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绪事不顺

    会议桌上，冯宇漫不经心地喝着已经温凉的咖啡。香味散尽的咖啡，只留下苦涩的味道在舌尖弥漫。

    “从今天起，技术部由新来的宋严斌总监负责。大家鼓掌欢迎！”

    技术部五十几位骨干，一边鼓掌一边期待他人脸上找出答案。过年的时候前总监完全没有一丝要离职的迹象，新年当天还在群里给大家发了红包，几天时间却已物是人非。而且如今这位总监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类型，还有他带来的两个干将明显是来监督大家的。新总监上任会肯定会有人事和工作上的调整，具体怎么cao作还不好说。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以前跟前总监走得近的人，在新总监这里肯定吃不开。因为前总监和新总监曾经有过激烈的摩擦。当初两人一个站“大皇子”队，一个站“二皇子”队。过去五六年，老大春风得意把老二压制得死死的，前总监一直都是老大的忠实拥护者因此也跟着走了红运，只要踏踏实实的干就能按部就班的升职加薪；哪知春节期间老大出车祸，本来一开始还瞒着不料病情恶化，就算病愈后也难以应付繁重的工作。老二伺机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排除异己好安插进自己的人。技术部和市场部都是老大的核心所在，当然是先杀鸡儆猴，先挫挫这两个部门的锐气。

    冯宇前年好不容易当上了技术主管的位置，本来今年还想拼拼技术经理的位置，这样一来彻底没戏了。过年熬夜写的技术方案自交上去后就一直没有回复，看来也是徒劳。

    会后，新来的总监宋严斌单独留下了技术主管和技术经理。一番慷慨陈词后表示技术总的管理者一直被受公司关注，所以为了更好的激发大家工作的创造能力实行末位淘汰制。每月进行一次个人研发成果展示，由部门内部投票，每人只有一票，最后一名降一级处理。由下个级别的最优者替代。

    这个规定乍看合情合理，但实际上技术部门的管理者往往不是组内技术最好的人，即使是因为水平卓越而成了管理者的人，需要花费精力在管理和传授知识上，长此以往原本高超的技术水平便会慢慢下降。再加上每人只有一张票，就算这个月侥幸过关，下个月呢？另外这不意味着管理者还要讨好下属来为自己投票吗？虽然几天前就听到了风声，但没料到一切比预估的还要糟糕。

    散会后，冯宇端着水杯走进茶水间把冷咖啡倒进水池。冲洗杯子时，同事兼同学熊伟拍了拍他的肩膀：“中午一起吃饭！”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两人十分默契地没有选择经济实惠的公司食堂，而是搭乘电梯去了负一楼，开车拐进了三条街区外的一家港式餐厅。

    一跨进店门，就听到几声响亮的“欢迎光临”。一位穿着白衣黑裤的女服务员领着他们两人往前走。

    这家店静悄悄，冷飕飕的，没几个客人，两人选了个靠里的位置。从这个位置可以透过的落地窗望向外面的街道。这几天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天气也一天天暖和起来了。道路两旁的绿植也透出阵阵新绿。他抬起头，望见天空仍是一片碧蓝。

    餐厅四处摆放着半新不旧的实木桌椅，但墙上的壁纸却是新糊的，落地窗光线很充足。座位与座位之间也精心摆放着盆栽。

    崭新的菜本，上罗列着二十几个菜品。两人点好菜后，便找服务员拿了一支天地一号，喝了大半杯后，这才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大骂无耻的新上司。

    冯宇骂了几句脏话后，自己不觉吃了一惊。过去他一直觉得骂脏话的人没教养，现在才明白以前是自己没被人坑得这么惨。他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而不是自己素质不好的缘故。旁边一位短发女子回过头来望向他们，两人便默契地安静下来。

    “有没有想过辞职创业？”熊伟脱下外套只留下里面的羊毛衫，看起来十分服帖，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

    “以前想过，现在发现太难了。而且去哪里找这么一笔创业基金，至少得准备三四百万吧。咱俩人最少得一人150万。我可拿不出来。”冯宇又举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冯宇的积蓄不多，只有不到30万。父母的退休工资不高，总不能撺掇父母卖了房给自己创业吧？创业需要天时地利人各的条件。没把握的时候偏要去创业，世上没有比这种事儿更可怕的了。说不定，他会落个全家人居无定所的结局，最后成了亲友的反而教材；或者绝望之余，欠下高利贷一辈子脱不身；也许因为南方人所特有的不坚定性，令他犹豫不决。而熊伟则不同，虽则他父母都是普通职员。但是他两个jiejie嫁得很好，大姐夫家经商资产上亿，二姐和二姐夫靠着原始资本炒房，成了人人艳羡的大房东。熊伟要借个一两百万的还是比较轻松的。

    “现在只有两条路。换家公司从头开始，或者凑钱创业。咱做了这么久都知道，不是努力就能升职。得有个好公司吧，运气好遇到好上司，身边没人影响你，三样全占上，不到10%的概率。咱都30岁了，赌得起吗？”

    如今看来，自己过去对美好未来的种种憧憬，已被诡谲莫测的现实所捏碎，变成一种天真的梦想。冯宇本无意显露出落寞的样子，然而在别人的眼里，他叹气的模样却成了难以想象的哀愁。

    “让我考虑一下吧。”冯宇又恢复了一点神采。

    回到公司，冯宇轻轻揉了揉微微发涨的额头，中午没有午休果然精力有点吃不消了。

    只要一想到创业这事，他就忍不住想要站起来走走。这种坐立不安的样子，像是夜间动物害怕黎明，焦灼地来回转悠似的。这种奇异的感觉使他兴奋起来了。对，就算现在不创业以后也是要创业的，没有人可以打一辈子工。即使自己厚着脸皮愿意做，公司也未必会留人。

    冯宇朝四周望去，突然想起了第一天过来上班时的心情。花了一个星期的工资买了一套名牌西装，立定心思要干出一番事业。几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本以为自己升了管理层就能慢慢往上爬，现在才发现自己跟刚过来上班的实习工没区别，打工就意味着永远做不了自己的主人。

    因为有了危机意识，吃完晚饭后大家都默契地留在公司加班。不知不觉，对面大楼的霓虹灯在夜色不停地闪烁，显得更加夺目。

    “大胆去干吧。创业才是男人的归宿！”冯宇心里有个声音默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