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幻梦
“我迫切地想逃离那个村子,就像我当初迫切地想要进入那个村子一样。”柳祥颇为痛苦地说,就像那是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一样。 “那地方封闭得很,他们不愿意和外面的人沟通......” 柳祥慢慢地讲述着,他大概是很不乐意把这些事再回忆一遍,不过能跟其他人聊一聊这事,应该也是他求之不得的。 “我头一次遇见我老婆,是在我叔叔的安排下。我叔叔以前挺有钱,算是个地主家庭。正赶上改革那几年,他就拿着手里的钱,办了厂子。我老婆那会儿,在他手底下当工人。我叔他是地主出身,免不了有点臭毛病,成天地爱摆架子,好欺负手底下的工人。我老婆,她每个月都得回趟村子。本来啊,我叔也不是那么刻薄的人,不就一个月回趟家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有那么几个月,厂子效益上不去。我叔赔了不少钱进去。想让厂子赶紧转好,得往里投更多的钱。可我叔刚赔了一大笔,说什么也不敢往里再多投钱了。不投钱,厂子效益这么提上去?压榨工人呗。工资降了,工时加了。本来那些当工人的,也都是附近的农民。就是多干活,少拿钱,他们也是愿意的。可我老婆不愿意了,我叔那厂子不是人待的地方,天天早出晚归的,虽说那村子也不算远,毕竟也是在山里头,一个女人家,总不能大半夜地往山沟沟里跑。她就跟我叔提意见。我叔是个地主,读过书,大小是个知识分子了,要不也不会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去厂子里折腾自己。可也因为他是个知识分子,他听不进别人的话,尤其是他手底下的那些没文化的工人。“ “于是呢,他们俩谁也说服不了谁,我叔觉得不能给任何人搞特殊,我老婆也是针锋相对,扬言要是我叔不同意,就把我叔压榨工人的事捅出去。说实在的,我叔不怕,一个没钱没权的乡下小姑娘,哪里斗得过他这个大地主。可万一闹大了,他的厂子就更难过了。然后他想起来我了,我那会儿二十好几,快奔三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整天就知道泡在厂子里闷头干活,我倒是不觉得这么着不好。那会儿,家里能有个工人是多光荣的事。” “我叔最后同意了她的条件。我爹以前拜托他尽快给我讨个老婆。而这个举目无亲的女工人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老婆叫什么名字?总得有个名字不是?” “冉永芬,很普通的名字。冉永芬一个人在厂子里,虽然跟别的人都算熟,不过也没几个知心朋友。那个时候的女人,确实不容易。她听了我叔的建议,也没想多久,就同意了。然后我们就见面了。” “没什么浪漫的啊。” “呵呵呵,那时候,能好好过日子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弯弯绕?”对年轻人的想法表示不屑似乎并不能让老人有多少宽慰,所以他很及时地刹住了车,把话题重新转了回去。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像是着了魔一样,非她不娶。我那地主叔叔只怕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对他来说,也许这样也不错。至少把冉永芬这个小麻烦解决了。他倒是没想到,他拍拍屁股走了,我们家反而惹上了大麻烦。” “起初我家里人也挺高兴的,以为我的终身大事总算解决了。可当他们听到冉永芬的条件时,每一个人跟我站在同一战线的。” “因为她想让你入赘。” “是啊,那会儿虽然开放了,可入赘总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我那甩手掌柜的叔叔,知道我入赘到那个小村子以后,都是连连摇头。” “看来你是真的爱她。” “哈哈哈,爱?”柳祥阴惨惨地笑了几声,“那个村子里的人,没一个人知道什么事爱,他们就像一群野兽,机器,只知道按照本能行事!”柳祥的情绪激动起来,就好像他跟那些村民有多大的仇似的。 “可冉永芬不是。” “她当然不是,因为她还要替那个村子在外行走呢。只有年轻人能离开那个村子,因为上了年纪的人,根本不能融入人类社会。” “他们是什么样子?”如果能从柳祥口中获取足够的情报,将来遇到那个古怪村子的人,也能有个准备。在这里,苏羽陵就意识到,无论白初雨让他们去青澜市做什么,只怕都会跟那村子遇上,他不相信,那个村子存在了那么久,不会对这座繁华的城市动一丁点的手脚。
“我忘记了,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要逃离那个村子一样,我不记得那些怪物的样子了。我只知道,他们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种东西。我只知道,我不想再遇上那些东西了。” “那来聊聊另一个你,你弄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了吗?” “我说了,他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具体是怎么过来的不知道,但毫无疑问,他是真实存在的,我能感觉到的,那种真实感。我甚至揍了他一拳,太真实了。” “你这么多年一点东西都没找到?” “一切都在那个村子里,要是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看吧。”柳祥的口风很紧,“我不能告诉你任何事,如果那会对你产生误导的话。” “你还是告诉我比较好。”情报是必需的,有疑问的部分可以求证。 “不,不,你还是自己去看看比较好,你应该有同伴吧,记得叫上他们,虽然这个办法应该没什么用,壮壮胆子总是可以的。” “你是不打算说了吗?” “......” “好吧。”苏羽陵看出来柳祥的确是不打算说什么了,“如果我去了那个村子,你也别想着我会做些什么,充其量只是看看那帮让你害怕的家伙,到底有几个鼻子几个眼。” 柳祥安静地坐着,没有理会苏羽陵,也许是久违地回忆起了那人生中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