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独角的赠礼
绿都没有城墙，长达500萨里的纵深和数不尽的沼泽、密林就是最好的屏障。但它有城门，古老的立柱半倚着白水晶般璀璨的碎星湖。湖水犹如光洁的水银镜面，将提雅森林的宁静映成水上水下两部分。 尼埃隆的盛典上描述说，仪典之主赐予提雅怜悯与慈爱，神圣的泪水从星空滴落变成了碎星湖。德鲁希丽雅一直认为这个说法很扯淡，碎星湖的历史要比仪典之主的出现早的多，可是祭司和信民则对可笑的谎言坚信不疑。精灵公主独自站在湖边，微风拂动发梢和裙角，她觉得分外寒冷。 拉美西莱望着德鲁希丽雅的背影，夕阳将影子扯的又长又尖。太悲凉了，她的背影应该是明亮而非孤苦，年轻的游侠对自己说。他走上前，让影子变成一双。 “拉美西莱，对着这片湖，你看到的什么？” “安宁。” “以前我也这么想，但现在，我只看到了死寂。这片湖死了，它被封锁，被压抑，所有的水流被切断，再也没有活水注入，依赖啃食过去的积蓄苟延残喘。它试图垂死挣扎，但是两个叫“传统”和“礼仪”的东西把所有的呐喊压制在平静的表面下，这两个东西还衍生出更多的渣滓，傲慢，偏见，封闭等等。” 拉美西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这双手饱尝鲜血，它杀死过57名人类捕奴者，腥味渗入骨髓，但是每年还是不断有精灵失去亲人的哭号响彻幽林，游侠的反抗力却越来越弱。提雅精灵的桎梏他不如公主看的全面，却体会的深入灵魂。 “是啊。”拉美西莱应和道，“现在有一股外来的河流尝试接触，尽管我们不知道它带来的毒汁还是活水，但起码有一条活路。” 他蔑视地看了一眼远处训诫神殿侍卫的祭司长，就是在议会上用病乌龟似的语速慷慨陈词的那个。“仪典之主的堤坝从天而降，恶狠狠熄灭湖水的希望之火，还试图溯流而上消灭一切改变。弓弦一响，交易就会失败。丽雅，你回去吧，别让这可鄙的情景刺痛你的心。” 德鲁希丽雅摇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要看着尼埃隆的弓弦如何绞断提雅的脖颈。” 病的昏沉沉夕阳把自己藏进地平线下面，银色的月盘冉冉升起。弗拉米尔一直不见踪影。 “怎么还不来？”一种宣判死刑之前的焦躁感让公主来回踱步。 “也许……他在给他的大眼睛修睫毛。” 德鲁希丽雅给了拉美西莱一个白眼，他的冷笑话总是这么差劲。一阵sao乱从他们背后传来，绿都内有精灵在大呼小叫。拉美西莱和带队的祭司立刻派人去打听，很快回报说：“有人看到的白银尤尼寇恩。” 尤尼寇恩？德鲁希丽雅在脑海中翻检这个词汇，童话故事里头上长着独角的神马，四蹄踏着月光，会出现在迷路的精灵身边引导他们安然回家，然后再踩着月光返回星空之中，俗称……独角兽。 拉美西莱急切的问说：“消息从哪里传来的？” “开始是绿都外围的村落，有人看到白银色的身影闪过，好几个村落呢，听起来似乎它在绕着绿都转圈。然后刚刚有人在瞭望高塔上看到了，长着长长的尖角的高大马匹。” 独角兽？这和弗拉米尔有关系吗？童话上的生物……德鲁希丽雅差点给自己一巴掌，龙也是童话上的生物！ 德鲁希丽雅和拉美西莱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闪光。拉美西莱兴奋地说：“我就知道，只要和那条龙沾边的事都不能用常理来判断。” “在至上者的荣耀注视之下！一切异族无所遁形！拉紧你们的弓弦，搭满你们的羽箭！准备消灭任何丑陋的邪恶！”祭司的高呼依然激昂，语速令人默哀。 拉美西莱冷眼看着祭司长将神殿侍卫分成几队调往绿都各个位置，问道：“丽娜，我们需不需要分派人手？” “不用，如果真是弗拉米尔，那他无论在做什么，最后都一定会到城门来。” “看湖面！”远处的人群中传出一声喊叫，是维尔莉特，她也是追逐尤尼寇恩的行迹跑到城门的。 漂浮的水雾被无形的力量驱散，如同缓缓拉开的帷幕。黑夜构成背景，星空则是舞台，一只大型的四蹄生物伫立于水面之上，水面倒影的诸漫天星辰都在嫉妒中拼命闪烁，但这样也无法遮去皮毛散发出的银白光辉，它沉静着，一切色泽因它而黯然。 长度和精灵手臂差不多的螺旋状尖角呈45度斜立在头顶，蓬松的鬃毛从头顶延脊椎生长至尾端。紫水晶样的瞳孔宣示着高贵，下巴上有一掌长的白色胡须。它抬起前蹄,猛然下落，踏碎一片宁静。 独角兽开始狂奔，以不可思议的步伐踏足在湖面而不下落，月亮的倒影被荡漾的波澜绞碎，蔓延成一条光带，指示出它前进路径。]]“踏着月光而来……”恍如梦中的精灵们喃喃低语。直到偶蹄踩断青草的声音靠近，他们才猛然发现，圣洁的生物冲破了童话的枷锁闯进了现实，就站在绿都城门外，用优雅的仪态和一大群精灵遥遥对视。 德鲁希丽雅满心雀跃地回过头，所有的精灵都是一副被抽去灵魂的惊叹表情，尤其是祭司长呆滞着嘴巴一开一合，简直让她有放声大笑的冲动，她清楚，局势要翻转了。 “尊敬的祭司长，你可以下令消灭‘邪恶’了。” 祭司长从未像此刻这般进退两难，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恶龙的什么把戏，但是就算再违心也没法当众斥责这只圣洁的生物。城门已经汇集了超过500个精灵，还不断有人赶来，远处的塔楼影影簇簇全是观望者，如果射杀它将会是对至上者信仰传播的一次打击。 “这是恶龙的幻像，欺骗愚者的把戏……” “是吗。”德鲁希丽雅不屑和他争辩，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径直走向独角兽。一个神殿侍卫试图挡在公主前面，拉美西莱肩膀晃动把他撞倒在地。 在一片讶异的目光中德鲁希丽雅向着独角兽行问候礼，就和上次见列萨托斯一样。如果眼前的家伙朝她吐口水或者扭头就跑留给公主一个滚圆的马屁股，德鲁希丽雅会处在极为尴尬的境地，不过，上一次她赌赢了，这次也不会输。 “霍拉·白鬃，代表白鬃族群和族群联盟到此拜访，纯善的精灵，向你致意。”白鬃首领的嗓音浑厚，提雅语说的很生硬。 “德鲁希丽雅·沙曼尔拉……嘉兰诺德，在此代表提雅森林和嘉兰诺德王室欢迎你，霍拉·白鬃。” 惊叹声此起彼伏，从独角兽开口说话时起，“它”就变成了“他”，连带着精灵公主也染上一层神秘而灵性的光辉。 “同样，也欢迎你，弗拉米尔。”话音刚落，一道闪光，魔眼督商弗拉米尔出现在独角兽旁边。 “您的智慧让我钦佩，美丽的公主。” 当然，我总是赢。 德鲁希丽雅看得出来弗拉米尔做了打扮，外貌没有变化，但是有些气质和感觉完全不同了，看上去不再那么刺激审美能力，见过他两次的公主敏感地发觉其中差距。魔法，这个接触提雅越来越频繁的力量用途多样。 受益于法术影响，精灵们看到巨眼生物的时候没吓得尖叫，当然，这和弗拉米尔安排的出场顺序有关。 “我带着主人的命令和霍拉前来，希望能和提雅精灵打成一项协议：允许独角兽族群在森林入住并且达成联盟。 德鲁希丽雅大吃一惊，一大群的独角兽加入提雅森林！利弊暂且不说，但是决定权在族王和议会手上，她能做的就是努力让议题送到精灵王面前。 “很抱歉，这次长老议会下令不能和爝焰法师进行‘交易’。” 察言观色是售货员的基本功，弗拉米尔马上挥舞着荧光触须改口说：“啊呀呀，当然不是交易了，我的主人不会用任何智慧生物进行买卖，这是一项请求。作为同意请求的谢礼，我的主人还会对提雅王室赠送500套精制武器……“ 当公主和巨龙的仆人侃侃而谈的时候，祭司长发现护城游侠隐隐包围了神殿侍卫的队伍。奥法西斯大主祭曾教导他，永远要掌控主动权。现在他让大主祭失望了，那个排斥至上者信仰的傻瓜公主正和魔鬼的侍者交易，而所有的精灵都被蛊惑，作为尼埃隆的狂热追随者，他需要采取措施，将一切扳回正确的仪轨…… 上千个好奇的精灵踮着脚尖观视。拉美西莱挤到维尔莉特旁边挪揄地问：“大商人，看到眼神了吗？” 女精灵欲哭无泪，天知道怎么从一只比头颅还大的眼球看出“眼神”来，他连眉毛都没长。 拉美西莱用一种高深的语气说：“我看到了，扭曲、肮脏、令人作呕……” “眼神？”维尔莉特分外震惊。 “不，你的眼屎。” …… “我咬死你。”维尔莉特刚说完，就发现拉美西莱面色狰狞，杀意从双目爆射而出。但她马上发现杀气的目标不是自己。 祭司长默默念诵仪典之主的颂词，从宽大的祭袍下拿出一副刚弩，扣动扳机。 “咻！” 德鲁希丽雅下意识地转身，伸手想抓住弩箭。 而弗拉米尔在心底阴暗地一笑，祭司长扣动扳机的时候魔眼督商就使用了一个悄无声息的类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