimei，毫无坐姿的虚子，我不禁叹道：“你们这么不思进取，无所作为，早晚会成为社会的废渣，连饭都没的吃。” “不是还有你嘛。” “呃……” 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多么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啊—— 都怪我！ 场面安静下来，众人望着浩瀚的星空，沉默不语，似乎全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呵，说实话，现在有了春日，我也基本没什么事可做了……”古泉淡淡的笑着，“也许，过两年，我把‘机关’解散，去好好读个大学，毕业之后创业，开个小公司……” 阿虚接话道：“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不错的志向！” “呵呵，确实不错。” “你们怎么这么没有出息！”我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这对好基友，“什么叫没事做，改变世界这件事还不够吗？” 虽然有打算让“机关”成为新型魔法的管理者，改组为“魔法协会”之类的机构，但他们似乎更希望能退隐江湖…… “唉，算了算了，改变世界这种事，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毫无意义，幼稚得可笑。” “啊？” “诶诶？” “你刚才说什么？” “刚刚好像出现幻听了？” “Master……” “去去，伊卡洛斯你不用试了，我没发烧！”轻轻拂开额头上温暖柔嫩的小手，“让世界更热闹什么的，只不过是一个中二少女某天晚上的突发奇想……就算是我，也会成长啊！” “骗谁呢？几个小时前还在吹嘘你的改良魔法有多厉害，会造成多大轰动……” “那个啊……”望着黑暗天幕中那些不知道来自多少光年之外的光芒，我发出轻叹，“如果我说，让全人类都学会魔法的初衷，只是为了拉近我和其他人之间的距离，你们会不会相信？” 自从来到学园都市，或者更早的时候，我就发现，能和我成为朋友的人，大多拥有特殊能力，超能力者，魔法师，吸血鬼……特殊的经历使我和普通人之间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少，颇有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既然这样，如果让所有人都学会魔法的话…… 听了我的解释，大家全都陷入呆滞状态，许久，阿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种想法，还是很中二啊……” “是啊……同样是中二，如果我只是一个沉浸在幻想中，整日期待天降外星人的中二，应该会更快乐一些……” “是么？我不这么认为！”阿虚缓慢的摇了摇头，“如果我没有碰到你，碰到你们，大概只能老老实实的升学，求职，现在想想，那真是毫无乐趣可言。” “咦，你不是要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吗，多有乐趣啊！” “……” 阿虚气呼呼的瞪着我，半天没说一个字，我只好做了个鬼脸以示歉意，其他人见状，纷纷笑了起来。睡梦中的虚妹翻了个身，大家连忙压低声音。 “好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原来那个我，SOS团的宗旨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就让我们同心协力，继续给这个世界捣乱吧！” “原来SOS团的宗旨是这个吗？我第一次听说。”阿虚的吐槽依旧犀利。 “好可怕，我能退团么？”虚子也不甘示弱。 习惯性的无视他们俩，我继续说道：“现阶段的计划已经基本完成，咱们来讨论讨论接下来的社团活动。” “接下来，继续‘捣乱’？”古泉用调侃的语气问道。 “不用，现在世界已经够乱的了，咳咳，我想说的是，去年拍的那个电影不是广受好评嘛，应广大观众的迫切要求，我打算今年再拍一部。” “那个什么魔法少女？” “呜——”实玖瑠发出悲鸣声。 “没错，大概思路我已经有了，过几天就能把剧本搞定！” “不会又是照搬什么动画的设定和背景吧？” “咳咳，总之接下来我们会很忙。”说着，我看向某个双手捂脸，似乎陷入什么羞耻回忆的女仆小姐，“实玖瑠，你的人气很高，这次也请继续加油！” 听到我的话，实玖瑠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随即放下捂着脸的手，有些艰难，但十足坚定的说道：“我，我一定会努力演好的！” “嗯？”我被实玖瑠的热血发言弄得一愣，预想中，她应该是满脸通红的表示抗拒，然后在我的强势威逼之下乖乖顺从，然后认命的上场表演…… 似乎是明白了我的疑惑，实玖瑠低下头，轻声道：“明年年初就要毕业了。” “哦。” 静谧的星空之下，响起几声小小的叹息。 她说的毕业，不仅仅是完成学业这么简单。更代表这个未来女子将要回到她原本的世界，与我们分别，分别的时间，大概也许可能……是永久。 其实，在我刚刚觉醒的时候，就应该把实玖瑠送回原本的时间位面。因为随着世界线的分离，她和原世界的因果联系也在逐渐削弱，如果再拖久些，联系断掉，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帮她找到回去的路——也就是说，她再也回不去了。 因此，在我和实玖瑠的商议之下，决定把分离的日期拖到毕业之日——反正毕业了她也没办法继续参加社团活动，当时是这么想的，不过—— “实玖瑠，你能不能……” 我的问题最终没有问出口，因为在她那黯然的神色中已经找到了答案。 她终究不属于这里。 而且，不只是她—— “有希，你呢？” “我……”月光下，少女白皙的脸颊上隐现茫然之色，“观察任务已经完成，我……” 她的话停在半空，没有了后续。 一片安静。 “我也是一样。”凉子忽然开口，却没有了平时的油腔滑调。 我敛去笑容，定定的望着她们。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你们不是……”实玖瑠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凉子打断。 “维持跨星系的精神投影，是很消耗能量的。” “这样啊……”实玖瑠笑得很勉强。 我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 可恶的家伙，竟然在这种时候…… “而且，就像到别人家里做客一样，时间太久总是不合礼仪的。” “……” “我说得没错吧，春日。” 我磨磨牙齿，站起身来，向凉子走去。 果然需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看到我的表情，她的眼中闪现惊慌之色，“春，春日，我刚刚开玩笑的……不要笑得这么渗人……消耗那点能量没关系的，我会留在这里继续做客的……啊啊啊，不要过来，不要打我……啊啊啊啊——” 我无视她的求饶，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她抓了过来，用手臂狠狠勒住她的脖子，温柔的说道：“亲爱的，你跑不掉的！” “啊啊啊啊——呃……”她吐出舌头，颤抖了几下，脑袋一歪，开始装死。 轻轻的放下手中的“尸体”，我对有希露出微笑，“你也一样！” 人偶般精致的少女眨眨眼睛，发出细小的声音，“明白了，我会留下来。” 看到她的回应，我终于松了口气。 一年前的七夕，我曾许愿，希望SOS团永远存在，那时的我，天真的相信它一定能实现。 今年的七夕，我许了同样的愿望，却只是期待奇迹的发生。 所谓的成长，不过是对现实的妥协，但正因如此，才能更加清楚的辨认出那通往未来的路标。 然后，我便可以一脚踢倒路标，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