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下雪了

    这是一家人均消费20元，装潢半中半西的咖啡厅。百来平米的大厅里坐满了一对对适龄的青年男女。靠窗的卡座最受客人青睐。女生碰到不愿继续的话题时，只需将头转向窗外，对方便会知趣地把话题转向别去。几名年轻的女服务手持托盘熟练的穿梭于各个卡座之间，为客人提供各式各样的咖啡饮品。此刻外面天寒地冻，这里却是温暖如春。

    凌风正和一位三十出头身穿蓝色羽绒服的男子对坐在靠近收银台的一个卡座上。凌风轻轻用勺子搅动着一杯刚送上来的卡布奇诺，等到服务员给对方也送上了一杯美式时，才放下咖啡勺端起杯子慢慢品尝。

    “你介意我有抽烟的习惯吗？”

    凌风放下咖啡杯冲对方礼貌地笑笑。

    对方立即明白了凌风的意思，看表情似乎有些泄气。

    “我是做室内设计的，另外还跟朋友合伙做了点小买卖，加一块年入大概15万。”

    如果男方没吹牛，15万的年收入在小县城算是十分难得了。

    接着两人又聊了下生活爱好之类的，彼此间不咸不淡，显得有些客套拘谨。似乎彼此有觉得有些索然寡欢。

    凌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5点零几分。

    “不好意思，晚上和高中同学约了一起吃饭，我得先走了。”

    “好，没事。是在哪里聚会，我开车送送你吧。”对方满面笑容地说。

    “不用，有个女同学就住附近，她一会就过来这里找我。”

    “行，那我就先走了。别忘了微信联系。”对方识趣地站起身。

    “好，慢走。”凌风笑意盈盈地目送对方离开。

    晚上的同学聚会是真的，但有同学过来咖啡厅找自己是假的。咖啡已经喝完了，凌风地坐在椅子里仔细观察着店里的客人。基本上都是年轻的情侣，或是过来相亲的男女。其中有不少人衣着时髦，谈吐斯文，一看就是从大城市打工回来的。一位十八九岁的年轻女服务员从身旁经过时，她找她打听了下平时的营业情况。果然不出所料，平时生意比较冷清，只有过年这段时间才有人气。20元一杯的咖啡对于小县城来说不是人人都消费的起的，再加上这里的居民没有喝咖啡的习惯。而年底正值相亲潮，这间半西洋化的咖啡厅，却成了浪漫甜蜜的好去处。

    凌风打开印象笔记APP拍了几张图片上传上去，又把刚才收集到一些信息做了简单的标注。做完这一切后，她出门招了辆电动三轮车，慢悠悠地晃到了“家昌饭店”。

    这是高中同学徐家昌开的小饭馆，分上下两层，差不多有400个平方，家昌的母亲和一名服务员正站在门口卖力地吆喝揽客。

    赶到二楼包间时，已经有五个同学坐在里头就着花生米喝茶聊天。不多一会，徐家昌又带着另外一个女同学走了进来。这次是小型的同学聚会，包括徐家昌在内只得8个人。

    家昌给大家准备了十几个菜，有红烧rou、椒盐排条、红闷大虾、四喜丸子、水晶虾仁等等。许久不见彼此间一开始还有点拘束，但酒菜上了以后，大家推杯换盏间都渐渐亲密起来。

    自从当了老板后，徐家昌的身材像吹气球似的鼓了起来。另外几个男同学也呈现出物质条件良好后的富态。女同学嘛，衣着打扮自然是比上学时精致许多。其中一个女同学上学时颇招人喜欢，如今她身材却意外的干瘪瘦小，好似秋大的一片枯叶，让人觉得只要寒风一起，就会将她吹得无影无踪。最使人不好受的是她脸上抹的那厚厚一层脂粉。言语轻浮的提及自己离了婚现在单身想找个知心人之类。今天来的几位男同学中有一位曾经是她的追求者。她几乎只跟他一个人交谈，并且不断就某些问题征求他的意见。她还故意逗他发笑，一遍遍提及上学时他追求自己的往事。她笑起来过于矫揉造作，还有那股故作羞态的轻浮劲儿，也使人感到不适。或许曾经他很喜欢她，但现在却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耐烦，难得开口眉梢嘴角也透着嘲讽。而这位可怜的女同学显然没有注意到他态度的转变，还在一个劲的喋喋不休。眼神好似一个没有长大却已经老去的孩童，天真得可怕。

    凌风意识到，许多人在这个年纪已经走完人生最好的时光：他们的人生已然定性，想要翻篇或是彻底改写已决无可能。现在正在那儿耐心而又相当麻木地等待着命运的大手将他们推向未知的远方。而自个呢，却在渴望着一种全新的生活。因此看到他们如此浑浑噩噩地虚度年华，自然不胜惊骇。这些人的一生碌碌无为，整日只是顾着吃吃喝喝，对生活没有追求，对人生没有规划。一旦辞世之后，也就如同未曾到过人世一般。

    其中一个在上海工作的同学谈到古色古香的教堂音乐和东方明珠塔的旋转餐厅，还说到令人销魂的雨夜街景：型堂里微光闪烁，街灯摇曳不定，显得虚幻迷离。相形之下，凌风在龙城的生活显得何其索然寡味。整日里为了老板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奔走。下了班的休闲娱乐也不过是约上闺蜜出来吃个饭，逛逛街，看看电影，骑骑单车，这类花费不多的消遣。

    “我到底想过一种怎样的生活？”凌风免不了在心底嘀咕~

    答案自然是：种花养猫无所事事的生活。即然如此现在就不必羡慕别人别人的生活五光十色，对于自己眼下来说赚钱才是最要紧的。她相信，只要把奶茶书屋开起来她即将步入一种纯粹的生活状态。不必再为了一点工资做些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

    吃完饭后天色阴沉，眼看就要下雪了，可大家依旧热情高涨结伴去了马路对面的KTV唱歌。家昌一时兴起，又叫了几个同学过来。各自在大包间里找了位置坐下，唱歌的唱歌，玩手机的玩手机。凌风则拉着家昌问他一些餐饮行业经营的事项。到底是小县城成本低，徐家昌盘下的店总价才40万，房租则一年10万，虽说压力大，但毕竟做的都是熟人生意，时不时接一些婚礼、生日的聚会，维持下来也没多大问题。但是想赚大钱，在这个小地方是绝无可能的。

    室外已是大雪纷飞，天地白茫茫一片。狂风卷起几片树叶像断翅的蝴蝶一样，歪歪斜斜地飞着...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