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鲜血在空中无穷尽般的喷洒着。 在极快的冲刺和局促的空间中,厉西星无法阻止这些鲜血喷洒在他所穿的衣袍上。 许多身在长陵的年轻才俊觉得厉西星回到长陵之后都是个异类怪物,便是因为他在回到长陵之后都依旧穿着厚厚的皮毛衣袍,然而那些年轻才俊却不知道这是一种在血腥之中形成的本能。 当长陵刚刚入秋,这关外便已入冬。 再过半月,便是往年第一场雪雪降之时。  ,;一年里,有大半年这里都很冷。 最为关键的是,当鲜血浸润了衣衫之后,衣衫就会更冷,更让人难受。 粗糙但厚实的皮毛衣袍不仅可以抵御寒冷,最为关键的是,可以不让不断喷洒在身上的鲜血渗入衣袍的内里。 粘稠的鲜血如糖浆一样顺着厉西星的衣袍滑落,即便已经习惯到如同本能,但每当面临这种时刻,他的心中还是不由得产生嫌恶之感。 他没有去刻意的让自己抑制和忘却这种感觉,因为若是在杀戮中过度的麻木,便会对很多东西都麻木。 这支乌氏国的百人斥候小队除了前方那三人之外,其余所有人都已经落马,其中最有威胁的一名修行者也已经被他一剑杀死,接下来没有人能够逃脱出三十丈之外。 这和他一开始的预想没有任何的区别。 然而他的嘴角开始震颤,他原本冷漠和坚定的眼睛里瞬间充斥震惊的情绪。 他感到了地面的震颤! 他反手一剑准确无误的刺入从身后扑来的一名乌氏**士的心脏,当这名军士心脏处喷出的鲜血嗤嗤的冲在他背上时,他尽可能的抬起头,看向远方! 即将完全黑暗的天地间,多出了一条新的地平线! 一股不是自然形成的风流,吹拂过荒原,让枯草如麦浪一般涌动。 当厉西星抬起头时,胡京京的呼吸也再次停顿。 那是一支骑军,一支依旧排成一横线,如海浪一般席卷而来的骑军,两侧都给她看不到边之感! 这是那支骑军大部! 呼吸停顿,但是心脏却急剧的收缩着,将鲜血更澎湃的送入她体内各处,她的脑海之中都随着已经在风中传来的马蹄声轰轰作响。 按理在这支骑军大部之前还有两批斥候小队。 这并非只是出自厉西星的经验和臆断,而是经过他的侦查,而且按照正常的速度,这支骑军大部也要在完全天黑之时才会到来。 骑军大部一反常态的提前到来有无数种可能,然而厉西星知道自己和胡京京并没有思索这些可能的时间。 乌氏国的骑军拉开成一横线,不仅是可以很快变换阵型,并形成两侧一起齐射箭矢的需求,本身就是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的一种放肆的示威。 这种阵势的冲击,可以轻易的形成一个圆筒形的包围圈。 即便是七境的修行者被困于这样的三千骑的中心,也不可能存活得下来,更何况是他和胡京京这样的修行者。 他必须要马上做出选择。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胡京京比他更早的做出了选择。 他身后的不远处,那三名乌氏国骑军的身后,无数根枯黄的草叶突然梦幻般的亮了起来。 看着那些如宝石般亮起,开始散发出好看的黄色晶莹光华的草叶,厉西星的身体僵硬了起来。 他不明白胡京京要做什么。 黄色的晶光在草原上蔓延。 三千乌氏骑军的中间部位,有一名身材和其他骑者相比显得甚至有些瘦小的骑者。 然而他的背上横负着五柄弯刀,弯刀的柄都是血色的,自然荡漾着天地元气的灵骨。 他的两侧有四名骑士,身上背着的不是兵刃,而是赤铜色的巨大盾牌。 这名骑者的面上还戴着一个面具,一个直接用虎头骨制成的面具。 虎头骨上连虎牙都没有拔除下来,凶煞之气惊人。 他也看到了那片草原上亮起的黄色晶光,他的眼眸深处顿时也充斥不解的光芒,喉间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阶,原本已经狂奔到极致的整支骑军,随着他坐下的马匹的减缓而突然减缓下来。 …… 草叶尖上的黄色晶光越来越浓,最终丝丝的透了出来。 一股强大而玄奥的气息在这片发光的草叶间形成,在修行者的感知里,就好像有一面巨大而无形的镜子竖立在了这片草叶间。 嗤的一声。 随着草叶的晃动,一道晶莹的黄色剑光跨越了超出飞剑极限的距离,直接斩过那三名乌氏国的骑者。 三名骑者拦腰而断,鲜血飞洒。 “你想要做什么!” 厉西星到了胡京京的面前。 他之所以能很快面对胡京京,不只是他如狼般伏地在草丛中急剧的穿梭而回,还在于胡京京也急速的朝着他靠近。 草叶尖上的黄色晶光未消,胡京京身上强大剑意的余韵也未消散,令身周脆弱性的枯叶不断的折断。 “还有两剑。” 胡京京看着全身披血的厉西星,急剧的喘息着,“我想赌一赌。” 厉西星看着她眼睛里闪耀的光芒,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了下来。 连对付那三名普通的骑士都用这样“奢侈”的一剑,她是想要让对面那支大军觉得这里有很多名向她这样的修行者。 “且不说我们两个未必逃得了,如果我们两个能够面对这支骑军逃掉,这支骑军还是会搜索到我所在的那支残部,还是会杀死他们所有人。” 胡京京知道他已经懂了,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可以先走。” 厉西星看了她一眼。 他看人的目光一直像这草原里的狼,此时也透着一些习惯中的冷漠,但是他没有说任何的理由,只是简单的道:“我陪你赌一赌。” 说完这句话,他拔出了另外一柄剑,一柄捆缚在腿部的小剑。 这柄剑是纯黑色,没有任何的反光,就像最纯正的夜色。 胡京京莫名的感动起来,只是这一个动作,她就知道此时自己该做什么。 她出剑。 她咬着牙,让体内的真元再度狂暴的流动起来。 狂暴的真元冲过她体内的经络,让她原本已经到了极限的经络瞬间出现了很多道裂口。 她的嘴角流淌出血线。 身体的毛细孔里,开始挤压出血雾。 她手中黄玉色的剑身上流淌出晶莹润泽的光芒,召唤着周围的天地元气,注入那些荒草的草茎之中,然后那些草茎便就像是更多的小剑,根茎里平时那些吸取养分的通道经络里,也开始吸取天地元气,然后从草尖绽放。 厉西星出剑。 一道黑色的剑光出现在胡京京的身前,然后就像一道箭矢一样被这片亮起的草原间的一种无形力量弹飞出去,速度却是顷刻间比世间的任何箭矢都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道黑色剑光在落下时已经化为许多rou眼难见的黑色细丝,就像黑色的牛毛。 胡京京感受到了这一道剑意,她的眼睛里瞬间充满难以相信的光芒。 “这就是天铁剑院的黑毛风剑意。” 厉西星没有看她,却似乎很清晰的猜出了她此时的想法,冷冷的说道:“我在被逐出长陵之前,就已经是天铁剑院历史上最年轻的学生。” 一声惊怒的厉啸声在黄昏的最后昏暗光线里炸响。 三千骑中,那名带着虎头骨面具的骑者双手往前伸出,好似祈祷一般,他背上斜插着的五柄弯刀如飞剑一般飞起,瞬间变成了五轮血月,发出了耀眼的红光! 这五轮血月急剧的飞出,瞬间挡住了绝大多数坠落的黑色剑丝。 嗤嗤嗤嗤… 残余的黑色剑丝坠落,带出了一蓬蓬的血雾。 数十名骑者连同身下的马匹一齐倒地。 那些黑色剑丝在刚刚刺穿他们身体的时候,还是一个极为细小的创口,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感到疼痛,但在下一瞬间,却是在他们的身体深处破开越来越大的创口。 “还有一剑。” 厉西星看着嘴角还在不断滴血的胡京京,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 胡京京咳嗽着。 凭借她的修为,能够施展出宝光观的这道秘剑便已经是需要真元迸发到极点,然而若是要对方相信这里至少有数名强大的修行者,她必须和厉西星所说的一样,令每一剑都有不同。 而每一剑都有不同,对于她此时而言,就只能令每一剑变得更强。 做定了选择,没有做的时候还会紧张,但若是已经没有选择,人反而就会变得放松。 此时的她便是如此。 所以在不断的咳嗽间,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体内的所有真元,在这一瞬间尽数压入了自己的经络。 她的体内响起一连串的爆裂声。 她手上握着的剑却是亮得就像要彻底化为光线一般。 草尖上涌出的黄色晶光也润到了极致,就像要从中沁出油来。 厉西星放下了手中握着的剑。 一股股玄奥的剑意,却是从他的身体里同时疯狂的喷涌出来。 胡京京瞪大了眼睛。 她感到天空中好像多了一条无形的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