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冰都的兔子和管子
卖茶叶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你得带一个小火炉,炉子上放着一个大盆煮好的茶叶蛋,小火煮着,天冷茶叶蛋必须始终热乎。 从盆里捞出来的茶叶蛋,得用小纸袋装着。事先在家裁剪报纸叠好纸袋,一个纸袋里最多能放四个茶叶蛋。 另外,还要带两个装垃圾的纸篓,否则吃客们会将鸡蛋皮子扔的到处都是。 “阿姨,来三个茶叶蛋。” 两个年轻男女手挽手走了过来买茶叶蛋。 “你吃两个,我吃一个。” 女孩说着掏钱,男的见状忙拦住,“我来付账。” “不,大账你算,小钱我花。呵呵呵……”女孩笑道。 三个茶叶蛋用了两个纸袋装,女孩一个,男孩两个。他俩捧着茶叶蛋朝前面的电影院走去,看来他们是要去看电影。 1989年,冰都市的电影院加起来能有七八家,舞厅七八十家,录像厅、电子游戏厅就更多了,毕竟是省会城市,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在中一大街附近的五道街有一家规模名气很大的舞厅,还有一家电影院,两家录像厅,五家电子游艺厅…… 旁边的七道街也有一家电影院,叫东北电影院。 五道街的这家电影院叫兆林电影院。 那时候看电影的人不少,大多数都是年轻人。 母亲的茶叶蛋摊摆在中一大街与五道街交叉口的人行道上,斜对面就是舞厅。 这家舞厅有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马上飞”舞厅。 这名字太勾人了,让人浮想联翩。 干什么能“马上飞”呢? 说实话,许多人听这个名字就想进去看看,都想体验一下,找个舞伴跳一曲,找找“马上飞”的感觉。 “啊,马上飞起来了!” 这家舞厅平时人就不少,等到了周六、周日人更是爆满。据说是因为这家舞厅里面的“小姐”多,而且个个如花似玉,所以生意异常火爆。 “小姐”是那个时代全国各地对地下工作者的统称。 可在冰都,人们对这类人不叫“小姐”,而是管她们叫“兔子”。 当时,冰都有句顺口溜——“兔子”不吃草,专喝“健利宝”。 “健利宝”功能饮料在冰都一度卖的很火。 “兔子”更火了,一直火到现在。 但为啥叫“兔子”? 不清楚。 除了“兔子”之外,与之对应的就是“管子”了。 没错,那时冰都人对有钱子统称为“管子”。 钱多的叫“大管子”,钱少的叫“小管子”,不知道对方钱多钱少的就叫“管子”。 为什么对有钱人叫“管子”,没几个人能搞清楚,林鸣也整不明白。 大家都知道土豪是啥意义。 同样,在冰都说“管子”,大家也都知道是啥意思。 “管子”这个称呼沿用至今。 现在,在东北说“管子”一词的那肯定是冰都人了。 “管子”们好玩,每天歌舞升平,舞厅、电子游戏厅是他们常去的地方。 “马上飞”舞厅的旁边和对面有几家电子游戏厅。 这些电子游戏厅与普通的电子游戏厅不同,里面玩游戏的没有学生,全是成年人,其中很多人都是“管子”。 因为游戏厅里哪有什么学生玩的电子游戏啊,清一色的都是“菠菜”机——扑克机、777机、宾果机,这些东西太坑人了。 想当年拍扑克机,拍折了多少个“大管子”。 “喂,来一个茶叶蛋。”一个大管子来买茶叶蛋了。 “管哥,今天咋样啊?”旁边有人问他。 大管子回答,“别提了,又进去了3万!他妹的,整得我都没钱买茶叶蛋了。” “咋又进去这么多?来,茶叶蛋钱我给你付。”那人说着过来掏钱,被大管子拦住了。 “唉,点背!”大管子说着拿出钱来,“哥们,不用你付,谢谢!吃饭的钱我还有。” “管哥,这个扑克机可不能再玩了。”来人劝道,“我没你进去的多,但总共也进去了十多万了,玩不起了。” …… 上辈子,林鸣也没少玩777机、扑克机,满打满算进去了能有一万多块。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一万块钱那可真是钱啊,万元户老牛逼了,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才几十块钱。 后来严打,全面取消了带有“菠菜”性质的电子游戏厅,要不然不知道还得祸害多少人呢。
哈切! 林鸣盯着舞厅旁的游戏厅,突然浑身发抖,打了一个哆嗦。 “这孩子,不让你跟着来偏要跟着来,你穿得少,快回家吧,小心冻感冒了。”母亲看林鸣打了一个喷嚏,立刻撵他回家。 “妈,我没事儿。”林鸣呆着不走。 “你要是不回去,就吃两个茶叶蛋,暖暖身子。”母亲给他捞了两个大的茶叶蛋。 两个热乎的茶叶蛋下肚,林鸣精神了。 半夜10点多,赶上电影散场,一大群人看完电影从电影院里涌了出来。 “来两个茶叶蛋。” “来五个茶叶蛋。” “谁也别跟我争啊,今天我请客!大姐,来十个茶叶蛋,十个人一人一个,哈哈哈……” 剩下的几十个茶叶蛋转眼的功夫都卖没了。 100个茶叶蛋,每个五毛,林鸣吃了两个,98个卖了49块钱。 抛去乱七八糟的成本,差不多能挣十多块钱。 “哈哈,今天卖得快。”母亲笑着一边收拾摊位一边对林鸣说,“这个点儿还不是人最多的时候,这里12点人最多。” 听了母亲的话,林鸣的脑袋嗡地一下。看来,母亲经常在半夜12点还卖茶叶蛋呢。 母亲这钱挣得让林鸣心疼,实在是太辛苦了太不容易了,几个小时窝在那里,想上厕所都没地方去。 这个辛苦不说,关键是太伤身体。 四月份的冰都仍旧很冷,晚上穿棉衣服、棉鞋都冻透了。 林鸣冻得瑟瑟发抖。 上辈子,母亲的身体就是在这个时候累坏的,以至于后来母亲因为劳累过度,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啊,这样坚决不行。 不能再让母亲白天卖水果,晚上卖茶叶蛋了。 也不能继续让父亲出烟摊,在街头卖香烟了。 必须尽快想法让他们转行才行。 可不卖水果、香烟,干点啥呢? 林鸣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这个人厉害,家里人都是“管子”,明天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