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会双玉他乡遇故人
白捡一笔意外之财，夏尊宝一连开心了好几天。 这日已是除夕，午后开了宗祠，宁荣二脉族人齐聚东府。 祭完先祖，贾母和同辈两三个老妯娌落脚尤氏上房，邢夫人和王熙凤等一干女眷作陪。 等凤姐把贾母搀扶到正面炕上坐了，秦可卿再将三位代字辈老妯娌请到炕上。 尤夫人亲自为贾母捧茶。 秦可卿给炕上三位老祖宗一一端茶，再请邢夫人在贾母手边横炕上坐了，另请迎春、探春、惜春在对面雕漆椅上坐。 身为孙媳妇的李纨和凤姐，尽管也是客，但有老祖宗和两位太太在，这样的场合通常清闲不了。 凤姐只管在贾母身边伺候，李纨是个没声响的人，笑着帮尤夫人来回张罗。 平日里贾母和三位老妯娌并不常见，也就是赶上年节，京中八房尚在的老人才有机会聚在一起。 那些支离破碎的陈年往事，此时才会在老人们的嘴里唠叨出来。 不说后来嫁进贾府的凤姐等人，宁荣二公时代的赫赫扬扬，就连迎春等自小在府里长大的孙辈也不完全尽知。 贾母几人说着说着不免伤怀，感叹如今两府气象大不如前，子孙当中竟没有一个争气的。 大过年的，凤姐不想让老太太太过悲戚，难免在边上打趣：“大嫂子，你还不寻一把锄头来，把那地缝子掘好，我们这些人爽快跳进去吧，反正都是些不争气的。” 尤夫人知她意思，当即笑道：“你问问老祖宗说的谁，我们东府可没有泼皮破落户，自然不必掘那地缝子。” 探春和李纨看向王熙凤偷笑。 惜春把尤氏和凤姐来回瞧了一眼，面无表情望向贾母。 凤姐便不饶了，轻晃贾母胳膊道：“老太太听听，大嫂子一竿子打翻满船人。原来我们西府都是泼皮无赖，她们这边个个都是知书达理的，是那翰林院峨冠博带的圣贤之人。” 贾母呵呵笑道：“罢了罢了，没有什么东呀西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对了，怎不见瑾哥儿？” 尤夫人答道：“跟太爷老爷们一起，在那边等着给老祖宗磕头呢。” 贾母恍然道：“瞧我这记性！瑾哥儿是个规矩孩子，肯定不会误了这个礼，咱们也过去吧，省得他们老等。” 听了她这话，一屋子人个个起身。 尤夫人连忙上前，和凤姐两个左右扶好贾母，脸上佯作埋怨道：“已经给老太太预备了晚饭，年年也没见吃过一回。” 凤姐笑道：“你等明儿，我们过来好好吃你一回。” 尤夫人顾不上和她言来语去，让秦可卿出去看轿。 贾母坐上轿子回到荣府，尤夫人婆媳两个送至仪门方回。 众人来到贾母这边正厅下轿，随后三五结伴来到正室之中，路遇贾敬、贾赦、贾政等一干男丁在外排起长龙。 贾母在室内上位入座，老妯娌们进来行了礼。 叙过一阵子闲话，贾母亲自起身送老姐妹们离去。 等贾母转身回屋坐了，鸳鸯出去请荣府男女老少进来。 子侄以贾敬为首，女眷以邢夫人为首，依次入内给贾母行礼。 夏尊宝跟在贾珍身后，只见前后左右都是乌压压的人头。 男的个个衣袍崭新，女的则云鬓叠翠、花团锦簇。如此多的人聚在一起，却丝毫不显杂乱，可见贾府百年世家底蕴。 众人给贾母行完礼，按长幼顺序分两边坐了，男在东，女在西。 这时丫头仆妇们递次端来汤果糕点，贾母又命鸳鸯、翡翠等人派散压岁钱。 在儿孙们的一片道谢声中，上位独坐的贾母舒心而笑。慈眉善目中，她仿佛见到贾府年年如此，岁岁如初。 院内有女眷们的欢声笑语，院外一片层层叠叠的花灯景秀。 一时爆竹声起，半壁夜空皆是星华璀璨，在无数一闪而逝的流光中，新桃不觉换了旧符。 “过年了！”夏尊宝心中一叹，竟有满腹惆怅。 在这阖家团圆的时刻，在那些摇曳不定的灯影里，也不知有谁在思念谁。 起身尿遁，夏尊宝从贾母院中出来，不防被义学的旧相识贾菌拉住。 贾菌给他说了句悄悄话：“现在该叫你二叔了，今晚守岁，你先别忙着回，宝叔说有个好去处，要带我们乐一乐。” 夏尊宝笑道：“他能有什么好去处，仔细政老爷揍他。” 贾菌道：“这个不用你管，你来就是。” 夏尊宝本想回东府，因为有他记挂的人。 这段时间忙着和贾珍斗法，再加上实在不得机会，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和可卿说过哪怕一句话。 纵有瑞珠偶尔传信，终究比不过玉人当面。 可真要拒绝贾宝玉，又不知他在背后打什么算盘，还是见上一见为好。 “走吧，带路”，夏尊宝点头同意贾菌所请。 两人一路往北，再往东一段距离，从一面粉油影壁旁边拐进一处院落。 原来是王熙凤的住处，夏尊宝上次来过一次。 进了外屋，却只见平儿在堂前捻香祭神。 贾琏两口子应该还在贾母那边作陪，这边反倒显得十分清净。 想必听见动静，贾宝玉从凤姐卧室走出来，迎面对夏尊宝道：“二哥哥，神交已久，今儿才得相见。” 平儿端来些吃食，打量一眼夏尊宝后笑道：“两位爷的大事可要快些谈，指不定你们的凤jiejie说话便回。” 夏尊宝一笑了之，回头才发现，贾菌这小子早就不见踪影。 原来是个传话的。 贾宝玉又道：“不打紧，凤jiejie得陪老太太，没这么早回来。便是来了，她也不会撵我们走的。” 平儿不再言语，请夏尊宝坐了。 贾宝玉似有不满：“平jiejie为何不请我坐？” 平儿正色道：“他是稀客，比不得你，三天两头的往你凤jiejie屋里钻。” 贾宝玉无言以对，自顾自笑着坐了，一时扭头找夏尊宝说话：“二哥哥，听说年后你要请位老师？” “确有此事，我在政老爷面前提过”，夏尊宝并不隐瞒。 贾宝玉忸怩起来，似有不情之请，又不知怎么开口。 正好院子里传来清脆一声：“林姑娘来了。” 贾宝玉听罢连忙起身，抢在平儿之前出去相迎。 不一会儿黛玉进来，抬头见屋里坐着的夏尊宝，好奇张望几眼后走到平儿跟前。 “这是东府的瑾二哥哥？”黛玉问。 不等平儿出声，贾宝玉凑到她跟前答：“正是正是，林meimei一猜即中。” 黛玉眉眼微蹙：“谁问你了？” 贾宝玉一味憨笑。 夏尊宝乐见这家伙吃瘪，稍作寻思后对黛玉说道：“这位林meimei，倒像一位故人。” 只一句勾起黛玉的好奇心，她看过来问：“故人是谁？” 夏尊宝煞有其事的瞎掰：“我记得有一年圣上金殿点了三甲，新科进士游街夸官，当中的探花郎正好姓林，远远望去，这位探花郎的眉眼和meimei极为相似。” “必定林姑父了”，贾宝玉道。 黛玉心中暗暗称奇，只当难得的巧遇，再加上前几日收了他的白狐皮子，便对夏尊宝越发起了兴致，又问：“二哥哥可有表字？祖籍何处？” 夏尊宝正色道：“姑苏夏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