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现实
阿竹走出府邸,手中浮现一把红色雨伞,轻轻一掠,狂风大起,吹向宅子。 宅中瓦砾四起,沙尘遍布,桌椅台凳无不随风翻滚,红色的烛台应风而倒,点着了摆动的帷帐,顷刻间,大火就覆盖了整座建筑。 火势越来越大,横梁木柱再也承受不住,纷纷掉落在地,整个王家大宅中,木塌墙倾的声音不绝于耳,没过多久,就化为一片废墟。 阿竹撑着红伞,脚步轻快的跳跃着,头也不回,时不时转动手里的伞,脸上没有表情,却有泪水滑落,说不上是大仇得报的如释重负,还是自我责怪的心事重重。 三岁跟在后面,直到来到一处坟前。 阿竹脸贴在冰冷的墓碑上,仿佛只能在这上面才能找到一丝温暖与留恋,良久之后,将手中的红色雨伞留在了坟墓前,转身离开。 又来到竹山的山腰之上,黑影早已等候在此,只是依旧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怎么样,大仇得报的感觉如何。” 阿竹看着黑影,并没有说话。 “呵呵,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既然如此,是时候去履行我们的约定了,准备好了吗?” 阿竹木讷的点了点头,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黑影念着咒语,庞大的惑力扑面而来,三岁虽然不能干预现实,却依然能感受到那种震撼,和马老师不同,也有异于红衣女子,如果将他们两个的惑力比喻成小溪,那么此刻黑影的惑力就是汪洋大海。 三岁认为自己就是大海上的一叶孤舟,就像随时会被掀翻一样。 好在这种强大的惑力并没有持续太久,黑影就将其撤了去,像是结束了某种仪式,反观阿竹,早已没了踪影,只剩下一把红色的雨伞,拿在黑影手中。 做完这一切,黑影就消失在夜色当中,三岁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亲眼目睹了一场人间悲剧,心情很是沉重,可是不管怎样,自己总不能永远停留在此,得赶紧想办法回去才行。 忽然间,眼前的景象又在不断变化,拉伸,后退,和刚来这片时间的感觉一模一样,看来猜想没错,自己果然是依附于阿竹才能存在,如今阿竹被黑影带走,自己就无法再生存于此。 三岁并不知道,在自己消失于竹山之后,黑影人重新出现, “欢迎你啊,时间的旅客!” 声音像是在笑,又十分渗人! 公园中,三岁睁开了双眼,恢复了清明,周遭的迷雾都退散而去,惑域中现实的投影也烟消云散,真实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三岁像是虚脱了一样,两股战战,无法站直身体,沉沉向地上倒去,双手撑着,大口喘气,豆大的汗珠一个接一个,十分狼狈。 直到公园完全显露,三岁靠着强大的恢复能力,终于有了一丝力气,和体育课上完全不同,不是马上就充满了力量,只能说是刚刚的消耗比一千米跑多了起码万倍以上。 勉强能够站立,三岁看着倒在血坑之中的红衣女子,以及一旁不醒人事的黄文才,还有随处可见的坑坑洼洼,碎石残垣,枯木断枝,不明所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站着的是我,倒下的却是红衣女子,或者说是阿竹。” 三岁就像大梦初醒一般,茫然的看着周围。 “他们俩刚才不是想要了我的命吗?怎么双双倒地,我根本不是对手啊,难道有其他人出手相助?是马老师来了吗?” 三岁再次环顾四周,根本没看见任何人在此,算了,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先救人要紧。 来到黄文才面前,将手放在他的鼻息,还好,呼吸还在,看来他并无大碍。 虽然黄文才刚刚分明是想杀了自己,但是三岁明白,这一切并非他的本意,阿竹才是罪魁祸首,他只不过是受了蛊惑而已。 又来到阿竹面前,蹲下身子,将阿竹翻身,用手垫住她的后脑,放在自己腿上,也不管血液是否沾染到自己的衣服。 红衣女子的面容依旧是那么动人心魄,即使头发散落,殷红色的血液斑斑,也无法遮盖那绝世的容颜,反而多了几分凄美,让人心痛不已。 看着红衣女子的面容与记忆中的阿竹慢慢重合,三岁不禁长叹一声,“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呐。” 没有忘记要事,三岁轻呼着阿竹的名字,也顾不上男女之别,按着阿竹的心口,做着心脏复苏,心里完全没把握,不知道人类的治疗方法对惑乱管不管用。 红衣女子的睫毛闪了闪,三岁大喜。 渐渐地,红衣女子睁开了眼睛,脸上的苍白遍布,虚弱不已。 看着眼前的男孩,红衣女子挣扎着想要逃离,他绝对不是一般人,这刚才那种惑力压的自己没有还手之力,虽不及黑影,但也是从所未见了。 “阿竹,阿竹,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三岁温柔的话语回荡在红衣女子耳边,像是有种魔力一般,红衣女子安静了很多,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 “你刚才叫我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 三岁不知道怎么解释,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刚刚,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我看到一个叫阿竹的小女孩的一生,后来才发现,那个小女孩就是你,你就是那个小女孩。” 阿竹的思绪被拉回了好久之前,痛苦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那些折磨了自己无数个日月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泪水再次滑落,滴在三岁的身上。 阿竹虽然不相信,但是他能轻易的叫出自己的名字,也不得不信了。 三岁感到温热的泪水,心中感慨,再冰冷的人也是有温度的啊,只不过将其隐藏的很深而已,于是又想起了奶奶的话,人呐,真的就是一颗颗果实啊。 “刚才是你救的我吗?” 阿竹不再哭泣,转而问向三岁。 三岁点头示意。 “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是我想要杀了你啊。” 三岁挠挠头,“我知道的,但是看到了你的经历,我想你一定也是有苦衷的吧,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这样就够了。” 阿竹盯着三岁,想要将其看个透彻,这些岁月以来,自己见过无数的面孔,无数的嘴脸,表面光鲜亮丽,花言巧语,但面皮之下,无不是肮脏黑暗的心,每个对自己好的人,都是想得到什么,心愿?或是身体。 阿竹双手勾在三岁的脖子上,口吐兰息,眼神迷离,趁三岁不注意,重重的吻在了双唇之上。 三岁被阿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心跳加速,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赶紧将阿竹推了开来,嘴上的甘甜戛然而止。 阿竹被推在地上,本来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容乐观。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刚刚的举动太让我震惊了,一时情急,才将你推开,怎么样,没伤到你吧。” 三岁又将阿竹搀着,不断道歉。 阿竹并没有生气,反而还有点高兴,只不过,很快将这种高兴掩藏了起来,故作伤感,又泪眼涟涟。 “我知道,你肯定是嫌弃我身子不干净了,既然你说看到了我的经历,也一定看见了我被凌辱的画面了,这也不怪你,要怪就怪我太作贱了。” “阿竹,不是这样的,只是我心中已经有心爱的女孩了,更何况,你刚才的举动确实是太大胆了,还有,别想太多不开心的事了。” 三岁担心阿竹又想起悲伤往事,不停安慰,殊不知,阿竹早就将一切看得平淡如水。 “是之上那个女孩吗,叫什么焰秋对吗,真羨慕她啊,对了,你是叫江三岁对吧,黄文才就是这样叫你的。” 三岁点点头,说起黄文才,不禁疑惑,他怎么和阿竹有所牵连的,于是问道, “阿竹,那黑影将你变成雨伞之后,你都经历了些什么,又怎么和黄文才遇见的,那个黑影又是什么人。” 提起黑影,阿竹不禁打了个寒颤,就像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三岁,听我的,如果遇见那个黑影,千万不要有任何迟疑,赶紧跑,虽然了解不多,但是能够感觉得到,那家伙实在是太可怕了,而且好像还在密谋着什么,或许连我都只是他的一粒棋子罢了。”
阿竹不知为何对三岁说起这些,丝毫没有隐瞒,也许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很久未曾有过的温暖,和黑影的冰冷截然相反。 继续解释道, “当被黑影给了我报仇的力量,也是因为如此,我才寄托在红伞之中,只有被人捡到,才能以人的身躯存活,当夺去一百个凶人的性命的时候,我才能不依靠任何人,继续活在世上。” “黄文才在机缘巧合下捡到了雨伞,成了我的主人,但他不知道的是,我随时可以结束他的生命,可他还傻乎乎的认为,我非得服从他的命令不可。” “如今我杀了一百个人了,再差一个,我就可以重活于世,苍天不负苦心人,我发现黄文才那小子也是个坏到骨子里的人,只是他还并未完全深陷,所以我要一步步引诱他,直到他真正意义上成为穷凶极恶之人” “就在今晚,机会来了,他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杀人想法。” “谁叫你抢了人家的意中人,他不恨你恨谁,照如今看来,黄文才我是杀不了了,你我就更没办法,谁叫你那么厉害,看来,只能继续等待了。” 厉害?说的是我吗,三岁不清楚为何阿竹这么说,但一想想,自从小男孩出现后,自己的各方面变化,恢复力,记忆力,行动力,相较于常人来说,确实可以说得上厉害。 “阿竹,有没有其他什么办法,可以在让你不伤害其他人的前提下,帮你恢复自由,我不想看你继续害人了。” 阿竹愣了愣,心头一阵酸楚,眼泪又在打转,怎么回事,今天为何这么喜欢流泪,这么多岁月过去了,心应该早就冰冷才对,难道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心吗。 别过头去,阿竹不再做声,三岁还以为她生气了,也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一时竟尴尬无比。 “你真的希望我不再继续杀人了吗?” 阿竹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的,不希望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答应你。” “是这样啊,看来是我太过理想化了,确实,我没有权力剥夺你的重生。” 阿竹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早就做出了决定。 “三岁,你在哪里。” 马老师的声音传来,可是三岁却高兴不起来,如果被老师发现,或许阿竹就难逃死劫吧。 “怎么了,有人来找你了,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阿竹,你知道惑域行者吗,来找我的人就是其中的一人。” “惑域行者?原来是他们,虽然打过几次交道,但他们却奈何不了我,可是今天这幅模样,看来真的是报应来了。” 阿竹显然对此有所了解,并没有想要逃避,反而觉得就要解脱了,也许这样才能做到三岁所说的不伤害任何人了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阿竹躺在三岁腿上,享受最后的安宁。 “你们在这干什么。” 三岁抬头,发现并不是马老师,而是一个女孩,回想起来,这不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汀青青吗。 “喂,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如果没记住的话,应该叫你江三岁同学,对吧?” “嗯?江三岁,赶紧离开那个红衣女子,不要被她诱惑,她很危险的。” 汀青青在看见红衣女子的一瞬就警惕起来,这附近浓烈的惑力残留,或许就和眼前的女子有关,因为从她身上,能够感觉到惑乱的气息。 “惶惶圣人,惑力显现。” 三岁看见汀青青的眼前凭空出现一株小草,带着紫色的闪电弥漫,充满着阳刚之力的雷霆,难道她也是破惑人,如果让这雷电劈到阿竹身上,以现在阿竹的状况,恐怕会灰飞烟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