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淘金者、怀旧者、黑客和追求者们齐聚一堂（下）
又是几声“啷-噔-噔”的古筝声从挂帘后面传了出来。 在老客人们展示、鉴定或者出手的自己的文玩物件后，接下来就是看几个新来的玩家。 一个新来的客人还没打量好周围的环境，就先看到暖灯下的一人一桌。 他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收藏的富商，经过朋友介绍才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情来到这远离内城区域的“郊区“，来缘居探一探这店铺的虚实。 他有些诧异地注意到了那挂帘后面，那个女子所穿的古装长裙。 那不是什么量产的工业品，应当是传统手织品。花纹从腰侧处开始渐变，整条长裙由十数个部件结成。长桌也是不凡，若是放到黑市拍卖会里，价格不会低过那些被倒卖的非公开科技产品。 新来的客人看着掌柜微微发愣，旁边的人忙推了他一把，他看向四周，发现那几个年轻人极其不满，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赶紧拿出了个玉质小盒，里面静静摆着一件精致的玉石扳指，上面略有风化磨损的印记。 柴阳悄悄与老于交谈“我怎么觉得这扳指有些熟悉？这是不是，林大师前几天拍卖得到的吗？这是他的助手还是徒弟？” 观察赏玩了半晌，掌柜把那砚台放到了左边，与刚刚老于之前所要展示的几个物件放在了同一边。另一边的二十几个物品则被随意摆放，都是仿品或者年轻的物件。 掌柜低着头揣摩着这个扳指，沉默不语，那几个年轻人屏息拭目，悄悄地看着她。 掌柜尾指的指甲，越到末端愈是细长，与眼角的红妆一样艳红如血。耳垂玉石挂饰，身着青绿，长裙泻地铺散在杏黄色长桌底，像是从书里穿越过来，古时的大家闺秀。 那长桌也不像现在的桌子那样，四条六条金属的长腿。 八米的长桌，桌面的四个边缘向内微微弯曲，诗词图画，漆工雕工可称一绝。 在等着女掌柜赏玩几个淘金物的时候，大厅中便有人轻声低唱。 书生低声说道：“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另一人合上书本，不屑地摇头回道：“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其他人聚在一块叽叽喳喳，突然有一个人大赤赤地站了起来。 他嘴里卡壳了半天，停了一会才接话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吧！” 那如钟鼓相击的洪亮声音，突然就把众人中的紧张气氛打散开来。 这一句被嚼烂的诗，一下子把几人都怼沉默了。 掌柜的后面是绣梅的屏风，“嘎吱”一声，后面一个木门被推开。 二楼的房间，一个清瘦少年打着哈欠从里面走了出来。左手抓着一把墨水写的草稿纸，胸口的口袋上，露出的是最新推出的零四式超算机。 树起的衣领遮到了下巴，全身穿着的是灰色装饰线条和黑色面料做成的长风衣，几个装饰用的口袋或绳子或系带。毫无疑问，是时下流行的后现代主义风格衣装。 宁惟玉本来想悄悄溜走的，但是古筝的声音很快就暂停了，掌柜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来。 她转过身来看他，温言婉语地问道：“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在店里吃饭？这里的饭菜都是我们自己做的，许多客人都喜欢我们店里的碗筷和菜品。” “还有的人则是在不远处旅馆住宿，好几周都不回城里。” “我估计你应该也会喜欢那些菜式，你在家里也只能一个人吃饭，那不就无聊了些。”掌柜招了招手，想伸手来捏他的脸蛋。 但宁惟玉早预料了她会伸手过来捏脸，出木门时就贴着墙壁，随时准备溜走。 “那些数据模型在店里也是可以研究的，我们这里虽然推行复古设计，但也没有顽固到没有电子设备，说到底，店里的设备不都是你选的？” “门后面那个分析台你应该看到了吧，我们的员工都不经常用。”掌柜浅笑说道。 宁惟玉挠了挠头。“过几天把，今天晚上我还有事。先谢谢掌柜了。” 掌柜点了点头:“我们这里随时都都欢迎你，你记得提前和玲儿在线上说一声就行了。” 宁惟玉讪笑，从长长的挂帘旁边走了出去。 拍卖会的主持人兼拍卖师琳儿正在挂帘外和客人们闲聊，看到了他后，兴奋地朝他挥手，宁惟玉同样挥手回应。 “掌柜果然还是还是当时的铁娘子啊，把一个被前主人嫌弃的商铺改造成了一个高雅艺术的研究中心。”宁惟玉看着周围的人，不禁感慨。 有些客人好奇地看了看他，几个追求者则又“噔”的一声，踢开了椅子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宁惟玉，大概想着“怎么我老是看见你？” 也有也有几个人和宁惟玉打招呼。路过一张红木桌子的时候，一个老妇人喊了他的名字，他转头看到了她，走过去就鞠了一躬：“之前的事，真心感谢张老太太您了。” “不是多大麻烦，只是一点小事情罢了。”张老太太看见他后，不见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些温暖笑意。 “你电脑做的很好，公司里我那曾经的秘书都对你赞不绝口。” 张老太太看着眼前十七八岁的男孩，像是想到了什么。 她突然话锋一转：“要不要以后来我们家的公司上班？我可以开很高的价格聘用你，这算是我的请求罢。” 宁惟玉拱了拱手，摇了下头：“这段时间我有其他重要的委托，过短时间闲了下来，我会仔细考虑的。”宁惟玉苦笑道。 “而且我现在还在上学，这么重要的委托，您不觉得对我来说还太早了些吗？。” 张老太太旁边一男一女两个保镖，女保镖他之前见过，现在正在桌前给她看管古物，应付那些找着理由想来搭讪老太太的人。 男保镖笔直地站在旁边，上下观察宁惟玉，腰间插着电棍的自卫武器。而宁惟玉过来后，他就拿着一个小巧的i-ked在大老板旁边开始做笔记。 “说的也是呢，家族公司里的经理老板们若是知道了，大概又会说我老糊涂了。” 宁惟玉忍住嘴角的抽搐，被张老太太拉着又聊了一会，好不容易才脱身离开。 缘居虽然三四层高，但是却只有两层半。下面两层是向外开放的店铺，天色昏暗时，无论有没有人在光顾，都会亮着精细雕刻的灯。最上的半层是休息室，则是与正常的房屋一般高。 一二两层中间是螺旋下降的长楼梯，从二楼大厅出门到楼梯前，还有条走廊。走廊两侧展示了一些古字画，花鸟虫鱼与飞禽走兽，文人诗句和印章刻字，不同类型的收藏品都出现在这。 强化防爆玻璃做的展览柜密不透风，除菌吸水的材料，则做成了盒子或垫子，走廊顶上和地上，是微弱黯淡的冷光灯和抽湿的空调。 走进一楼大厅里，宁惟玉感到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实体工业的老板，内城区域的打工人，赛博空间的商人，自己打扮在内城还不算过时，但是被周围人的古装或者普通织布衣所簇拥着，此时的宁惟玉在人群中却显得十分突兀...... 大部分来茶楼的人，都感觉到了在这个时代普遍存在的冷漠、疏离。 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快速变化的环境让他们无所适从，很多人在财富领域到达顶峰后，便如饥似渴地追寻着像是缘居这样的精神栖息地。 老于和柴阳也走了下来，宁惟玉和他们一起走到店铺外的广场门口便分开了。 “这次去我家做客吧，你应该来好好看一看。”老于摸着脸上白色胡须，挥手招来了自己的“司机”。 流线型的长轿车无声驶来，车载的AI控制充气加压，上车的时候车内没有一点点的摇晃。司机座位上没人，方向盘空着，只有前排的正中间，有一个显示屏展示着卫星地图和卫星监控。车载的人工智能连线了道路交通系统，并通过卫星实时摄像定位，辅助设计行车路线。 “莫桑数据公司的前老板......” 宁惟玉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到，这好像是自己晚上要黑入的目标公司，创始人的信息被很好地保护着，他也没刻意地调查，只知道其外貌。 以至于自己和他们一起走了好一会才发现其身份，没想到，这个创始人居然也会喜欢古玩。 他们坐着车回内城，宁惟玉慢慢在街上往家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