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逐血的战术
仿佛一座尖顶的青灰色巨船破水而出,声势骇人,水平面骤降了一掌的高度,走廊上所有人都罩在它的阴影里。 骑士们在咆哮,拼命把黑发的同伴往回拉,但是太晚了。当巨物上下颚咬合的时候,仿佛几千只尖利石笋交错碰撞,声音里蕴含的力道让人毫不怀疑,血rou会和棉絮一样脆弱。 噗通,巨大怪物直直地落回水中,掀起一人高的浪头,悬空走廊上的每个人都被迎面而来的水流扑倒,维尼眼前一片迷蒙,耳朵里尽是潮声。她不要命的呛咳着,水从气管和鼻腔里排出,然后是鼻涕和胃液,竭力干呕,脸憋得通红。女孩浑身哆嗦着,恐惧的余韵还控制着她的四肢。 “啊!!!” 等她青紫的唇色稍退,辛迪亚夫人尖利直破云霄的惨叫,仿佛破冰锥扎进脑袋里。女艺术家指着悬空走廊的断面,黑发骑士原本所在的位置,他的骑士同伴还死死抓着他的腿,但是身躯的长度只有原本的一半了。 维尼呼吸停了一秒,但是马上发现,没有血rou模糊的场景。 但黑发的骑士还活着,他变成了一个小人,身高只有原来的一半,服饰和衣服依照原比例缩小。维尼震惊地看着她的救命恩人,一脸莫名爬起来,盯着自己的身子瞠目结舌。 “啊~~!” 辛迪亚夫人换了口气继续尖叫。众人的目光最后汇集在将军身上,他一只手前伸,拇指扣在小指第二指节上,其余三指如同利剑刺出,施法手势稳定如同狂风中的参天硬松,是唯一没被浪头打翻的人。 他说道:“远离水边。” 将军拎起维尼的脖领拖到墙边,勒得她一阵窒息。棕发的骑士试图安抚辛西娅夫人,但后者处于失控状态,手抓脚踢,好像周围每个人都要杀她似的,把骑士弄得狼狈不堪。 “夫人,请冷静!” “啊~!”她拉高了一个音阶。 “您可能会把水里的东西吸引过来的!”棕发骑士脖子梗血管凸显,大吼说。 “啊~! 将军吐出一口气,跨步靠走到旁边,推开棕发骑士,然后反手一个巴掌,动作凌厉,清脆响亮。“啪!”辛迪亚夫人如同被扼住喉咙的母鸭,瞪圆了眼睛,视线重新有了焦点,然后搂住银发的骑士开始干嚎。维尼刚开始有的一点点怜悯也没了——哭的真难听。 “你怎么能对一个惊恐的女士……”黑发的“小个子”骑士愤怒地说。 将军打断说:“骑士科伦、骑士艾菲、骑士安诺特。根据埃辛军法战时条例,我,埃辛王国北方常备军前将领——柯尔斯廷,要求你们接受我的指挥,服从我的号令,以保护埃辛国民的安全。权责关系直至危险结束,你们接受吗。” 银发的艾菲从艺术家八爪鱼一样的纠缠下挣脱,犹豫说:“可现在不算战时,而且我们属于骑士教廷序列,而非现役军人……” 柯尔斯廷将军使劲一挥手:“接受,或者不接受。” 三个骑士交换了眼神,银发艾菲回答:“仅在此时此刻,出于对您过往的名望,我们接受任何不违背骑士宗旨的指令。”他率先行了抱胸礼,棕发科伦紧跟其后,黑发的安诺特不依不饶:“我接受,出于战士的责任。但您对女士的暴行,我不会忘记的。”然后同样行了礼。“感谢您救了我,可这是什么?”他指着自己的半截身高。 将军他抖了抖满是细纹的眼眉,给出充满军人特色的干练质疑:“三环变化系,。你们来歌塔到底是干什么的?” 骑士们羞愧了几秒,马上拔出随身武器。剑是骑士的第二生命,歌塔内却禁止携带武器进入。在骑士的反复抗议下,夜磷大师只告诉他们法术可以创造一切。他们申请到了优质的铁矿石,却得不到铸锤和铁砧;他们在图书室找到了全面的武器说明,却没有一点铸造经验。他们要用非常的手段去解决常规的问题。 歌塔神奇的公共法术池里,有数量众多前缀的法术,融化矿石不难,难的是在短暂的法术持续时间里,获得质量上乘的铁水。骑士试图把矿石击碎,但如何制造细密且均等的矿粉,就成了问题,这个问题阻挠了他们整整一个月。直到阿斯顿学者在博物课上偶然提到音波这个概念,骑士们才了解到声音的本质是震动。 一个新奇且破坏力极强的二环,解决了问题。二环塑能系是个很有趣的法术,虽然法球移动缓慢也不会爆炸,但它持续稳定的高温十分优秀,这让熔炉的构造更为省心,无需考虑进风。他们在石质坩埚里堆放矿粉,召唤炽焰法球沉入中央,使用产生烟雾碳颗粒代替木炭,融化矿粉后滤出杂质矿渣,铁水再经过冷却,就得到了铁锭。 没有剑模,就使用,轮番上阵,生生用手揉捏融化的高温铁锭,制作剑胚。三个骑士相互配合,一人使用,另两人cao控力能拳头当做锻锤,在辛迪亚夫人开始尝试宴会上,摆弄幻术来赢取声望时,他们在铸剑。商人在计算法术池的产出盈利比时,他们在铸剑。将军把法术掰开揉碎,撰写军事论文时,他们在铸剑。咣当咣当砸了三个月,报废了几十把剑胚。他们也曾经被建议停手,即使成功了又如何。但夜磷大师和大骑士长用沉默表示了支持。 最后的淬火环节,反复打磨、维护,最终得到三把普通质地的骑士剑。骑士们四个月的艰辛让他们分外自豪,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外法部成员每日的法术位很有限,铸造额外消耗了大量的一环和二环法术,以及法术池中存量不多,必须提前申请的三环法术。这些由他们的支持者,即骑士宗会支付巨量金钱和其他代价。造价足够武装一支200人的卫队,大骑士长却从没多说过一句话。 黑发安诺特抽出引以为豪的改良手半剑,现在看上去像是长匕首。“快把我变回去!” 将军说:“我不懂解除法术,只能等待自动失效。有谁知道刚才的是什么东西?” 几乎被忽略的维尼怯怯说:“好像……好像是条大鱼。” “蠢货,是鲨鱼,鲨鱼!我见过!”辛迪亚夫人尖叫了一声,发现大家都盯着自己看,顿时后悔了。赶紧捂住脸。水把脸上的铅粉白垩冲刷掉了,一道一道的。“都别看我。” “什么鱼?”一帮祖传十几代的内陆人面面相觑,大海离他们太远了。 “鲨鱼。一种生活在咸水里的食rou鱼,前年有个黑金海湾的矮人带了一条蜡制标本送给我,他说这东西闻到血会瞬间发狂,撕烂吞掉水里的活物。” “标本多大?” 辛西娅夫人比了比,只有一人长。 “它靠什么感知,眼睛还是耳朵?” 艺术家茫然摇头。 “嗯?”银发艾菲发现了点什么,走道上有不少被水浪推上来的杂物,他用剑刺穿某个东西,挑了起来。维尼刚开始以为是快腐烂的整鸡,当看到五颗清晰的脚趾头,她差点吐出来。 “小男孩的左脚,已经被跑的发白,血都流光了,皮rou发胀。” 寇德…… 大家脸色发青,等着将军的命令。事态比想象严重,已经有人死了,在塔主来之前,必须自救。 把二层的环形走廊比作贴在塔内的甜甜圈,五个成人一个女孩被困在半个甜甜圈上,上去的路被撞断了,下去的路淹没在水下。微澜的水面隐藏着恶意,好像每个波纹下都有一排利齿。这些人里,维尼是最软弱最无力的,即使蠢如母鸡一样的辛迪亚,也有名声地位让骑士们愿意保护她。经历过冷水和恐惧后,她尤为渴望能让她依靠的人。维尼却什么都没有,她摸索全身试图找点什么来支撑勇气,只摸到了一片泡湿淋的松饼。想到商人先生转头逃走时的决绝,维尼松手了,让松饼留在口袋里。她把自己搂的更紧些,瑟瑟发抖。
“散开。”将军指挥道,“以那只鱼的体型,一个扑击能把我们全部击中,走廊太狭小,大家贴墙以10萨米为间距保持距离,你们三个的武器附魔听我指挥再使用。原地防御,等待救援。” 除了辛迪亚夫人外,大家都觉得战术很合理。 维尼和辛迪亚夫人被安排在甜甜圈的两端,其他人在中央,这样能保证几个战斗力可以最快地相互支援。辛迪亚夫人不愿意挪动,因为在两段的位置,只有一个方向能逃走,更没安全感。她知道恳求将军没用,所以使劲拉扯着骑士们,最后黑发安诺特主动要去和她交换位置。 那,谁来和自己交换呢。维尼能拥有的,只有小女孩的软弱、无助,她看着将军,紧咬嘴唇,把刚刚抠抓石板弄烂的手指尖露出来,有三片指甲劈开了。将军看了看伤口,缓缓点头,“你站在中央。” 维尼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人愿意庇护她的。 六人散开来,静听着水浪起伏。环形走廊并不宽,从墙根到边缘,不过两人并行的宽度,维尼大跨步的距离,所以当水浪盈起,会有一部分扑向维尼,然后慢慢顺着楼板流回水里。水一次次碰到裂开的指甲,疼得钻心。维尼不得不脑子里想些别的,来忽略疼痛。 寇德死了。这个念头折磨着她,那个高傲的,咄咄逼人的小坏种,喜欢对辛迪亚夫人摇尾巴的家伙,他死的像是团rou酱,在大鱼的牙齿里撕裂,磨碎,哀嚎。 这些想法比疼痛更糟糕,她强迫自己转换题目。 大鱼能看到她吗?能听到吗?还是说像是蛇一样靠热量追踪?她回想着辛迪亚夫人的几句废话。 “……他说这东西闻到血会瞬间发狂,撕烂吞掉水里的活物……” 维尼愣了愣,水浪不知不觉中更大了,刚才拍在她腰部,现在已经洒到脖子,水流顺着肩膀手臂,从指尖滴下,从伤口带走一丝丝猩红,流回水里。 她的牙齿开始打颤,看向左侧10萨米远的将军。“将军,我能……换个位置吗?” 柯尔斯廷将军的眼神很坚定,声音不带感情。“呆在那别动,维尼,别动。” 他知道的!他故意的! 维尼从头顶冷到脚心。原以为将军因为自己受伤而怜悯她,事实上是因为她受伤,有了战术价值才能呆在这——她是诱饵。 走廊不宽,如果她留在两端,鲨鱼冲上来,几个战斗力挤在狭窄空间里,都无法横向挥剑。而在中央位置,他们可以从两侧包夹,所以诱饵要待在走廊的最中央。 浪更大了,拍在维尼脸上,她喝了半口。水下的东西察觉到只要使劲搅动水面,就能品尝到一丝丝,让它极度兴奋的味道。 这个安排将军不能名说,因为那样骑士们一定会坚持给维尼包扎好,然后自己放血充当诱饵。这样就等于牺牲一个“马”来替换没什么用的“兵”,将军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不符合兵力最优配置。 维尼苦涩地想:是啊,寇德,你和我一样都是“兵”,只不过你被吃掉得早一些。 她要开口向骑士们求救,哪怕会得罪将军,哪怕会破坏战术。 “我……” 一道流线形黑影破水而出,冲她扑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