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弓之鸟
孩子们就像是被戳破了话匣子，各个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然而这些孩子所说大多是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七嘴八舌的说了半天，能有用的信息也没有几个。 其中有用的几样，一是那瘦子名叫做陌悬生，第一次来川鸾镇是在年前来此处理孩子口中瘦和尚绑架一案。似乎也是因为这件案子，他看上了塾院的女先生赵纯敏。之后除了今年四月份外，基本他每个月都会来塾院一两次。 这与晋州开始派遣仙首赈灾驻扎，以及白枫看见陌悬生在镇州谷府的时间都能对上。这也更加印证了，下蛊的那个瘦子确实是这些孩子口中的陌悬生。 二则，就是陌悬生腰间挂有晋州仙盟令牌，而且从描述推断，这块牌子的分量还不低。但这毕竟只是孩子们的描述，究竟是不是还需考量。 “还有还有！陌叔叔每次来都会和先生去房间里待好久，我们爬窗想看，先生在里面还很生气，要出来打我们呢！” 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突然就认真的说这种事，弄得白枫苦涩尬笑。也不知怎么跟这些小孩说，这种情况下爬窗换谁都得打你。 但孩子们正说的兴起，是巴不得每一个细节都给白枫说的清清楚楚，哪管是不是少儿不宜的内容，一股脑的都给白枫说了。 “还有还有，陌叔叔真的对先生很尊敬，每次在房间里面......” 白枫听着似乎有些越来越不对劲，心道这是自己能听的内容吗？将孩子的小嘴捂住打断他道“可以了，可以了！后面的不用说了。” 刚一止住这孩子无心的秽语，屋外赵纯敏也揣着茶水走进来了。见那么多孩子正围着白枫叽喳，便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赵纯敏的问话声一出，屋中闹腾的孩童齐刷刷转头愣住。当第一个孩子惊喊着逃走后，其余的孩子顿时像惊弓之鸟一样也各自马骝地溜出屋中。只有年纪最大的小拢，手里拿着半块花生酥无措的愣在原地。 赵纯敏走来小拢慌忙将手中的花生酥藏在身后。赵纯敏是看见小拢手中糕点的，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看了小拢一眼，将手中热腾腾的茶水放在桌前，与白枫说“孩子多就是闹腾得很，还望不要见怪。” 白枫拿起茶水笑说“没事的，小孩们很可爱，先生的茶也很香。” 赵纯敏道“你不嫌他们烦就好。” 看着白枫提起茶杯正要浅尝，然而茶在嘴边时，白枫猛地愣了一下，本该入口的茶水便又缓缓放下。 放下茶水仓促起身，白枫不知怎么便道“多谢赵先生照顾，我现在伤处理好了想起家中还有要紧事，就不多留叨扰了。” 这变化太快，也弄得赵纯敏有些惊讶说“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塾院中已经起了炉灶，吃完再走也不迟呀？” “不了不了，事情很急，已经耽误很久了，有缘再会吧。” 白枫起身拜别的急，连赵纯敏在他身后说了什么也没听，两旁起哄的孩子他也没任何心思去看，匆匆地便离开塾院。 原本白枫是留下地，毕竟孩子说的话总归需要考究，所有他本想试着能不能从赵纯敏口中问出些东西。可刚刚喝茶时，一股极为浓烈的压抑杀意忽然在离塾院哇外不过三丈的爆发。 赵纯敏他们都是书生凡人察觉不到，可白枫感知得清清楚楚。 这杀意危险浓烈且转瞬即逝，短暂却冲得白枫脑门发麻。那一刻白枫脑中似有一个可怕的声音，赤裸裸的威胁白枫道“片刻后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感觉告诉白枫，那不是无差别的杀意爆发，而是指名道姓冲着他来的。那人危险至极，院中那么多孩童，他必须马上离开。 因此走出塾院绕进无人的巷道，白枫第一时间便展开《天道通世录》迁跃远离塾院。 他不清楚那散发杀意的人在哪，但如此可怕的杀意正对自己，引那人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避免无辜的伤亡是第一要务。 然而释放着自己的灵气逃了一段时间，白枫发现自己身后好像没有威胁。他畅通无阻的出了川鸾城，甚至又飞了七八里，那股杀意也没出现， 那样急剧短暂而可怕的杀意，比海达在谷家散发的杀意还要可怕，绝不可能是错觉。但现在这样直指自己的恐怖杀意，就像没出现过一样再感受不到分毫，这让白枫着实不思其解。 “怪事越来越多了。” 白枫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情。 但思索片刻，想这一路如此明目张胆都释放灵气都没发生任何情况，那至少说明这件怪事目前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危险。 刚好城中的线索基本全部掌握，余下要做正是顺着塾院的线索继续往下查去。 白枫看向前方湍流的逸河，起身高飞，顺着河流往下游望去。毕竟此时，去弄清楚逸河河畔的尸首处理营寨究竟怎么回事，才是最为紧要的。 这座处理瘟疫尸首的营寨依逸河而建且大的离谱，从外看至少是温恒管理那座隔离营寨的四倍不止。营寨前挂着闲人免入的巨大字幅以及寨墙巡视的仙士，让白枫没有直接从营寨正门进去的打算。 白枫隐蔽身形悄然靠近营寨时，正巧有七八车插着仙盟旗帜的货物在营寨大门。白枫一瞧那车队为首之人，正是先前去镇州商议杏关石买卖的晋州司农仙首温宇。 纵然车队插着仙盟旗帜，但白枫仍听见哨塔上的站岗仙士高喊呵住车队道“止步！可有晋州仙盟令牌？” 待温宇高举令牌示意后，哨塔上的仙士没有第一时间放行，而是反身呼喊通报。片刻一个仙首摸样的人上了寨墙二次确认后，这才给温宇的车队放行入内。 “仙盟的车队进这个营寨不仅要令牌，还那么麻烦么” 白枫没想这营寨的看守会这样严苛，如此想要直接从正门进去怕是不行了。 但自从出了靖学门院，白枫正儿八经走正门的次数也不多。熟练的用《天道通世录》遮蔽身形靠近营寨，趁着车队在进寨守备松懈，白枫赶到营寨大门边上先对营寨的结界进行探查。 白枫探索片刻后暗道“这里防御的虽然严，但好在只是个临时搭建的营寨，没有设下双层结界。” 确认直接穿过结界没什么问题后，白枫施展迁跃跃入营寨之中。向那大门瞧去，车队居然在大门与营寨交接卸货，而温宇守在队伍最前面，边等着卸货边与那个相迎的高大仙首闲谈起来。 温宇道“第一车杏关石三百斤，后两车疗愈木枝各二百八十斤，还有按计划采购的各种药材在后，共计七车，这可是预计三个月的量，我可全部交给你了李炎。” 李炎道“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将药物凑齐，不愧是你啊温宇。” 温宇道“得谢谢镇州新上任副仙总谷轻心，没她，这些东西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也讨不回来。” 李炎道“搞那么多东西，无非想拉拢我们晋州帮她巩固势力。那个谷轻心之前没听过什么名头，没想谷由没了，她居然能从梅鹿手下把谷家救过来，能有这种能力与魄力，郭副仙首这次也是压错宝，真他妈晦气。” 温宇道“要我说，你还是像我一样早点找机会往罗仙总那边靠靠，不然过几年你这仙首的位置可不好当了。” 李炎道“嘘！温宇咱两交情好，你对我胡说倒没什么，但这里是郭副仙总的地盘，你说话可要兜着点！” 温宇道“知道知道，下次一定注意。” 白枫浅听了二人的几句闲聊，发觉这晋州仙盟倒与镇州也没什么不同，仙总与副仙总之间暗中较量到是常态。 之后两人的对话没什么要紧的东西，车队卸货一直在大门也冗长无趣，白枫便隐蔽跟着卸货的仙士向着营寨内探去。 营寨说是处理瘟疫死尸，可白枫一路也没见到什么尸体，反倒是一些医疗用的货物，堆满了营寨的仓库。此地似乎是此处瘟疫储备货物总仓库。先前温恒所管辖的营寨，医疗物资时常短缺供应不上。白枫瞧见此处物资逐渐囤积仓满，心中不免欣慰，之后的日子想来会好过许多了。 过了储存区，白枫没了仙士带路随意走动，不知不觉边走近营寨靠逸河边的区域。此处一个极大的尸体焚烧炉正在熊熊燃烧，而炉边处理尸首的仙士正呼呼大睡。 这焚烧炉本没什么好看的，呼呼大睡的仙士与炉边新鲜的空气，不由让这焚烧炉引起了白枫的注意。看焚烧炉的炉火片刻，白枫凝愁发觉为何这炉火那么干净？ 没有气味可以理解是用结界遮挡了，可这炉火鲜艳火红，不参半点黑苗，不见一丝黑烟。这里面真的有在焚烧尸体吗？ 怀揣着疑惑，白枫悄悄绕过酣睡的仙士靠近炉子向里瞧去。这偌大的焚烧炉，炉底除了沉积的木炭灰外，居然干净的连一块骨头一点异物都瞧不见。 “干净的？” 面对眼前的情况，白枫心中想来想去都无法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晋州所有的尸首都会送到此处焚烧，大量的血rou在此焚烧，就算炉火无比旺盛，这炉底不该干净成这样。 加之一路过来并没有什么尸体，一缕思绪在白枫脑中升起。他从手中捏出白灵蝶，飘出细微难查的白色磷粉向四周散去。 片刻白磷粉便散布整个营寨，随着白灵蝶将整个营寨探查清晰，尸体存放的地方白枫也由此找到。 白枫喃喃道“有尸体......可为什么......”但心中的疑惑没有因此消除。 尸体存放的地方是个用冰制造的镂空房子，被运来的尸体都被搬到此处堆放。 白枫潜伏到而此时，冰房中堆积的尸体数量并不算多，但对比丧葬馆，这数量绝对也不算少了。 白枫沉思些许“不对，这里绝对有问题。” 从瘟疫开始到现在，各个隔离营寨每日运输来的尸首数量都不算少。大量的尸体涌入，焚烧炉使用情况又不多，堆积此处的尸体不可能只有这个数量。 将《天道通世录》的隐蔽好生收敛紧凑，白枫轻跃点在冰屋对面的营帐顶上隐蔽坐下。这个营寨没什么高耸的遮挡，在帐篷顶几乎一眼便能看尽的营寨内的所有地方。 这个营寨若露出什么可疑的地方，白枫第一时间便能察觉道。这守株待兔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需要的时间自然也极为不确定。 在帐篷顶观望了半天，这个营寨中发生的事情少得可怜。除了储雪区时不时有仙士搬运货物外，便是冰屋从午时开始不停有尸首运进。原先冰屋的尸体不满三成，到临近傍晚快至七成。但直到了太阳落山，营寨中升起篝火，营寨的仙士似乎也并没有打算焚烧的意思。 入夜，仙士巡逻的巡逻休息的休息，一切都正常，没有问题。可这种正常，正让白枫发慌。 沉得住气得对手，是最难对付的。因为他露出的破绽会因为沉稳而少的可怜，而想要发现他破绽的概率，也会由此变得极为困难。 白枫望着月色推算已快至子时，营寨内不少巡夜的仙士提着灯笼巡查，但空气异常安静。这几日本就有些劳累的白枫此时脑中有些昏睡，想着着半天等待毫无所获，又不禁对自己的判断渐起动摇。 这样纠结的一直等到子时末尾，终于，一道黑影的出现让白枫瞬间起了精神。 身着夜行衣的黑影怎么出现在营寨的，白枫并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但此时他利落地穿梭藏躲在营帐之间，每个躲藏的位置都恰好利用营帐遮挡四面哨塔的视线。这样迅速的身法，巡视的仙士在他面前更加不值一提。 但他躲藏的动作完美，是一个匿藏的高手。但他的隐藏自己时并没有将帐篷顶上的白枫计算在内，所以他的一切行动，白枫都看得清清楚楚。 白枫暗道“好厉害的意识，隐蔽灵气的手法也老练，就算看见他的位置，也根本探查不到一点灵气。” 那魅影般的身形先在各个巡哨区域走了一圈，在弄清所有哨塔与巡夜修士的位置后，便利用帐篷遮挡躲过所有巡查，从容不迫地开始在营寨中逛起来。 先是去了仙首李炎所在的帐篷，紧接着是营寨中的仙器库、医疗仓、粮储库、食堂。在这个守备森严的营寨中，黑衣人如若无人的将几乎所有地方都查了一遍，最后来到了白枫眼皮底下的这间冰屋。 黑衣人悄悄靠近冰屋，在外面瞧了屋内安置的尸体后，又向焚烧炉寻去并未多做停留。然而在黑影看了焚烧炉后，他似乎发现了与白枫同样的问题，立刻便折返回冰屋轻跃进去，小心在尸首间探查。 见他在屋中似乎是在逐一检查尸体外貌，白枫不明白这样的用意是什么意思。然而黑影进入冰屋不到五六息的时间，白枫察觉营寨中的仙士，似乎正悄然往冰屋赶来。 “冰屋里暗设了警报吗？” 白枫望了望已经快到的仙士，而屋中黑影还在逐一检查尸首，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看不清的时候，还是让秤平衡着好。” 沉思片刻后，白枫轻轻划动帐篷发出细微的撕扯声。这声音很小惊动不了仙士，但冰屋中的黑衣人立马警觉地抬头望向屋外帐篷。 他察觉不到白枫正在帐篷顶上看着，但此时四里赶来的仙士他已然发觉。 黑衣人轻身飞出冰屋，趁着仙士未到，身法极为灵敏的轻跃数间帐篷，躲在一处哨塔视觉死角的帐篷后。 此时赶来的仙士在冰屋外严阵以待，走近去发觉屋中并没有人。仙士们四下相顾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烈焰猛然在冰屋爆发化成为一条火龙，沿着方才黑影越过的路径迅速烧去。 躲在暗处的黑影本就警觉，火龙还未扑来他便起身又换了个藏匿地点。可无论黑衣人逃往哪去，火龙总是在他行进的轨迹上焚烧而去。 原本无措的仙士们紧随火龙之后，手中法器也早已祭出蓄势待发。 黑衣人连续躲藏了数个地点，见火龙总甩不掉终于选择不在躲藏，并发灵气一掌将扑来的火龙击散后，迅速折身往营寨外逃窜。 黑影整个暴露在营寨仙士的视野中，仙盟仙士立马扑身而上。却见黑影见仙士纷纷冲来，调运灵气归于两掌间，仅以一招最为常见的游身掌御敌。 仙盟收纳百家无论派别，仙士各门各派会用的招式各自不一。然而无论哪门仙术、招式，在黑衣人游身两掌下，皆近不了他两步以内。 黑影离营帐外越来越近，营帐中无数仙士齐上，只要近了黑衣人身前两步，便如刚学会走路的孩童般踉跄飞扑出去。整个营寨修士无数，竟不能减缓黑衣人一步。 眼前黑衣人便要逃至大门，猛听得天空一声怒吼声道“贼人休走！” 漫天的星辰见忽起微红的星星之火降下，黑衣人抬头轻看，驻扎此处的仙首李炎冲天而下，向着他怒道“吃我这招‘天火星辰’！” 随李炎双掌齐推，满天星火突然爆发成熊熊天火照得黑昼恍若黎明，汹涌的天火以压顶之势扑面来。 然而那黑衣人在天火下不慌忙，口中念咒以指为剑，调运灵气聚化实向天挥指，一道朴实无华的灵劲由指尖迸发而出。 四周攻来的仙士在灵气迸发的一瞬间被纷纷震开，汹涌天火与灵劲相遇便如陷入泥沼尽数熄灭。 李炎一招被破，大骂道“伏妖弓队呢？给我射啊！” 然而周围的仙士忙劝道“不行啊李仙首，下面都是赈灾用的物资，毁了我们担待不起！” 李炎怒道“郭副仙总将这全权给我负责，听我的，伏妖弓给我射，不能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