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噩耗

    随风摇曳的火光，已经几乎快要熄灭，木柴燃烧的噼啵声成了唯一的声响，就连本该喧闹的营帐也早就偃旗息鼓。

    在火光难以照应到的黑影里，一名身高几近八尺的瘦高男子静静的盯着沉醉于刚才施展刀法中的曲川，坚毅却略显阴沉的双眸里闪过一丝郁怒，不过这股怒意也只是刹那而过，随机恢复了平静，随后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一片朦胧白色，片刻之后竟然凝结成一片冰霜，随着五指的收拢，冰渣碎裂，飘散在夜晚的冷风中。

    静立中的曲川许久后才睁开双目，少了之前的疲倦与苍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精光，只是这精光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的实力还远未到精芒外露的境界。

    满足，心满意足，曲川连上挂起了得意的笑容，本来在他的想象中，要能完整的施展出血战刀法，起码还要两年时间，如此炼体六年，算是能达到巅峰状态，在十五岁之时踏足修行第二步煅骨的层次，也算是少年俊杰了，接下来不出五年，便能进入熬脏的境界，这样以来，就算是放到军中也足以做个小都尉了。

    都尉，这可是曲川想都不敢想的，这放在朝中谈不上什么官职，可放在地方上，那可就是大官了，而且还是实权一派，眼下这公孙瓒的级别也不过就是骑都尉，当然，其麾下军卒五千人不能算是正常情况，毕竟边塞之地，民风彪悍，外有鲜卑人劫掠，军卒的数量远超中原腹地。

    可就算如此，这都尉也是一郡之中最高的军事指挥官，权势可是相当之大，唯一能制衡的也只有太守而已。

    曲川的愿望很简单，能做到一地都尉，守护疆域，也就如此了，他的父亲坐的就是这些，他父亲的父亲也是如此，世代累积，对于鲜卑人的痛恨已经到了极点。

    环首刀入鞘，曲川心中激动久久不能平复，静立了片刻之后才拎着刀返回营帐，刚刚和衣而睡，便想起了张成，这深夜时分也不知道偷营成没成功，眼下他的亲人只有张成一人，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曲川的日子以后可就要孤单得多了。

    如此迷迷糊糊睡着的曲川，还献身于美梦之中的时候，却被人一把给提了起来。

    被惊醒的曲川看着眼前这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子，很是有些惊讶，因为此人他是面熟的，乃是公孙瓒麾下一员战将，勇不可当。

    “严军侯！您这是？”

    曲川不敢放肆，这严纲乃是公孙瓒麾下战将，麾下部曲数百，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权利，都远不是张成能够比拟的，只是他心中也清楚，他跟严纲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也不会让严纲来找自己才对。

    严纲面色阴沉，虽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可眼神中却是有着一股特别的沧桑，将曲川提了起来后说道：“不要多言，你跟着我走就是了！”

    曲川不敢多言，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即跟着严纲出了营帐。

    天色已经渐明，刚走出营帐，曲川便发现了问题，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伤兵，满地的伤兵，恐怕人数不下三五百人，横竖躺着的伤兵发出痛苦的哀嚎，流淌出来的鲜血早就浸染了身上的皮革护甲，缺胳膊少腿的军卒早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即便军中医师不断的忙碌奔走，还是有不少人仰天发出痛苦的悲鸣。

    一时间，曲川被震惊，看着眼前这些伤兵，闻着浓烈的血腥之气，突然感觉到生与死原来这样近，战争的阴影原来一直笼罩在头顶。

    心中莫名的一阵惊慌，曲川突然有点明白，为何严纲回来找他，张成虽只是神风卫队中的一员，可他那亲兵营的统领身份，也相当于是半个军侯了，倒是也有资格让严纲亲自出来。

    走在前头的严纲注意到曲川停了下来，这才轻声说道：“这一次偷袭本来还算成功，可不知道为何，竟引起了张纯大营的注意，虽然我们尽量撤离，可还是有几百号兄弟战死，张成负责断后，受伤不轻，恐怕是撑不到天亮了！”

    轰隆！

    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曲川目瞪口呆，仿若是失了魂魄，久久不能从这噩耗中清醒过来，张成虽说与他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可经过这么多年的生活，在他心中，已经将张成视为父辈。

    本就失去了父亲，好不容有了张成给予父亲般的关心呵护，可眼下这一座山也瞬间崩塌，如何能让曲川接受，身体颤巍巍的晃动，陡然眼前一片漆黑，曲川瞬间就倒了下去。

    严纲摇头一叹，伸手将昏厥的曲川扶住，掐了会人中后曲川这才清醒过来，后者已经有些呆滞，浑浑噩噩间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了出来。

    “别耽搁了，快点走吧，要是晚了，恐怕连他最后一面也看不到了！”

    严纲搀扶着块赶上他身高的曲川，一步步的走向伤兵无数的一处营帐。

    营帐里站满了人，都是神风卫队的成员，在张成床沿的边上，一名略显清瘦的高挺男子静坐一旁，身后跟着几名身穿玄色铁铠的壮汉，精芒闪烁，血气蓬勃，呼吸绵长，一看就知道是相当厉害的高手。

    曲川进了营帐，众人目光看了过来，其中包括那名跪坐着的中年男子，后者看了眼曲川，随即将目光收了回来，对着已经满身是血的张成说道：“他来了，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

    随后男子挥挥手，营帐中的人员这才安静的退了出去。

    “川儿，是你来了么？”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只是没了往日的低沉有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未在曲川面前出现过的孱弱，颤抖的音调像是细细的头发吊着数十百斤的重物，随时都可能会断去。

    曲川双目赤红，紧闭的双唇里牙齿不住的磕着，看着满身鲜红血液的张成，这个如父亲一样照顾自己的男子，竟然如四年前亲身父亲一样，这样无力的躺在这里。

    “成….成叔，是我来了，你不要怕，你会没事的，公孙将军一定已经找了最好的医师来，不用一会就能把你给治好！”

    曲川无力的痛哭着，泪水似开了闸般宣泄下来，如何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紧紧握着张成的手掌，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强壮的叔父，双目也已经完全失去了色彩，空洞一片，没有半点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