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六

    “同僚？”

    “呵，我那同僚呵，太过正直了，以及天人学派本就与人本学派对立，在天人学派的教徒居少的分会里自然也就被排挤了。不过，我想他应该跟迟先生您比较合得来。”

    “嗯，我开始对您那天人学派的同僚感兴趣了。”虽然，我对教会的做法感到有些愤懑，却也对此感到无奈。我还是决定接下这项委托，顺便锻炼一下简，无论是哪方面。之后，我同威廉姆斯小姐针对委托的关键事项洽谈了一番，即使我是觉得这项长期性的委托略有些天真了。将委托资料收拾好后，我和简便离开了酒店。湛蓝的天空如同笔直的河流一样，闲云于此中也只管缓缓地游弋着；我们走在街道上，或许不过是人潮中两条悠闲的游鱼，可能这份悠闲也会被隐匿于城市丛林里的猎食者打破，但我希望我俩是两条凶猛的rou食鱼。我放弃了今天予简制定的锻炼计划，直接返回旅店，准备整理一下有关委托的信息。我坐在床沿，自“虚室”取出资料置于床边，并让简坐于一旁协助整理、分析。

    “简，认识字么？”

    “成为奴隶前，识过几个字。”

    “那好，帮我分拣出盾郡的……不，整个斯宾瑟边境伯的领地的，当然，盾郡优先。”

    “我知道了，迟先生。”

    资料不算太多，我和简仅仅花了两三个钟头便整理好了，只是有些部分还是有些意想不到——我还真不晓得，此中涉及另外部分的到底是威廉姆斯小姐自己偷偷加进去的，还是有人为了扳倒某些人物或对抗某些理论而瞒着威廉姆斯小姐夹进去的——但，总归还是有些意外收获的。若为明面上的，于盾郡的只是两个“犯了罪”的牧师；可若为另外部分的，一个是特别注明敌视外族的大祭司彼得柯林伍德兰，剩下的便是与奴隶商勾结的两个人本学派的牧师。此时，简正拿着其中一张资料，手微微颤抖着，面无表情地盯着其中一处，嘴唇似乎有些抖动；若细看简拿捏之处，几道浅浅的皱纹正印于纸上。我走到简的身边，她仍然盯着那一处。顺着目光所至，是一个名字，属于安河公国一个牧师的名字——大卫埃德温约翰逊。呵——，他已经是一个重要的目标了，呵，我决定的，为了我的简决定的。

    我将双手轻轻地放在简的肩上，身体更加靠近她的背。简晓得了我在她的身后，她放下纸，但仍捏着，转过头来仰视着我。伊始，简有些诧异，随后那眼神变得似是在祈求着我；她微微张着嘴却没有说话，嘴唇也只是微微颤抖着。“简，给你带来磨难的就是他——大卫埃德温约翰逊么？”“是……是！”简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也坚定。“能让我听听其中的过程么，简？”她点了点头，我也就此坐在了她身旁转身面向她。

    “我原本是出身于安河公国的一个普通家庭，爸爸mama经营着一家小商铺，而约翰逊先……不，埃德温是我家的常客。那样的生活其实是可以进行下去的，但是，一场意外成为了磨难的开端。爸爸在运货的时候遭遇了劫匪，并……被劫匪伙同保镖……杀死，货物也全部被抢走。mama去找治安队，治安队除了想占我家便宜，就是在事故上敷衍我们。后来，mama又去政务所，政务所也只是口头上答应；第二次去的时候，政务所直接说财政方面支持不了。然后，mama去了教会，教会却以我和jiejie在出生后没有请牧师进行洗礼为由……拒绝了。埃德温知道了，他跟mama说是家里出现了恶魔影响到了爸爸，才导致悲剧发生。可哪里有恶魔呵……埃德温自己就是‘恶魔’！”

    简沉默了一会儿，便继续说道：“他以驱魔为借口，来到了我家。然后……”简已经说不出话来，我……我不晓得她是说不下去，还是被我的“威压”镇住。我尝试着平复我的心情，可发现我的手在不止地发抖——怒火，熊熊燃烧的怒火正充斥着我的全身，它燃烧在我的心脏里，它燃烧在我的血液里，它燃烧在我每一根骨头的骨髓里！我又能如何去熄灭这熊熊燃烧的怒火呢！我想将我的手搭在简的肩上，简却直接将整个身子倒向我怀里，双手且环抱着我的腰；我那本是悬空的双手，便就此垂落抱住了简。

    简坚持着继续说道，言语里含着泪水：“后来，我们不敢告诉mama，因为担心埃德温会破罐破摔……但……我们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他为了私吞我们所剩无几的资产，勾结了当地的领主。他把mama当作**……送给了领主，还……呵——哈——，如果没有那位奴隶商先生，我大概也会和jiejie一样……”之后，简再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靠在我的怀里。泪水已然浸染了我的衣服，但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哭泣，简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触动我的神经。此刻，我忽然对这个名为大卫埃德温约翰逊的禽兽起了杀意——呵，呵——，这也是他应得的“礼物”罢！地板上的阳光已然偏移了方向，其色调也已红润了起来。我转过头来看向窗外，那藏着高楼后欲坠的夕阳，正诉说着即将过去的一日。呵——，恍然间，时光已是流逝了大半呵！

    我轻轻抚摩着简的头发，又感慨着世道之不公与过于人性化的神明；但也想到，倘若我是神，我又是否能够真正地庇佑天下人。“或许，我也是这个世界的……某个神明罢。”我不自觉地说出了这句话。但当我察觉到的时候，简已然抬起头一脸惊异地看着我。

    “如果，迟先生是神明，您会……庇佑我吗？”

    “简，这是当然的，即使我不是神，我也会保护你。”我微笑着看着简，并拭去遗留在她眼角的泪水。“呵！抱歉，迟先生！我弄湿了您的衣服。”简突然有些慌张，眼睛也一直盯着我身上已然湿了一片的衣服。“无妨，风会带走这些痕迹。”但它会永远留在我的心里，这半句我并未说出，我以为这样也已足够。

    “这些资料……”简转头看向一旁的资料，似是在等我的回答。“虽说，只是辅助调查的参考资料，但以其中掺杂的一些意外资料及其详尽程度来看，这项委托恐怕不只是个调查任务那么简单。”看着这些摆在床上的资料，我如是说道，“待整理完毕后，先收着罢。或许在将来，它会成为某一事件的线索或证据。”

    “是，迟先生。”简回答了之后，便又埋头于这些资料的整理。我也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整理剩下的。待资料整理完毕后，街道已然被黄昏的霞红晕染。我们将门锁上，出发前去酒馆就餐。到了酒馆，里面人声嘈杂。闻着风声，看来“迭卡拉庇安”的事迹已然人尽皆知。但其中让我好奇的是，“阿珀卡利兹（天启）”曾是作为古代一众龙神的姓氏，我突然对自身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但暂且将这些传言放至一边，今天，我想同简尝尝另一份套餐。我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两份，但她告诉我酒不能免除。服务员看了看简，正欲说什么，我也只好如是打断道：“我喝两杯，谢谢！”而后，服务员对我作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后，便走向了后厨门前。此时，一个跛脚的男人走了过来，并坐在我的旁边对我说道：“这位尊敬的……呃——，来自东方的先生，您也听到了酒馆里有关‘迭卡拉庇安’的传闻了罢。”

    “是的，我和我的随从都听到了。”

    “哦。”跛脚男人瞥了简一眼，继续说道，“我是个吟游诗人，我正在创作新的诗歌。毕竟，总唱些老生常谈的东西，还是会腻的。”“所以？”我侧过身扬起下巴，看着这个跛脚男人。“我想，能否委托您帮我……呃，再具体调查一下这头名为‘迭卡拉庇安’的龙的传闻。”

    “诗人先生，你是否在……旅人工会申请过委托？”我问道。“您可能有所不知，他们可是鄙夷我这样的吟游诗人。所以就算申请了，他们也不会好好地将委托贴在公告栏上。”吟游诗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珠子浑圆地那么一转，又继续说道，“这位先生，我想知道，您是否有旅人工会的会员卡？”

    “你是想直接委托我么？”我问道。“是的，既然这样，您是否能……？”吟游诗人高兴地加快了语速，随后又拖长了声音。“抱歉，不能。”我决然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